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謀定而動

與荒原舞同來的,除天山族的達達外,其它三十七人全是漠北諸國一等一的高手,在國破家亡的威脅下,又知荒原舞和龍鷹的關係,便找上了他。他們以龜茲和高昌的高手為主,其中五個為黠戛斯和回紇人,各人皆置生死於度外,是真正的死士。

眼前實力驟增,龍鷹等非常振奮,安頓好諸人後,偕荒原舞和達達到古堡的主堂商議。

荒原舞帶來了戰場上最新鮮熱辣的情報,道:「由弓月到碎葉,大約與從龜茲到弓月的路程相等,今次遮弩不得不退返弓月,在明年四月前將難以攻打娑葛,但各種跡象表明,娑葛已是強弩之末,能否捱上一個月的猛攻,實為疑問。」

又道:「至於有關邊遨的情況,由達達來說。」

達達仍是那副充滿活力,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之犢模樣,道:「我族派出最好的一百名獵手,深入大沙海、莫賀延磧和庫魯克塔格山區,輪番偵察薛延陀人的情況。邊遨已由暗轉明,在默啜派來的大批工匠協助下,於庫魯克塔格一道叫『天鼎』的支脈,依山險興建有強大防禦力的石堡,擺明不怕與獨解支硬撼硬。邊遨這一年努力擴展得很快,散居各地的薛延陀人聞風來歸,還有熱魅族的歸附,估計可上戰場的人數,達至七千五百人。」

熱魅族是另一股馬賊,由默啜於暗地裡支持,曾奉命在綠色捷道的北端伏擊龍鷹的運天石隊伍,慘敗而回。

龍鷹輕鬆地道:「全是老朋友。哈!」

覓難天道:「想殺邊遨,絕不容易。」

荒原舞道:「要殺邊遨,必須將突厥人計算在內,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默啜已曉得鷹爺會來對付邊遨,並誇言今次絕不容鷹爺活著返回神都。」

龍鷹記起花秀美提及過充滿血淚的美女情報網,不由強烈思念著這位風格獨特、舞藝如神的美女,道:「邊遨只是被利用的走狗,默啜不會讓他坐大,而會坐山觀虎鬥,讓他和獨解支來個兩敗俱亡。」

風過庭道:「默啜的算盡機關,與玩火無異,一個不好,將引火燒身。」

達達道:「現時回紇人國境之南,庫魯克塔格之北,縱橫數百里之地,已落入薛延陀人手上,於戰略要點設置堅固壘寨,對獨解支充滿挑釁的意味。」

荒原舞嘆道:「不是我長他人志氣,在現時的情況下,要殺邊遨,必須將聲勢遽盛的薛延陀人擊垮,方有可能辦得到。」

龍鷹好整以暇地道:「兄弟,什麼場面我龍鷹未遇上過,不要看我們只得千多人,但實力強橫,如果邊遨肯出堡來與我們決一勝負,我敢保證可斬下那賊頭的首級。但只殺他又有何用?最重要是保著回紇,也是保著高昌、焉耆、你們龜茲,至乎塔克拉瑪干之南的于闐、且末等國。」

丁伏民用崇敬的目光看著龍鷹道:「鷹爺該已成竹在胸,末將卻是想破腦袋,仍未有對策。」

龍鷹指指腦袋,道:「現在仍未有具體的計畫,只有一個模糊的念頭。」

轉向荒原舞道:「默啜如何支持遮弩的叛軍?」

荒原舞現出沉重之色,道:「瀚海軍和弓月城八百里之間,有五條大河從南面的天山流往北方去,由西至東數過來,分別是注入黃草泊的石漆河、黑水、葉葉河、白楊河和里移德建河,河流間夾雜沙漠、半荒漠和丘陵山區,道路很不易走。全境夾在南面的天山和北面的遼闊沙漠之間,是窩下去的大盆地,乃塔克拉瑪干外最大的窩盆區。突厥人就在瀚海軍和弓月城間偏北處沙陀磧的沙漠區,建設起強大的堡壘,作為糧資和運送兵員的中繼站。」

龍鷹立即雙目放光,拍腿嚷道:「能構思出如此戰略布置者,真的很了不起。」

風過庭等明白他性情,知他非是讚賞對方,而是正中下懷,雖然沒人明白他有何可興奮的理由。

覓難天還是初到貴境,向荒原舞問起有關所處古堡周遭、庫魯克塔格山脈北面的地理形勢。

大致來說,整個西域,從北到南,就是高山與盆地相間,其中以沙漠和半荒漠的礫石地為主,雜以大小綠洲平原。北列阿爾泰山、南盤昆崙山,中部橫卧的天山則把西域疆界劃為南北兩半。儘管荒漠氣候令全區乾旱少雨,可是群山之巔上的冰川世界,冰峰雪嶺如白玉屏風般橫聳天際,每到春暖之時山雪融化,滔滔洪流,騰奔瀉下,灌溉片片綠洲。而其中大小國家,便是依綠洲而建立的樂土,不虞缺水。

