第二卷 第十一章 多方惑敵

龍鷹斬殺賈坎喀特之時,木燃谷早陷入大恐慌里,整個賊營煙火瀰漫,虎義又驅散對方的駱駝,膽小的駱駝東奔西竄,分往東西谷口逃亡,也不知撞倒了多少熱魅賊,更令賊子以為敵人是大批來犯。

風過庭等如虎入羊群,隊形完整的見人便殺,其中以桑槐最悍狠。正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其奇形兵器雙尖矛,盡顯白魯族第一高手的功架,最強悍的賊子亦在他矛尖下走不上三招。

到龍鷹以魔勁逼出聲傳全谷,已將賈坎喀特斬首的豪言壯語,橫行肆虐、殺人無數的熱魅族終於崩潰,唯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四散逃亡。

龍鷹一方早有定計,封鎖西面谷口,只容空駝穿過,對朝這方向逃來者則殺無赦,令馬賊只能由谷東逃離災場。

龍鷹再斬殺十多人後,退往西谷口,與風過庭會合,改以摺疊弓射殺往這邊闖的敵人。此時木燃谷已陷進火海,營帳無一倖免的著火焚燒,濃煙席捲全谷,不用動手,賊眾全體慌惶逃命。

他們也吃不消火灼煙熏,退到谷口外的曠野,佔得有利高處,彎弓搭箭,將從谷口逃出來者無情射殺。

戰事延續至天明前半個時辰,方告休止。龍鷹等耗盡真元,疲不能興,見再沒有人逃出來,坐在谷口外一處高地調息運氣,充滿沒法說出來的感覺,那是伴隨極度刺激後而來的勞累和對殺人的厭倦,不知是麻木還是興奮。

戰爭便是這樣子,不但需要視死如歸的勇氣,還要有堅持下去的意志和毅力。

覓難天嘆道:「到這刻回想剛才的情況,始知勝得多麼險,不過這個險確是值得去冒的。」

龍鷹仰首觀天,看得非常入神。

夜空星羅棋布,壯麗迷人。

風過庭道:「我們還是漏了招,如果連駝兒都沒法從西谷口逃出去,說不定我們可以誆得邊遨來送死。」

龍鷹搖頭道:「不論有沒有駝兒從這一面逃出去,亦不會有分別,賈坎喀特臨死前露了口風,敵人一方有個超級探子,故能一直掌握我們的行蹤。看!」

眾人循他目光望往夜空。

十多頭兀鷹正在谷上盤旋,當然是嗅到焦屍的氣味,從附近山野飛來,待煙火稍斂,飛下來大快朵頤。

風過庭最有這方面的經驗,一震道:「獵鷹!」

龍鷹道:「在群鷹上尚有幾個黑點,我以前也曾留意它們,但因是幾頭同時出現,屬西域荒漠區正常不過的景象,故沒有放在心上。」

荒原舞恍然道:「難怪敵人可以這般準確掌握我們北上的路線。」

虎義道:「當日邊遨沒有到木陵隘北端木寨來,我心中已有不舒服的感覺。」

覓難天道:「真的沒想過,竟有人能驅鷹在這般險惡的環境偵察我們。」

桑槐露出思索的神情,道:「如果有人能辦得到,就該是一個叫『鳥妖』的養鷹人,據說他能通鳥言,迷鳥成狂,生性孤僻,但照道理這般的一個人,該不肯為突厥人賣命。」

虎義沉聲道:「我也聽過他,沒有人曉得他的本名,只知他居無定所,到處尋找通靈的獵鷹。」

荒原舞恨得牙痒痒的道:「他肯定在附近,怎都要設法將他挖出來,斬開幾塊。」

桑槐道:「要殺他並不容易,此人善於潛蹤匿跡之術,最令人頭痛是有鳥兒保護他,在你接近他前,他已不知溜到哪裡去了。」

龍鷹道:「不論如何艱難,都必須先幹掉他,否則我們奇襲沙陀磧拿達斯要塞的把戲,將不靈光。」

風過庭道:「幸好我們終於醒覺來自高空的監視,所以只要我們到鹿望野去,敵人將會集中所有力量來攻打我們,因為如讓我們抵達孔雀河,高昌、龜茲諸國均不會坐視不理。」

龍鷹搖頭道:「如果只是應付邊遨的馬賊,憑山險守鹿望野是上上之策,但我們必須將丹羅度計算在內。記得他們的投石機和火器嗎?丹羅度可將鹿望野化為焦土,當我們沒法突圍,會變成死守,敵人只要把我們重重包圍,在四周設置木寨,挖陷坑,然後輪番以矢石火器日夜狂攻,最後崩潰的肯定是我們。」

