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決勝雪原

此後的數天,龍鷹策雪兒冒著風雪,晝夜不停地朝北趕路,避過牧營村鎮,專揀荒僻處走,初時還會左思右想,不久後回覆了荒谷小屋時的心境,天地間唯只一人一馬,晉入魔變的狀態,視萬物為波動,他和雪兒則為波動的部分。

被參師禪三人憑狡計掩至近處偷襲,敲響了他心裡的警鐘,雖能安然逃走,但餘悸猶存。在理論上,不論參師禪和那兩個不知名的可怕高手如何高明,如何深諳潛蹤匿跡之術,仍是一種波動,而他龍鷹既能嵌進任何波動去,便該心現警兆,偏是在那一刻因注意力集中在正接近的蹄響,出現可致命的疏忽,由此可知魔種還是受限於道心,自己雖身處「道心種魔大法」第十一重「魔變」的層次,仍未攀登上該層次道即魔、魔即道的至境,否則絕不該出現此紕漏。

借著此次行程,透過「萬物波動」的心法,潛心修行,望能自然而然,於有意和無意間,再做突破。

他有信心憑雪兒的神速,將以參師禪為首的百人高手團遠遠撇在後方,想吃塵也辦不到。但以參師禪的才智,雖然不知他到何處去,更不清楚他因何事離隊獨自北上,但怎也猜到他會回頭和己方人馬會合。到時對方將布下天羅地網,只要他陷身其中,肯定是力戰而死的下場。

敵我的實力太懸殊了。

他並不擔心在綠洲的兄弟,丘陵區邊緣由他一手炮製的大爆炸,當令他們生出警覺,並派出如虎義般的高手朝爆炸聲傳來處察看,憑他的沙漠靈鼻隔遠嗅嗅,已知是怎麼一回事。可以這麼說,只要他們還在沙漠,都是安全的。但如離開沙漠,只是這個由默啜促成,堪稱集突厥所有最頂尖高手的團隊,已足以造成他們極大、甚至乎致命的損害。

所以從任何一方面看,他都要趁處於我暗敵明之際,幹得掉他們多少人便多少人。

於伊吾城西南五十里處的山林區,龍鷹遇上一群七、八隻惡狼,瘋了似地追來,他本不願殺生,豈知雪兒大發脾性,硬生生踢死其中一隻,龍鷹只好動粗驅散狼群。

龍鷹和雪兒順勢休息,雨雪在前一夜臨天明前停止,地面鋪上深至及膝的積雪,龍鷹心中一動,索性撥開一片積雪,采來柴枝,就在密林外一處亂石叢里生火燒烤狼腿,當然先照顧好雪兒。

雖說人、馬都寒暑不侵,但烈焰的暖意,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刻,仍使他們感到愜意舒適。太陽曾在午間露過一面,此時又躲進雲層後,只隱見晚霞的光輝。

朝南望去,白雪皚皚的平野點綴著疏落的雲杉,一隻雪豹領著兩隻雛豹,在半里外悠然步過,該是剛從藏身處走出來,準備入黑後進行捕獵的頭等大事。早前龍鷹遇上一群野鹿,在不遠處奔跑跳躍地經過,想到其中的老弱,或會成為雪豹果腹之物,不由心下惻然,可是弱肉強食正是原野的法則。人的戰場亦然,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事實上,整個塞外已淪為突厥人的獵場,如果他龍鷹沒法挽狂瀾於既倒,塞外諸國,將逐一成為默啜果腹之物。

他長身而起,因感應到敵人出現在十多里外處,也不得不大讚對方,以雪兒的速度,只能領先半天的光景,可知敵人除沿途不住換馬外,還有精於雪地追蹤的高手,非但沒有走錯路,亦不容他和雪兒有休息的機會。

龍鷹摟著雪兒馬頸,和它說出心中計畫,正不知它是否明白時,雪兒一聲長嘶,放開四蹄,朝北奔去,沒入林里,直至它深入林區逾里,龍鷹收拾心情,將兩筒箭掛到背上,背林向篝火而坐,繼續大嚼狼肉。

他雖準備大開殺戒,此時心中卻沒有絲毫殺機。

敵人的馬蹄聲,隱傳進他耳內。

能否再建奇功,就要看他「萬物波動」的無上心法,是否如他想像般的厲害。不破此一高手團,將來必沒有好日子過。

雪原盡處,現出晃動的影點,夕照的餘暉在左邊若現若隱,天地逐漸昏暗。

敵人雖然不住接近,他的心神卻擴展至整個天下去,初唐全盛時期版圖之大,確是史無先例,自己走過的地方,全是屬土。這個遼闊無邊的地域,西高東低,自西至東逐級下降,山地、高原、盆地、沙漠,佔去了大部分國土,中土平原,只佔一小部分。想延續大唐的光輝,豈是易事。

敵騎分散開來,扇形地逼近,領頭者正是「老朋友」參師禪,不須用眼去看,只從他的「波動」,已知他如其它人般,正疑神疑鬼,看不通自己憑什麼安坐篝火後,大模斯樣地恭候他們。在他們心中,唯一解釋是龍鷹忽然瘋了。

