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幸避大劫

龍鷹升上近八丈的高空,在呼嘯的寒風裡,眼前出現奇景。

由二百頭駱駝組成隊伍,三、五成排,跟在最前面的一頭領路駱駝後,正在沙塵蔽天、視野不清的沙海不徐不疾地走著。領路駱駝四邊均掛著特製的風燈,由領路的賊兵策乘,其它駱駝均不設照明。每駝各坐兩人,個個由頭至腳緊裹在厚暖的布帛內。憑他的靈覺,大部分敵人正在駝背上睡覺,只余部分人看哨。

管軼夫說的,這最後一批駝隊是護後部隊,薛延陀馬賊神出鬼沒,從沒有人可追躡在背後,特別是在沙漠這種惡劣的環境,故慣了不在後方置重兵,而將兵力放在前方,分三大隊並行而進。

護後部隊的前方就是載運糧水的駝隊,這些駱駝受過嚴格訓練,走得井然有序,絕少忽然發瘋離群,可如此連續走上十多天,難怪可以急趕上來,只落後他們一天的時間。

諸般念頭以電光石火的高速,掠過他的腦際,他已落回地上,踩足發出約定的暗號。

四十個夥伴同時運功移開因鋪滿沙粒,重量達三百斤的蓋子,功力不及者,可借著木撐子,先托高一邊,讓沙粒傾瀉,減輕重量後,再從隙縫處擠滾翻到地面去。

眾人紛紛來到龍鷹身旁,學他般蹲著。

龍鷹向達達道:「冷嗎?」

達達雙目精光閃閃,不露絲毫懼意,道:「血液在沸騰著。」

龍鷹笑道:「勿要貪功。」又朝他身後的荒原舞道:「看緊這興奮的小子。」接著沉聲道:「先奪駝,再取敵人弓矢殺敵,領路人由我負責。」

管軼夫道:「賊子連續趕了多天的路,人人筋疲力盡,警覺性非常低,只要能瞞過靈銳的駱駝,我們或可在不驚動前方的糧水隊下,將這批人收拾。」

護後駝隊在他們說話間,已沒入里外的沙塵里,似像消失了,但對他們來說,只幾口熱茶的工夫即可趕上。

覓難天道:「糧水隊離護後部隊至少有兩里距離,只要不讓任何賊子發出警報,鬧翻了天也不曉得後方發生了什麼事。唉!但那是沒有可能的。」

各人心中同意,因每駝兩人,除非像龍鷹、風過庭般的高手,可一下子幹掉兩人,否則總有人能藉翻下駝背等方法,取得吹響警哨的機會。

龍鷹道:「我有個可姑且一試的主意,就是這批人全交給你們,由我去對付糧水隊,只要能制著領路的駱駝,便可偏離賊子的原定路線。在這個地方,偏離幾里,絕察覺不到異樣,那時發警報也沒用了。」

管軼夫大喜道:「好主意!該是可行的。」

風過庭道:「我們會配合你。」

龍鷹一聲令下,眾人彈起來,追著駝隊迅速去了。

龍鷹獨自在沙海賓士,感覺著風向的變化。據管軼夫所說,薛延陀的賊子每人均身備竹製哨子,哨響還可以有變化,在危急時知會己方人馬。竹哨哨聲尖銳,能遠傳數里,若是順風,範圍可更遠。如果龍鷹揀對方向,令運糧駝隊偏離至逆風處,即使吹響警哨仍驚動不到前方的主力部隊。

龍鷹從東面斜斜往駝隊前方切過去,至離領路駝手數百丈的前方旋動起來,兩掌魔勁爆發,立即沒入自己一手炮製的小型龍捲風裡,激起大片沙塵,卷旋上六、七丈的天空,再往敵隊撤過去。

對龍捲風他是印象極深,更悉其性,即使是沙漠老手,亦要被他矇騙。

他絕非多此一舉,而是不容有失。

領路駝手負的不單是領路的重責,須打醒精神緊隨在前隊之後,還負起留意遠近的放哨任務,愈接近敵人,愈提升警戒。稍有異樣,亦逃不過這個精選出來的沙漠好手。

時間的拿捏更重要。

每隔一炷香的時間,駝隊間會以火號做例行通訊,互報平安,龍鷹就是待至一次報訊後發動。否則前隊看不到應有的火號,立知後隊出事,全軍掉頭來攻,就糟糕透頂。

龍鷹朝敵隊方向旋著移去,至離領路駝手不到百丈處,使個千斤墜,大半截身體埋入沙子里,塵卷再移前二十多丈,但畢竟非是真龍捲風,失去動力後撤往地面。

領路的駝手本已勒著座下駱駝,此時大鬆一口氣,回覆原速,筆直朝龍鷹走過來。看著駝足不住接近,在進入風燈映照的範圍前,龍鷹整個人沉進沙子里去。即使是秘人,也只能在夜晚施展此沙底閉氣之術,若在炎陽當空的白天,肯定給活生生烤熟。