所謂瀚海軍,是初唐時曾駐軍的地方。大者稱「軍」,小者為「守捉」,故從弓月到瀚海軍,有西林守捉、黑水守捉、葉河守捉、張堡城守捉等軍事要地。

貞觀二十一年,大唐在十三個回紇鐵勒部落中設置羈縻府州,任命回紇之主吐迷度為瀚海都督,到獨解支之父比粟毒,則以瀚海都護府統轄鐵勒諸部。

瀚海都護府和安西都護府一東一西,唇齒相依。

這個「三山夾兩盆」的寶地,最特異處是綿延近二千里的天山,其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隨山勢雄跨境內,林區寬達百里,乃最珍貴的天然資產。

如果這麼一片地大物博、資源豐富、尚待開發的土地,落入默啜手上,其國力的增加,恐須以倍數去計算。

突厥人的魔爪已探進這幅寶地來,首當其衝的是突騎施。

風過庭向荒原舞道:「突厥人的中繼站,請說得詳細一點。」

龍鷹向風過庭豎起拇指,贊道:「公子真知我心。」

風過庭洒然微笑,不置可否。

荒原舞卻是一頭霧水,露出狐疑之態,道:「鷹爺確是能人所不能,壞消息可當好消息來聽。」

達達忍不住失笑,不過見到丁伏民、覓難天和林壯都神色凝重,慌忙掩口。

荒原舞亦現出笑意,道:「突厥人選擇置堡的地點位於大沙漠的西端,背靠里移德建河,瀚海軍在其東南方三百里處,離西面的弓月城逾五百里,佔據著最大的綠洲。此綠洲名為『拿達斯』,於突厥語意為『地底神泉』,由三個堡壘陣地組成,彼此相距半里,各自坐落綠洲少許隆起的坡地上,構築巧妙,別出心裁,各以陷坑圍繞,每堡駐兵二千至三千之眾,囤積大量糧貨和軍需品,配備有強大殺傷力的弩箭機。任何人想攻打此突厥人稱之為『拿達斯要塞』的軍事要地,首先須克服至少十多天穿越浩瀚乾旱、沒法補給糧水的沙漠旅程,而對方則以逸待勞,且有險可守,勝負之數,不言可知。」

林壯嘆道:「鷹爺說得對,能想出此計者,的確了得。此為一著數鳥之計,一可保突厥與遮弩間的交通暢行無阻;二可截斷黠戛斯和回紇的連結;三則可令回紇人兩面受敵,更不敢輕舉妄動;四,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收拾娑葛後,可變成對付回紇人的前線基地。更使人害怕的是,突厥人可從沙漠任何角落鑽出來,最高明的探子亦沒法偵察敵情。」

覓難天贊道:「林兄不愧知兵者,將突厥人的意圖洞察無遺。」

龍鷹問道:「這是否那個叫丹羅度的傢伙想出來的呢?」

荒原舞道:「沒人知道,但他身為主帥,多少與他有關係。此人現在聲威極盛,已成西域無人不懼的人物。丹羅度有個特色,是不會讓人曉得他身於何處,到遇上他時,悔之已晚,娑葛便因此吃了幾個大虧。唉!鷹爺又在賣關子哩!不過見到你,有點如在絕對黑暗裡,看見一線光明。」

龍鷹斬釘截鐵地道:「今次的成敗,就在攻陷拿達斯要塞。」

達達咋舌道:「鷹爺在說笑嗎?」旋又自知莽撞,連忙閉口,現出抱歉之色。

風過庭悠然道:「拿達斯要塞,確為整場大戰的關鍵,縱能攻陷,亦必須考慮隨之而來的後果,默啜定會不惜一切,調動所有兵力來反攻,我們能頂多久呢?」

覓難天同意道:「不論拿達斯如何強大,始終難和風城相比,我們更要考慮,突厥方該擁有由大江聯供應的投石機和厲害火器,對攻打地堡式的陣地特別有效,只要對手廓清堡壘外圍的陷坑、陷阱,我們將只余待宰的份兒。一千許人,如何守得穩三座各隔半里的堡壘?」

他的顧慮是有道理的,與突厥人的實力相比較,敵人等於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他們的一千精兵,最適合採取來去如風的游斗戰術,而非在某固定地點打硬仗。

看眾人神情,均同意覓難天的看法。

龍鷹洒然道:「勝利是屬於有準備的人。各位兄弟,我們並不是孤單的,回紇、黠戛斯,至乎高昌、焉耆、荒兄的龜茲、達達的天山獵族,均知大禍正逼在眉睫之前,膽小鬼將淪為亡國滅族之奴。所以只要派人知會各大君長,當聯軍成功在拿達斯要塞會師之日,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突厥人休想再次西侵,說不定我們還可趁勢收拾遮弩。」

荒原舞一呆道:「能否說服我王,尚為未知之數,這麼派個人去,無憑無據的,怎能取得對方的信任?」

龍鷹道:「當然是有憑有據。」

丁伏民大訝道:「卑職可返玉門關,求取邊防大將徐柏年的正式文書,但一來一回,至少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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