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驛外之戰

符太「咭咭」怪笑道:「這般蠢的傢伙,讓我去應付。」

龍鷹尚未有阻止的機會,他已彈上崗緣一塊突出的石上,陰惻惻的以突厥語道:「發話者何人?龍鷹根本不在山南驛內,你有什麼好吵吵嚷嚷的?我沒有你這個蠢孫子。」

突厥軍布成陣勢,將山南驛圍困起來,最接近的先鋒軍,佈於離正門三百步處,在五百人間,持盾戴甲,執斧扛矛,清一色步兵,擺出攻堅的態勢。

主力大軍四千騎,分三組,以中軍人數最多,在前鋒軍後打橫排開,旗幟飄揚,軍容甚盛。

另一支二千人的部隊,分四組,形成一半月形,設在山南驛東,阻截了後方的逃路。還有五百人的步兵團,裝備與攻打正門的攻門軍相若,成前門有虎、後門有狼的局面。

其它騎兵分為六隊,每隊千人,依地勢不規則的廣布兩側,把山南驛圍個水泄不通。各部隊的前排騎士舉起熊熊烈燒的火把,將山南驛高起二丈的圍牆和角樓,沐浴在血紅的火光里,可以想像一旦發動,前後兩個步兵團會以利斧、鐵鎚一類重兵器,破門而入,突厥悍騎則輪番攻牆,將點燃的火箭從四面八方射入驛內,若配以有能力翻牆攻進去的高手,當中還有強如參師禪、戈征和拔賀野之輩,山南驛能捱至天明已非常了不起。

山南驛烏燈黑火,不見半點燈芒,壁爐全被淋滅,一片死寂,透出尚有一戰之力的莫測深淺和決心。丹羅度怎可能來得這麼快?實不得不對他和手下精銳,做新的估量。

龍鷹和符太所處丘崗,位於山南驛之南偏西處,離最接近的千人隊有千多步遠。山南驛坐東朝西,他們左方二千步處就是攻打正門的先鋒步軍,其後便是剛才發話要將龍鷹逼出來的將領所在處的主軍。

符太雖沒有提氣揚聲,其聲音卻傳遞整個正劍拔弩張的戰場,他不但渾身邪氣,聲音亦帶著說不出的妖異,直鑽進敵我所有人的耳鼓去,蓋過風嘯馬嘶。

一萬二千個突厥悍兵,目光不受山南驛或地形阻隔者,全往傲立的符太投過來。

發話的將領以突厥語怒喝道:「討死!」

龍鷹感應到參師禪了,這小子不幸地處于山南驛的另一邊,即使全速繞驛奔來,沒有一刻鐘休想到得了,敵方的高手平均分布在山南驛四周。極可能是丹羅度的將領,一時間只能遣出身邊高手來收拾符太。

整個包圍完美無瑕,沒有破綻,可是一旦調軍,將會出現不應有的漏洞,如給不知是否仍在驛內的龍鷹趁機突圍逃走,豈非因小失大?

所以對方雖佔盡優勢,在這種情況下,仍不敢輕舉妄動,維持著原有的包圍之勢。且殺雞焉用牛刀,出動八個高手,該足夠有餘。

符太看似莽撞的一著,不論時間的拿捏、內含的智計,實在顯出此妖異邪人非是泛泛之輩。

號角聲起。

最接近的千人騎隊,分出二百人,策騎從右方朝丘崗奔來,成包抄夾擊之局。

符太傳聲過來道:「龍少負責二百個來送死的傢伙。呵!太興奮哩!」

八騎馳出主力部隊,朝他們奔過來,一時蹄聲轟隆,響徹雪野。

龍鷹心中暗嘆,與這個半邪半瘋的小子合作,真不知是禍是福?但可肯定對方是天性冷血涼薄的人,故能對同門被害無動於衷,視被滅教為還他自由,且似認為滅得不夠徹底,自己動手幹掉剩下來的兩個同門。

思索間,隨手拾起幾塊石頭,蹲在火把光映照不到的一堆亂石後。

二百騎聲勢洶洶的直逼而來,騎未至,箭先來,漫空箭矢朝立在石上的符太飛蝗般灑過去。

突厥騎兵以騎射名震天下,立顯功夫,如符太不躲開,肯定渾身插滿勁箭。

符太發出尖嘯怪叫,仿如厲鬼夜啼,難聽之極,又充塞擾人心神說不出的邪惡詭異,倏忽里,他已脫下外袍,風車般轉動,外袍繞體旋舞,澎湃收縮,人袍渾成一體,以強弓射往他的急箭,甫沾袍便全被磕飛,如此擋箭奇技,連龍鷹亦從未想及。

但當然他絕捱不了多久。

領前的二十多騎,奔上丘坡,眨幾眼後將與符太短兵相接。

八個敵方派來的好手,從另一邊抵達丘腳。

敵方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符太的身上,既驚駭他的奇功異法,又懷疑他是個瘋子。

龍鷹出手了。

七顆石子,連環脫手投擲。

敵騎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目標明顯的符太身上,怎想到飛來橫禍,到察覺有異,早骨裂頭爆,從馬背掉下來,還滾下丘坡。