龍鷹心中默計,就在駝兒前足離他藏處不到三尺的一刻,施展彈射,疾沖而出,幾乎是貼著駝側升往駝背,駝手驚覺不妙時,已被他的指風刺中耳鼓要穴,立即了賬,他卻坐到駝手屍身前方,又不讓對方掉離駝背,那後面的人看上來,會以為一切依然。

龍鷹壓下心中的喜悅,領著由五百頭裝滿糧水,卻只有百多人管理的龐大駝隊,浩浩蕩蕩地改走偏往西北的方向。

離天亮已不到一個時辰。

風過庭等依循與龍鷹的約定,於離天明半個時辰發動攻擊,先由風過庭、覓難天、荒原舞和君懷朴由左右兩側切入敵隊中段突襲,惹起混亂時,緊跟後方的三十六個高手已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殺人奪駝。這批賊兵,即使在正常狀態已非是他們對手,何況經十多天的顛簸勞頓,人人腰酸背痛,且是猝不及防,鬥志薄弱,幾個照面已立告崩潰,餘下者被斬瓜切菜般撂掉。

管軼夫逐一檢查倒在沙上的敵人,未死者補上一刀,看似殘忍,卻是給對方一個痛快,免受沙漠無情的折磨,但亦看出仇恨如何養成一個本性善良的人鐵般的復仇意志。

太陽升離地平前,眾人懷著勝利的熱情,冒著人力難抗、不住提升的炎毒,朝貞女綠洲放駝趕路。

覓難天、荒原舞和龍鷹並駝而走,風過庭和君懷朴殿後,管軼夫則重操故業,指示眾人如何管好駝隊,要知六百多頭駱駝,一旦不慣給陌生人指使,亂起來可不是說笑的。最落力的是達達,今次算是他第一場硬仗,表現出色,得到稱許,興奮當頭,一點不怕沙漠可怕的氣候變化。

覓難天笑道:「最理想莫如撞正邊遨從綠洲敗退回來,還以為我們是他的人,直送過來,我們可省回很多工夫。」

荒原舞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此個鬼地方,約好碰頭也可能失諸交臂,且若要逃,也跑往另一個綠洲。」

龍鷹不由想起大江聯南城的四子橋,正是最佳的約會地點,不像這裡,只能約在某一綠洲見。沙漠是天下間最易迷途的地方,想找一片綠洲,等於要在沙灘尋某沙粒。

唉!大江聯。他但願從未去當過卧底,便不用如現在般肩上多了使他受不了的重擔子。至少在可見的將來,他對南、北兩城無辜的人,仍是有心無力。

荒原舞道:「真想看到邊遨曉得失去糧水時的表情。」

覓難天見龍鷹一直沒說話,訝道:「鷹爺有心事嗎?」

龍鷹道:「只是想起一些舊事。」

覓難天道:「我還未向你表達心中的感激,聽胖公公說,小慧和小嬌本是送你的,卻由你轉贈予我。」

荒原舞道:「聽老覓的語氣,便知老覓非常滿意。」

覓難天道:「不是滿意,而是滿足,我已親口向三位嬌妻美妾許下承諾,不會染指其它女子。」

龍鷹正暗忖自己終於與橫空牧野看齊,干起轉贈美女的勾當,雖說本質有異,仍屬同一形式,心中湧起古怪的滋味。倏地感到異樣,因何在勝利之後,自己在腦袋轉動的,全是會帶來負面情緒的東西呢?

覓難天見他臉色微變,誤以為龍鷹因自己言者無意的話,致「問心有愧」,歉然道:「龍兄……」

龍鷹自言自語地道:「我們有否低估了丹羅度?」

荒原舞道:「只看對方沒有白花氣力追入沙漠,便知此人的智計,對他我們不可掉以輕心。」

龍鷹沉吟道:「昨夜的事發生得太快了,沒有思量的時間。默啜既從大江聯處收到我們會來清剿邊遨的確切消息,有充足時間構想對付我的策略,而此事則交由他最出色的大將丹羅度處理,布好陣勢、陷阱等我們去投入羅網。」

覓難天變得神色沉重,道:「確是如此,所以薛延陀人準備充足,封鎖木陵隘,且忍著不動手,直至我們完成集結,棄堡離開,方派人斷我們後路。」

荒原舞色變道:「不好!我們算漏了那支在我們到達草原前離開的突厥部隊。」

覓難天的臉色由沉重變為血色盡褪,在刺目的陽光里,眾人神色喪白。這支不知去向的部隊,該早他們一步進佔綠洲,奪走他們的救命活路。事實將與龍鷹等人盤算的截然相反,被逼得流亡沙漠的再不是邊遨和他的賊黨,而是他們的精兵旅。

薛延陀抵達由突厥部隊佔據的貞女綠洲後,休息兩天,便可以趕赴呼兒綠洲,再以綠洲為基地,追殺他們。

他們的心情立即墜入絕望的深淵。遠程奔襲,變成亡命天涯,休說什麼保持完整,有一半人能活離沙漠,已超乎理想。

龍鷹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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