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黃沙,白雪(一)

一個人,一腔熱血,萬里狂沙。

唐安雙眸如血,目光越過黃沙,牢牢定格在不遠處那騎在馬背上的人身上。

他是趙無極,是夏國的皇帝,是害的無數唐人埋骨黃沙、擔驚受怕的罪魁禍首。為了他的野心,他甘願讓天下陪他一起瘋狂。

多少期待丈夫回家的妻子,只等來了一串陣亡名單。

多少孩子瞪著無辜的大眼,看著以淚洗面的家人,不知道自己早已沒了父親。

多少善良的百姓流離失所,甚至成為胡人的奴隸和玩物!

背後那些為了保家衛國的兒郎,也在為了這個人的一己私慾而浴血廝殺,不知道多少人滿心不甘的把命留在了這裡!

最令唐安憤怒的是,他把神武教當做鞏固皇權的工具,讓一個內心純良的女人為了趙氏江山,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劊子手。

她是自己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而眼下,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黃沙之上,不知道會不會永遠地離自己而去。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趙無極!

滔天的殺意匯聚到了雙掌之上。唐安帶著恨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了趙無極,滿心狂暴的殺意讓他不計後果地蓄勁,蘊滿「吸鯨」內勁的掌心,徐徐瞄準倒在地上的四大法王。

赤火和松珂大駭。

方才他們親眼目睹了孤那的慘狀,終於意識到自己招惹到了一個怎樣的怪物。他們想逃,無奈傷及筋骨,只能一點一點地在黃土地上挪動,想要儘快遠離這是非之地。

可隨著唐安雙掌一伸,無可抵禦的大力讓二人就像身陷漩渦的魚,根本沒有掙扎地權利。他們得身體不由自主地倒飛而回,艱難爬出去幾十米的努力頓時白費。

另一側,昏迷不醒的顏盧法王和流血過多眼看快要活不成了的孤那法王也不能幸免於難,溫順的隨著手掌的吸力漂浮而去,就像是最忠誠的臣子之餘君王的旨意,不敢有絲毫違逆。

四大法王,兩個方向,一個疊一個的被吸附在唐安掌心上。

似是知道將面對怎樣的命運,赤火眼睛裡血絲密布,如糠篩般抖動起來。他還年輕,不願意放棄大好明天把命留在這裡,撕心裂肺的吼道:「不要殺我!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換我一條賤命!」

嘰里咕嚕的胡語,就像炒豆子一樣在唐安耳畔響起。他雖然聽不懂,卻能夠猜到是什麼意思,不過這番忍辱負重的表忠心,卻換不來唐安的惻隱。

放過他們再簡單不過,但有誰曾憐憫過可憐的媚兒?

「不要殺我,饒了我把!饒了……」

唐安一臉決絕,當無情的內勁將他們最後的生命力從體內抽離,噪音戛然而止。

哪怕隔著老遠,趙無極等人也能看到,四位大名鼎鼎的大法師,身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乾癟下去。

而他們的表情,則定格在了極度驚恐的那一刻。

……

……

「皇上,這人看上去太過危險,請您暫時迴避,讓末將派出大軍將其絞殺吧!」

趙無極也能感受到唐安所散發的殺意,內心感到無比惋惜。

他很費解,和雄圖霸業比起來,感情這種東西簡直卑微的有些可憐,為何還有這麼多人願意飛蛾撲火?

可悲的男人,往往分不清肉體與情感的差別。更可悲的是,趙無極從未覺得自己可悲。

他嘆息一聲,道:「去吧,如有可能,盡量別傷他性命。」

「得令!」趙無極身側的戈施利將軍右手捶胸,點了一隊人馬,道:「你們保護好皇上周全,其他人隨我將他抓回來!」

……

……

西側的陣營里,又有一大隊人馬排眾而出。這一次無論人數還是氣勢,都遠非前兩次可以比擬,看來趙無極是動了真格了。

唐安沒有畏懼,抑或他已經忘記了什麼是畏懼。支撐他依舊屹立不倒的,只有五個字。

怨、恨、哀、怒、殺!

唐安額頭青筋暴起,將四大法王的內勁據為己有,顯然並非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龐大的勁氣匯聚於胸口,像是要將他整個人撕裂一般,只讓他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痛苦。

他苦苦忍耐,只為下一刻將這份苦和痛千萬倍地奉還!

任由體內凶戾暴怒的氣息越來越濃,唐安一雙赤紅色的眸子中帶著無盡的殺意。

然後,開始衝鋒。

履陷黃沙,人似狂風!

「抓住他!」

數百騎彪悍的精騎踏著沙浪而來,猶如掀翻狂沙的惡獸,聲勢威猛驚人。

唐安視而不見。他的世界,只餘下一個帶給蒼生災難的劊子手趙無極!

一步,蓄勢。

兩步,奔雷。

三步,借力。

四步,風雷轉,天地動!

他的右手張開,無形的氣勁像是在天地間布下一道繩索,讓沒入沙中的那根金黃色的伏魔杵發出一聲輕吟,溫馴地被「拉扯」到了唐安的手中。

五指緊握杵桿,龐大的內勁澎湃地注入其中,讓其看上去金芒大盛。

「啊!!」

唐安怒喝一聲,彎腰,拔臂,借地勢!

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悲傷,化為了驚天動地的一擲!

似是因為用力太猛,他的半截右腿完全陷入了黃沙之中。胸中那足以毀滅天地的勁氣勃然而發,紋著佛像的杵尖對準趙無極所在的方向,右臂划過一道充滿力量的半圓軌跡。

蘇媚兒的笑靨,支離破碎的家庭,浴血奮戰的將士,黎民百姓的期望……無數畫面在唐安腦海中交織,像是給他搖搖欲墜的身軀注入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最後,力擲而出!

「呼!」

伏魔杵至發出一聲破風之響,剛化為一道閃爍的金光,又如穿越了時空一般,在風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難以言喻的快,無法抵禦的快!

看到唐安的姿勢,率軍衝鋒的戈施利微微愣了愣,本能地想要捕捉伏魔杵的軌跡,卻只看到遍野的荒涼。

不僅僅是他,東方的大軍陣營也注意到了這邊的變化。大部分人很默契地停止了爭鬥,而是遙遙望向東方,望向了一個大唐人獨立開闢的另一塊戰場。

風在飄,雲在動,藍天之下,荒野寂寥。

匈奴人和鐵勒人看著那宛如雕塑的身影,一種緊張的情緒開始蔓延。可到底在緊張什麼,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季晨、陳不平等人甚至忘記了呼吸,他們的目光隨著唐安兇狠的投擲姿勢而遠走,連心都驟然停止了。

代天涯的眼彷彿要跳出眼眶,內心激動地不停重複著同一個字。

「中,中,中!!」

有些時候,一瞬即為永恆,比如唐安這一擲。

無需多說什麼,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危機。趙無極的六名親衛自覺地排成一列,擋在了趙無極身前,可哪怕站在最前面那人瞪大了雙眼,也完全看不出危機從何而來。

可不止為什麼,他們總覺得自己猶如擋在利箭前的一張張薄紙,等待他們的,將是被無情撕裂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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