參師禪舉手示意,眾人隨他勒馬停步。包括參師禪在內,追上來的只有五十六人,此為必然之事,晝夜不停冒著風雪地狂追,功力較次者當然挺不下去。即使是眼前的參師禪,亦告疲態畢露,其它人更不用說。

情況逆轉,變成龍鷹是蓄勢以待,對方則是師老力疲。

不見烏素,只有他的同族兄弟。烏素確是受了不輕的內傷,至少表面看是如此,故未能隨行。但由於龍鷹運功巧妙,烏素休息兩、三天後,便可恢複過來,不會有後遺之患。

眾敵紛紛下馬。

參師禪排眾而出,獨自一人往他走過來,其它人移前十來步後,停下來,以備龍鷹忽然發難,既可保持安全距離,又可迅速支持參師禪。對龍鷹名震天下的箭,誰有把握在近距格、擋、閃、躲。龍鷹胸有成竹、好整以暇的悠閑姿態,震懾著人數上不成比例的敵人。

龍鷹遙想著當日法明在東宮內的威風,一個人接著對方二、三十人的圍攻,其中更有像妲瑪和洞玄子般的特級高手,仍憑「不碎金剛」保住性命,加上有倚牆而戰之利,使得兩人全身而退,否則他龍鷹肯定沒有今天的威風。

龍鷹哈哈笑道:「參兄辛苦了,何不坐下來先休息吃肉,食飽後再想其它呢?」

他是不愁對方會急著動手,現時對方最需要的是取得回氣的空間,可以恢複多少便多少。龍鷹主動拖延動手的一刻,正中敵人下懷。

果然參師禪哈哈一笑,道:「龍兄真是客氣。」

說畢,就在篝火另一邊揀了塊大石坐下去,並接著龍鷹擲給他的半邊狼腿,又從外袍里掏出一瓶酒,拋給龍鷹道:「有肉怎可無酒?」

龍鷹一把接著,拔開瓶塞,「咕咕咕」地喝了幾大口,嘆道:「這是我喝過最香最醇的酒,有何名堂?」

在百多步外押陣的敵方高手,沒有人露出不耐煩神色,還不知多麼感激龍鷹,個個暗自調氣運息,準備即將來臨的艱苦血戰。

龍鷹特別留意那兩個像參師禪般,力能瞞過自己靈應的高手。

空手擋自己一拳者,背後交叉插著一對各長四尺的短戟,年紀在三十五至四十歲間,身材修長,舉止優雅,唇上一抹清爽整齊的鬍鬚,有著宗師級的高手風範。

從樹頂撲下來的用刀高手,三十歲剛出頭,穿得非常講究,白色武士服外加熊皮背心,毛茸茸的,最突出是左耳掛耳環,為他兇猛魁壯的外表加添了少許溫柔,穿著的牛皮革靴長到膝蓋,眼神內斂,內里精芒電閃,是那種無所畏懼的超卓人物。

如有選擇,龍鷹絕不願與他們分出生死。

參師禪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內道:「這個酒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冰川天露』,有驅寒之用,換過在另一種天氣喝,龍兄會覺得沒這般濃厚香醇。」

龍鷹將酒瓶塞好,拋回給他。

黑夜降臨雪野,篝火變為整個天地唯一的光明,將兩人包裹在熊熊焰光里,火苗應風竄跳,令光影閃動變化。其它人則在紅色的光暈邊緣處,若現若隱,似為幢幢鬼影,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參師禪一把接著,閑話家常地道:「想不佩服龍兄也不行,有如能未卜先知,竟能先一步破掉我們可穩操勝券的攻擊大計。只是有一事難解,既已完成任務,好該折返貞女,怎會忽然來個獨自北上,累得我們勞師動眾地追來?」

龍鷹細審他俊偉的容顏,沒有直接回答,反道:「以參兄的人才武功、身分地位,美女還不是任參兄予取予攜,為何卻要煮鶴焚琴?還得到摧花的惡名?」

參師禪現出不悅神色,但仍保持一定程度的禮貌,以帶點輕蔑的語氣道:「龍兄夠本領的話,儘管來取本人之命,卻不要來教訓我。我想的東西,是你永遠沒法明白的,我也不用別人來明白我。」

接著冷哂道:「如果今次龍兄是要到瀚海軍找獨解支,恐怕會白走一場,他現在大氣不敢透半口,休說肯發兵助你。」

龍鷹心忖這是參師禪能想到他北上一事的唯一理由,如對方所有布置,均針對此而來,將搔不著癢處。

龍鷹微笑道:「言歸正傳,在動手見真章前,參兄何不介紹各位朋友給小弟認識,以免死了也變成只糊塗鬼。」

他肯坐下來和對方說話,非是忽來如此興緻,又或故弄玄虛,而是用心良苦,為的是要掌握眾敵的「波動」。

今次唯一致勝的竅訣,由能否「避強擊弱」決定。在如此情況下,想殺參師禪般級數的高手,可說絕無可能,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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