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席捲河北 第336章 胡虜內訌

鮮卑俘虜們的勸降聲依舊在城外肆虐著,晝夜不息。

龍城之內的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起來,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流涌動。尤其是漢人在城外不但圍起了數十架井闌,堆放了上百台投石機之後,守城的鮮卑將士士氣大降,四處一片愁雲慘霧,因為誰都知道,漢人其實破城易如反掌,只是在給鮮卑人一個投降的機會而已。

夜色如水,冷月照在龍城的城牆之上,顯得格外清冷。

龍城,中軍大帳之內,燈火通明。

軻比能坐在卧榻之上,臉色灰白,眼睛微閉,似乎十分疲累數日來他瘦了一圈,原本渾圓的下巴變得尖削起來,一頭長髮披散而凌亂,顯得十分狼狽和頹廢。

這個原本年輕有為的鮮卑雄主,一個多月前還意氣風發,傲視草原,睥睨天下,如今卻窮途末路,漸入絕境。

一名身材高大的鮮卑人輕輕的走了進來,見軻比能正在閉目養神,便不敢做聲,只是靜靜的垂手肅立在一旁,帳內中一片沉寂。

此人正是軻比能之前派在步度根身邊監視的心腹將領成律歸,當日步度根和扶羅韓意欲趁夜偷襲軻比能的王帳,正是成律歸提前告密,軻比能才得以率先發難,將步度根和扶羅韓斬殺,完成使命的成律歸此刻已正式回歸軻比能身邊。

許久,軻比能才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道:「如今城中人心惶惶,士氣全無,還如何與漢人一戰,此地已不可守,是該出城突圍的時候了,只要一路往北,草原莽莽,不信漢人會一直冒著風雪追著我們打轉,只要漢人一退,這草原終究還是我們鮮卑人的天下。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得公孫白與曹操在中原陷入大戰的時候,便是我軻比能舉兵南下報仇的時候!」

他臉上露出憤恨的神情,自言自語了一陣,又流露出無奈和不甘的神情,轉身朝一旁一直靜立不語的成律歸問道:「城內情況如何?」

成律歸欲言又止,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

軻比能神情一愣,怒聲道:「說!」

成律歸硬著頭皮道:「昨晚有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貨,私下妄議和誹謗大單于,並意欲對大單于不利,妄想今夜偷襲單于大帳,已被末將拿下,聽候大單于發落。」

「什麼?」軻比能似乎神經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陡然暴怒起來,「豈有此理,隨我出去,我要親手斬殺這些逆賊!」

成律歸應諾。

暴怒的軻比能,提著長刀,帶著成律歸和十數名侍衛,向城內走去。

數日來的壓抑,以及城外漢人的挑撥,使得軻比能早已坐立不安,而更令他狂躁和恐懼的是,他發現麾下的諸部大人,已然對他不似之前那麼尊敬了。雖然一個月前他鎮壓了步度根和扶羅韓的叛亂,血淋淋的屠刀驚得諸部大人不得不俯首貼耳,然而這幾日城外的喊話,使得城內那些不服軻比能的諸部大人和將領又蠢蠢欲動起來。

這種情況是軻比能絕對不允許的,漢軍五萬人圍他們八萬人,他完全可率眾強行突圍而出,但是若人心散了,恐怕就未必能活著逃出龍城。

所以,他要繼續用血淋淋的屠刀將這股叛逆的情緒硬生生的鎮壓下去!

……

龍城西北處的空地上,上千名鮮卑騎兵打著火把,亮如白晝一般。

一百多個鮮卑人,像死狗一般被軻比能的親衛士兵拖到空地上,然後一個個被強行按倒在地,跪在軻比能面前。

軻比能端坐在馬背上,冷然望著面前的這些心存叛逆的鮮卑人,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殺機。

成律歸疾步奔向前,稟道:「啟稟大單于,所有叛賊已全部帶到,請大單于發落。」

軻比能冷然一笑,驅馬緩緩的走到一名身材魁梧的鮮卑囚犯面前,手中長刀伸出,撩起了那人的長髮,森然問道:「賀六渾,你身為千夫長,本單于一向待你不薄,為何要叛我?」

那名叫賀六渾的千夫長,惡狠狠的望著軻比能,驀地爆發出一陣厲笑,怒罵道:「鮮卑人中,只有先單于檀石槐之嫡系子孫才有資格承襲單于之位,你軻比能算個什麼東西,竟敢謀逆篡位?再者,彈汗山一戰,你昏庸無能,白白犧牲近十數萬鮮卑人的性命,鮮卑這一代青壯,幾乎全部葬送於你之手,你實乃鮮卑之千古罪人,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泄我心頭之恨!」