眾人默然無語,因龍鷹描繪出來的情況,是大有可能發生的事。

風過庭道:「耍幾招惑敵、誤敵的手法又如何呢?」

龍鷹笑道:「公子真知我心,暫時放過那鳥妖鳥怪,先來個擇肥而噬。哈!忽然間,這個鳥妖鳥怪,或會成為我們的最佳拍檔。沒有他,空有滿腹妙計,也無法付諸實行。」

荒原舞笑道:「來到口邊的肥肉,該就是邊遨,對嗎?」

虎義立即雙目放光。

覓難天同意道:「我們主力軍仍在鬼洞山,而熱魅人在與薛延陀馬賊會師的一天前突被擊潰,恐怕連鳥妖也沒法從他的鷹兒問出個所以然來。此為敵人青黃不接之時,現出不該有的破綻和空隙,只要我們掌握得宜,趁邊遨剛長途跋涉的從呼兒綠洲北上出沙漠的一刻,人疲駝累之際,予他一個迎頭痛擊,肯定可重創邊遨。」

風過庭道:「以邊遨的才智,不會不防我們一手,但我們如能藉天上的鷹目,使邊遨以為我們是到鹿望野去,伏擊方可望成功。」

龍鷹拍腿道:「正是如此!我們不但要騙邊遨,還要騙丹羅度,鹿望野則變成誘餌。薛延陀是疲兵,突厥人則為敗軍,我們務要予他們再一次沉重的打擊,削減阻撓我們北上的力量。在這個區域,天山族的兄弟可以發揮至為關鍵的作用。」

精兵旅於午時前抵達木燃谷,對谷內慘況無暇理會,取得足夠的食水,喂飼近六百匹駱駝和二千多匹戰馬後,離開成了「天葬場」的木燃谷,「主力部隊」在桑槐領路下,朝西北走,目的地是鹿望野。

鹿望野為大沙海五大綠洲之首,比排在次位的呼兒綠洲大上五倍,已屬中型草原的規模。所謂的「主力」,指的是全部駱駝和一半戰馬,由二百個精兵旅的成員負責驅趕,載運著大部分的糧資物料。

此為惑敵的手段,鳥妖的鷹兒懂看卻不懂分析,會令鳥妖誤以為他們避開木燃谷的熱魅人,徑自到鹿望野去。而在木燃谷附近的任何調動,鳥妖會以為只是熱魅人與邊遨會師的正常行動。

剩下的八百多人,一律乘馬,每人配備三天的糧水,輕騎上路。由虎義領路,達達則再一次沒法分身參與行動,因他必須直赴孔雀河,與他的族人聯繫,讓偵察網重新起作用。

行動開始。

龍鷹、風過庭、覓難天、荒原舞、管軼夫和虎義成為先鋒部隊,在大隊前方三里許處探路領路。

到正午時分,火熱臨頭,太陽默默照射著。在剛動身之際,眾人仍是頭腦清醒,鬥志昂揚,信心十足,好像沒有旅程是不可完成,沒有沙漠是不能穿越,但當沙漠「正午的惡魔」發揮威力,一種沙漠獨有的沮喪情緒便征服了每一個人,像熱病般,反反覆復的折磨纏擾任何踏足這個單調沉悶地域的人。

走著有點變化的雀河古道已算是寫意的旅程,可想像走在蜂窩狀沙漠的薛延陀馬賊,苦況比他們更是不堪。正是這個想法,支持他們朝預定的地點推進。

龍鷹忽然很懷念桑槐卷的煙,如果可以在這個時候抽上幾口,肯定非常享受。

風過庭策馬趕到他身旁,道:「如有選擇,我絕不會在正午騎馬趕路。」

龍鷹心中一動,道:「給公子提醒,邊遨和他的手下也是人,是人便敵不過『正午的惡魔』,那是給太陽直接射在腦殼上,弄得頭腦昏沉,戴多厚的帽子都不起作用,故此邊遨大有可能像我們以前般來個晝伏夜行,要到明早才切入雀河古道。捱過這段路後,我們找個能擋陽的山丘,在陰影里休息個夠,日落後再趕路。」

前面的虎義道:「好主意!」

後面的荒原舞道:「既猜到邊遨出沙漠的時間和位置,我們好該悉心伺候。」

覓難天道:「如果能在雀河古道的山道截著他們,只要逼得他們重返沙漠,等於贏了此仗。」

管軼夫道:「沒那般容易。」

全隊里,最熟悉薛延陀馬賊的人正是他,他說出來任何有關馬賊的事,都受高度的重視。

管軼夫續道:「他們離開沙漠,除非受地形限制,否則會依循一定的方式,就是由三支先鋒隊開路,各隊間相距達一里,以免被敵人堵著去路。接著是主力軍,最後才是運送糧資的隊伍。他們還有特大的藤盾,不怕強弓勁矢。」

風過庭淡淡道:「不理他們以何種方式離開沙漠,但總是從沙漠走出來的疲賊,只要我們精心布局,定可將他們殺個人仰駝翻,進一步削弱他們的信心和實力。」

龍鷹斷言道:「便這般決定。今仗由管兄負責設計,目標並不是要打一場硬仗,而是避重就輕,首要令他們疲於奔命,使他們潰不成軍,再以集中的兵力對散亂慌張的敵人逐一追殺,憑馬力在平野勝駝速的優勢,能殲滅對方多少人便多少人。」

管軼夫大聲領命,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心內的激動和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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