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八章 突厥雄師

翠娘在橋頭處雙手扯著他手臂,搖晃著撒嬌道:「你真是天朝來的神捕嗎?怎會一眼看穿那是個假駝子?」

龍鷹暗暗心驚,塞外女子熱情奔放,最愛英雄,而自己正處在危機四伏之地,不宜亦不可沾女色,他指指腦袋道:「憑的是這個!嘿!還有是……噢!沒什麼?」

翠娘不依道:「你怎麼哩!說話吞吞吐吐的。」

龍鷹道:「我只是想說憑的是天生神捕運。哈!你這麼扯著我,我怎樣去喝酒慶祝?」

翠娘道:「喝你的大頭鬼,驛內的藏酒,早給酒鬼你一壇、我一壇地喝個精光。陪翠娘一起去見老闆吧!找回天馬,他比山欣更開心。你怎知道他和鑄大師有交情?」

龍鷹道:「黠戛斯和回紇是兄弟之邦嘛!對黠戛斯的大人物當然是唯恐不周。哈!我現在必須到前堂去,沒酒便用羊奶茶,好酬謝神恩,這是我們這行破案後的規矩。」

翠娘靠過來,扯他變為緊挽著他,令他想起大江聯與他有一夜情的突厥美女葵蜜。翠娘吐氣如蘭地道:「你親了人家,感覺怪怪的,該怎麼賠償?」

龍鷹心中叫苦,一個好色,一個被挑起愛意,這樣糾纏下去,終會弄出火來。更知答一句肯賠償,將一發不可收拾,特別在如此寒夜,美麗年輕女郎火辣辣的身體格外有吸引力,此時已悔之莫及,忙分她的神,道:「告訴我!大師離開之前,是否有人在驛堂繪影繪聲,說曾在附近某處親眼目睹有火球從天降下,落在山區諸如此類的故事?」

翠娘瞪大眼睛,嚷道:「你怎會知道的?」

龍鷹指指腦袋,聳肩道:「除了憑這個外,可憑什麼呢?」

翠娘橫他一眼,道:「知你懂動腦筋哩!」

龍鷹道:「還神祈福有時辰限制,必須在破案後一刻鐘內舉行祭祀儀式,所以本神捕必須立即趕往驛堂去。」

翠娘半信半疑地放開他,堆上甜似花蜜的笑容,輕柔地道:「我先去向大老闆報告尋回天馬的事,然後到前堂找你,安排你今晚宿處。現在所有客房全爆滿了,有些房一間住了五、六個人,擠逼得轉身都辦不到,只我還有辦法。明白嗎?」

只要看她乖乖地俏立眼前,便知她在等著親嘴,幸好大群人聞風從前堂擁來,他們變得阻礙通道,龍鷹答應一聲,脫身溜往驛堂。

本鬧哄哄的大堂,又是另一番情景,部分人早返客房休息,餘下者又大部分去了湊天馬失而復得的熱鬧,十桌九空,只剩下十多個抱著閑事莫理的商旅,三三兩兩地據桌聊天,龍鷹入堂,沒人留心注意他。

龍鷹樂得清靜。

這裡的吃喝飲食均須客人自己伺候自己,龍鷹取得碗子,又從正以慢火煲著羊奶茶的銅壺裡注茶,將碗子倒得滿滿的,在遠離其它人的桌子坐下,好好享受。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從踏入山南驛的一刻,諸事便像潮浪般一波一波涌過來,現在好該清醒點兒,思索自身的處境。

以時間計,參師禪等可在任何一刻趕至,當曉得他到了山南驛,會怎樣想呢?

一人推門而入,筆直朝他走過來,竟然是傑天行。

龍鷹客氣招呼道:「恩公請坐!」

傑天行在他身旁坐下,接著龍鷹遞過來的羊奶茶,喝一口後放在桌面,嘆道:「龍鷹果然名不虛傳,領教了!你怎會有空到這裡來,若是想找回紇人出手幫忙,大可省下這番工夫。」

龍鷹雖因他的坦白對他稍生好感,仍未至蠢得向他透露秘密。他們今趟的成敗,系乎能否在出其不意下攻陷拿達斯要塞,如敵人有所防範,他們奇兵不再,反變撲火燈蛾。龍鷹故意裝出因聽得他的話而皺眉沉吟,旋又岔開道:「老兄高姓大名?」

傑天行聞言錯愕,道:「本人姓游,自取的名字為寄塵,有託身凡塵之意,突厥人則稱我為寄塵子。我也很想問龍兄的出身來歷,但知問也是白問。」

龍鷹隨口道:「兩位夫人呢?」

寄塵子輕描淡寫地道:「除我之外,其它人已全面撤退,因我從不打沒有把握之仗,龍兄贏得非常漂亮,我恐怕永遠不明白在哪裡露出破綻,龍兄肯解開本人這個心結嗎?」

龍鷹心忖誠如胖公公說的,魔門中人最不信任的,正是自己同門,怎肯讓他曉得,道:「老兄確是提得起放得下,不過非是沒有機會,參師禪那小子率領大批高手,包括戈征和拔賀野,從南面一直追著我,該只落後幾個時辰,如果得你們加入,可對小弟造成更大的威脅。」