賀六渾話音剛落,旁邊的鮮卑囚犯也紛紛跟著痛罵起來,一個個慷慨激昂,罵不絕口,全場形勢一陣大亂。

軻比能狂暴起來,雙眼圓瞪,怒聲吼道:「死!」

手中長刀一揮,賀六渾那顆斗大的人頭便飛了起來,鮮血從斷頸處噴洒而出,如同噴泉一般。

軻比能抖動著手中滴血的長刀,氣急敗壞的怒吼道:「殺,一個不留!」

就在身旁的侍衛那一片刀光耀起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喝:「刀下留人!」

軻比能狂怒的回頭一看,卻見身後一片火光大起,正是素利、彌加和宇文奎三人聯袂而來,身後跟著成百上千的親兵侍衛。

奔到軻比能面前,素利朝軻比能施禮道:「大單于,臨陣殺自己人,終究是不利,更何況如今城內人心惶惶……」

軻比能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話,冷酷不屑道:「本單于意欲處置逆賊,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

軻比能的狂傲,深深的刺激到了素利。

沉吟片刻,素利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拱手沉聲道:「大單于,臨陣殺自己人不吉,請大單于收回此命。」

愣怔了一下,軻比能不禁勃然大怒,厲聲道:「素利,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如此對本單于說話,你難道也想造反不成?」

面對軻比能的斥責,似乎有備而來的素利並未屈服,也變得神色倨傲起來,冷聲道:「末將豈敢,末將只是覺得單于此舉,實在太過不智,不但傷了士氣,恐怕還會造成大亂啊。」

素利的這種神態,令軻比能愈加惱火。

軻比能瞪著素利,氣得肺都快爆炸了,厲聲道:「本單于想殺誰就殺誰,你又算什麼東西?」

厲喝聲中,軻比能已握緊了手中的銀槍,眼眸之中,殺機已然在噴涌,他轉身朝麾下的侍衛怒吼道:「都給我動手,一個不留!」

面對著瘋狂的軻比能,素利一直在暗暗咬牙,目光中閃爍著猶豫,似是在進行著複雜的心理鬥爭,眼見軻比能下達斬殺的命令,終於一咬牙,怒聲喝道:「給老子備箭,敢擅殺自己族人者死!」

身後的將士如雷響應,一張張弓箭瞄準了軻比能身邊的侍衛,驚得那些再次揚刀而起的侍衛們紛紛停住了手。

這一刻,軻比能徹底怒了,前所未有的怒,怒到滿臉如火通紅。

「好你個素利,敢不遵本單于號令,素利,我看你是想找死——」

憤怒已極的軻比能,怒斥聲中,猛然間揮縱手中長刀,忽的便向素利劈去。

那突如其來的一刀,快如閃電,直取素利的脖頸。

軻比能這突然使出的一招,竟是要致素利於死地。

素利抬頭瞥見時,那一道銀色的刀芒,已如電光一般撲至面前,不禁令他大吃一驚。

素利知道軻比能冷酷無情,當他看到軻比能勃然大怒之時,也曾擔心過,會對自己動手,但素利沒有想到,軻比能竟然狠絕至斯,他竟是一出手,就要取自己的性命。

來不及多想,素利急是舉刀相擋,刀鋒尚未完全護住身體時,軻比能那近乎於偷襲的一刀,已然劈到。

哧——

刀鋒貼著素利的刀背划過,濺起漫空的火星,儘管素利護住了脖頸處,但軻比能這一刀來勢太快太猛,素利倉促起刀,根本無法將刀上的力道全部卸去。

只見那貼著刀背划過的刀鋒,順勢一挑,只聽「哧啦」一聲,素利的肩甲已被刺破,肩部更被刀鋒划出了一道口子。

素利只覺肩部一陣劇痛,鮮血已大股的涌了出來,瞬間就浸濕了半邊衣甲。

「殺!」

一擊未得手,軻比能縱馬舞刀,直向素利再次衝殺而來。

殺!

就在此時,素利身後的彌加和宇文奎齊齊大吼,從兩旁掠出,提刀向軻比能撲來。

就在這一刻,雙方激戰正式爆發,利箭如雨,長刀如雪,兩隻鮮卑軍馬紛紛對撲而來,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

初冬里的龍城城郊,寒氣透骨。

漢軍大營燈火闌珊,除了巡邏的將士,其他人都已進入了夢鄉,鼾聲此起彼伏。

突然遠處的龍城城方向傳來一陣喊殺聲。

巡邏的士兵大驚失色,一時間軍營中鑼鼓大震。

將士們紛紛從睡夢中醒來,匆匆穿戴,提起兵器往營帳外沖。

公孫白也被驚醒,他原本就是和衣而睡,披上鎧甲,配好長劍,提起游龍槍就竄出了大帳。

龍城城中,喊殺聲震天,火光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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