領頭的七騎全部了賬,只余空騎仍不知主子魂斷丘坡,拚命跑上丘崗去。後方戰馬嘶鳴,踏在滾下來的屍身處,失去平衡,左翻右墜,本氣勢如虹的騎隊立即亂作一團,前面的人馬檑木般滑墜下來,形成更大的混亂,一時馬仰人翻。後來者收不住勢子撞入前方的亂局去,亂上添亂,剎那後已潰不成軍。

最後方的百多騎只能從兩邊繞過來進攻,但因摸不清楚龍鷹和符太一方的虛實,舉盾小心翼翼的逼近,無復剛才如旋風般急攻的勢頭。

八個高手齊聲吆喝,策騎直撲崗頂,符太像一片烏雲般往敵人投去,領先兩人也是了得,藉踏蹬之力,離馬凌空迎往符太,一刀一矛,雷擊電閃般攻去。

豈知符太忽然直釘坡面,累得兩人收不住勢子,反投往他後方。

符太改為貼坡往敵疾飆而下,高踞馬背的眾高手個個魂飛魄散,因驟然間失去目標,更不知符太會從何處攻來,人人自危下,忙往兩邊散開。

敵方主帥見勢不妙,又掌握不到他們的虛實,從主力軍分出五百騎,過來增援。

慘呼聲接連響起,馬背上的高手沒人弄得清楚符太使了什麼手段,只知三位戰友掉下馬來,立斃當場。

只有落在近崗頂處的兩人,見到符太鬼影般在黑暗的丘坡左閃右晃,先攻馬後殺人,趁戰馬左傾右跌的當兒,連施殺手,似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去三條人命。兩人紅了眼,正要殺將下去,後面兩枝冷箭投來,貫背透胸,不哼半聲的墜坡掉命。

原來龍鷹已截著眾空騎,取得八筒箭,半跪在敵人目光不及的丘崗高處,以所能達致的最高速度,分朝右邊仍未登坡的敵騎和正趕來的援軍發射。

從摺疊弓射出來的勁矢,仿如從夜空降下的奪命鬼吏,敵人紛紛中箭,前仆後墜。

龍鷹閉上眼睛,全心全意感應著敵人的波動,如在心靈內展開地圖,整個形勢及其變化瞭然胸臆之間。

號角聲起。

不知是否丹羅度的主帥見勢不妙,還以為螳螂捕蟬,到了大批敵人,忙下令攻擊的手下撤返己陣。

八個高手,龍鷹收拾了兩個,符太放倒四個,只剩兩人脫身馳返己陣。

符太施施然回到石上去。

山南驛傳來震天喝采聲,逾五百人一起喊叫,自有一番威勢。

「蓬」的一聲,位於客舍中央的烽燧台,燃點成功,望空噴濺熊熊烈焰,照亮了山南驛,將高牆的影子投往四面八方,營造出煥發一新之勢,山南驛宛如從沉睡里蘇醒過來。

突厥人立陷三難之局,在大敵窺伺一旁的情況下,攻擊有高牆維護、萬眾一心、拚死反抗的山南驛乃智者不為的事。如先集中全力攻打高崗,又怕藏身驛內的龍鷹趁機逃走。僵持下去將更不利,瀚海軍駐有回紇重兵,見烽火大舉來犯,除倉皇撤退外,再無另一選擇。

將山南驛重重圍困,本為萬無一失的戰略,現則變為兵力分散,力不從心。

龍鷹移到符太后方,笑道:「符兄厲害。」

符太嘆息道:「原來在戰場殺敵,是這般好玩,符某上癮了。」

龍鷹苦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符太興緻盎然的問道:「其它人是怎樣講的?」

龍鷹道:「大多是殺人殺得麻木了,沒有表情,心倦神疲,少有像你如嗜血食人獸般亢奮高興。」

符太怪笑道:「龍鷹損我哩!符某自少便異於其它人,這點我是承認的。噢!活得不耐煩的傢伙又有動作了。」

龍鷹淡道:「是否從前後兩軍各調一千人,分從兩側緩騎逼過來?」

符太一怔道:「你又不像我般用眼在看著,竟可如我般清楚!」

龍鷹仰首觀天,悠然道:「最接近我們的千人騎隊,正詐作重整陣腳,實則分出一半軍力,當兩翼攻擊軍分自兩側和後背繞擊而來之際,漫坡殺過來,那時我們即使不是兩個而是兩百個,也會被敵人鐵蹄踐成碎粉。」

符太細察敵情,難以置信的道:「果然如此,你今次掌握得比我更準確,真是猜出來的嗎?」

龍鷹輕描淡寫的道:「參師禪不論才智武技,均差不了我多少,為何每次遇上我,總會吃大虧呢?」

符太道:「這種事竟可有個合理的解釋?」

龍鷹道:「當然有,就是他永遠不明白我是什麼。」

符太皺眉道:「你像在警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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