寄塵子像早猜到般,淡然自若地道:「既然明知如此,為何又肯放我一馬?」

龍鷹微笑道:「就是因那二兩銅錢。其時老兄不可能知道我是龍鷹,還以為我正被丹羅度和參師禪兩大混蛋遍沙漠荒原地追殺,沒空喘一口氣哩。」

寄塵子雙目精芒閃閃,平靜地道:「事實呢?」

龍鷹道:「事實是丹羅度損兵折將,邊遨死傷慘重,參師禪率領的高手團給我獨力宰掉近二十個。他奶奶的,當老子是易吃的嗎?」

寄塵子嘆道:「如果不是由你親口道出,我絕不相信。今次你率五百精兵來殺邊遨的事,默啜早得情報,對你的實力知之甚詳,連我也認為你難逃死劫,豈知完全是另一回事。」

龍鷹心忖幸好保著高原援手的秘密,使敵人未能全面掌握自己,訝道:「寄塵老兄剛說的話,等於背叛默啜。」

寄塵子哂道:「我根本沒想過回去。軍上魁信的下場,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實是突厥族近十年來最出色的將領,只因遇上龍兄,非戰之罪也。」

龍鷹不解道:「聽說因凝艷大力為情郎說項,默啜雖褫奪他的軍職,卻放過了他。」

寄塵子苦笑道:「你那片放在天石內『龍鷹笑贈』的小牌,害得默啜顏面盡失,在一眾酋頭族長面前下不了台,發了幾天脾氣,到曉得你仍活得生龍活虎,還在龜茲打造天劍,連黠戛斯王也分得一把,勃然震怒下,軍上魁信遂成了他出氣發泄的對象,竟派人夜襲軍上魁信家族聚居的營地,人畜不留,聽說只得軍上魁信一人憑超凡武技,突圍逃走。」

龍鷹呆了起來,對軍上魁信的仇恨於此刻雲散煙消。

寄塵子道:「縱然有成功的機會,我寄塵子怎會和參師禪這種叛主求榮的小人合作,何況我很懷疑是否真有這麼一個機會。看龍兄的神態,便知是胸有成竹,到山南驛來更是你計畫里一個重要環節。」

龍鷹道:「寄塵兄準備到哪裡去?」

寄塵子現出傲氣,道:「除了突厥人的勢力範圍,天下何處不是供我逍遙的樂土?龍兄放心,我絕非像參師禪之輩,會隨意殺人。自懂事後,我便認識到人與人之間的最大樂趣,是源自善意而非起於仇恨。我為你墊支二兩銅錢,正基於多結交個朋友的心態,到你現身眼前,因看過你的繪像,方使人出手試探。哈!得罪了。」

又壓低聲音道:「千萬不要低估默啜,在情義上,我不可以泄露他的手段,只能提醒你戰爭如棋,要到最後收官子,方曉得勝利屬誰。言盡於此,你我後會有期。」

說畢頭也不回地從正門離開。

看著寄塵子消失門外,龍鷹頗有感觸。

時局不同了,魔門亦在蛻變。

經大唐玄武門之變的慘敗後,雖賴婠婠保持元氣,但因魔門當時最超卓的三大高手逐一離開,失去凝聚力,各散東西。當年天下無人不懼的「邪王」石之軒,因看破世情,自此不問世事。趙德言則再得不到東突厥大汗頡利的信任,返西域後另樹一幟。唯有雖無法在魔功上超越石之軒,但智慧卻不在其下的婠婠,培植出武曌,改寫了歷史。

純以中土魔門論,因缺乏如石之軒或婠婠般的領袖,故漸趨式微,只在苟延殘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女帝承婠婠遺命,清除魔門這個毒瘤,將《天魔策》十卷重歸於一,正隱有去蕪存菁、重振魔門之念。

魔門再非邪魔外道,而是正統。

看看武曌、胖公公,又或法明,均與以前魔門之徒有很大分別,懂得孰輕孰重,何謂有害,何謂利之所在。

便如寄塵子剛才說的,善意才是維繫人與人之間樂趣無窮的憑藉、利之所倚。

塞外的魔門也在變化著,小可汗是最好的例子,你很難只視他為窮凶極惡之徒。

後堂門敞開,一個回紇大漢在翠娘陪同下,隨著滲進來的一陣寒氣,喜動顏色地朝他急步走過來。

龍鷹也看呆了眼,脫口道:「我的娘!」

來人竟是荒原舞的好友,回紇將領盛江雲。當年獨解支派他到龜茲來接彩虹夫人,卻被娑葛派來的人先一步強行接走,荒原舞遂向他提出劫石劫人的大計。幸得他的回紇軍緊跟在後,軍上魁信、遮弩和邊遨過萬人來攻時,逃生者得盛江雲和手下接應,否則傷亡將更重。

怎想過他會成為山南驛的老闆,難怪翠娘指他與勝渡有交情,天馬失竊又肯冒開罪客人之險,搜遍全驛。唯一不明白的,是山欣何須籌款,問盛江雲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