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化身為魔,永墜地獄

唐安跪在地上,輕輕攬著蘇媚兒,動作無比輕柔,就像抱著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不,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眼前的女人更珍貴!

一男一女,在太陽下重疊成了一個影子,連微風拂過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牽動他們心中的傷痛。

所有的感情,所有的遺憾,都化作一道悔恨交加的眼波。眼波里有道不盡的相思,還有數不清的哀愁。

看著懷裡安靜的女人,唐安的心彷彿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最愛的女人,又一次為了他而受傷!而且傷的如此之深,深到讓他痛徹骨髓,深到不知道還能不能與他廝守一生。

唐安的心中無比恐懼,嘴唇微顫,輕喚道:「媚兒……」

聽到了唐安的召喚,蘇媚兒勉強撐著眼帘,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可哪怕被後續疼痛鑽心,她卻仍倔強地抬起無力的小手,輕輕印在了唐安的胸口。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當感受到那顆心臟還在有力的跳動時,蘇媚兒終於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用微弱的聲音說道:「還好……你沒事,還好……你……還活著……」

最簡單的話語,卻是世間最真摯的告白。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闡釋著對一個男人無可比擬的愛。

哪怕身受重傷,哪怕命懸一線,她所關心的仍舊是自己的安危!

唐安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悲傷,放聲大哭:「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看著他像孩子一般痛哭,蘇媚兒只感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再度被輕撥,撫慰道:「別哭了……好多人……在看呢……」

唐安全然不理會這些,周圍人的眼光算什麼?家仇國恨、改朝換代又算什麼?

無數像他們一樣愛的熾熱的戀人,卻要因為金鑾殿上一個人的野心而陰陽永隔,這是何等的殘酷!

沒有任何一刻,他比眼下更痛恨戰爭、更痛恨自己!

蘇媚兒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輕聲道:「奴後面……好痛……」

「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唐安拉緊她的手,只知道不住搖頭,眼神中滿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哀,哽咽道:「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聽著情郎在耳畔的話語,蘇媚兒強忍住劇痛,反而帶著一臉微笑,看了看那蒼白的天空,彷彿在像神明證明——我們的確以死相爭過。如果你還是要殘忍地執行誓言,讓我們分出一個你死我活,那麼……

我死,他活!

當誓言不再是負累,蘇媚兒終於放下了心頭沉重的包袱,彷彿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為輕鬆。

她微笑道:「奴現在……很幸福。你不必再被誓言……所約束,奴……好開心。」

看著她無比凄慘的模樣,想像她所承受的痛苦,唐安嘶聲吼道:「去他娘的狗屁誓言!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著!」

蘇媚兒不在介意他任性般的發泄,如水的眸子看著他的臉龐,看的那麼認真。

「唐安,你知不知道……其實……奴不曾有一刻忘記你。奴一直在愛你,愛的快要發瘋了……」

愛是什麼?

一個字?一段情?還是一首悲傷的歌?

心如果能說話,一定會告訴所有人:愛是兩個名字。

一個叫唐安,一個叫蘇媚兒。

唐安心如刀絞,泣不成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細細想來,奴這一生也算值了。哭過,笑過,恨過……愛過。就算長生天要帶走奴,奴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蘇媚兒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痕,笑著打趣道:「曾幾何時,奴憧憬過……未來另一半會是怎樣一個人?那時奴就想,他一定要英俊瀟洒,成為一名蓋世英雄,帶著數不盡的大軍開疆拓土,揚名立萬……為世人所敬仰。可是……當初奴剛遇到你的時候,你連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沒有,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無賴,那隻想著要佔便宜的嘴臉,讓奴好生厭惡……」

說著,似是想起了唐安當年的模樣,她竟兀自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惆悵地嘆息一聲。

「可是奴沒想到,你會一步一步住進奴的心裡……怎麼趕都趕不走。當初連螞蟻……都不如的小人物,今日已化成一條蛟龍,直至……影響天下格局。奴是天下無雙的神武教聖女,自負天資聰穎……智計過人,卻總會輸在你手裡。可是……」

蘇媚兒迷人的眸子帶著絲絲溫柔,繼續道:「奴就連輸……也輸得這般心甘情願……奴……好沒出息……」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呢喃,唐安的雙臂越來越緊,就連淚水打濕了前襟也毫無所覺。

「沒出息的人是我!我不是英雄,而是一個混蛋——一個總會讓自己女人受傷的混蛋!」

「不,你不是!」蘇媚兒堅決地搖了搖頭,玉手再度撫上他粗糙的面頰,眼帶堅定道:「奴這一生……最幸運的事,便是遇到了你。所做的最正確的選擇……便是愛上了你。哪怕重來一次,哪怕……明知道活不過今朝,奴也不會後悔……愛過你!」

「別說了,別說了!」唐安揮淚如雨,不停地輸送著僅剩的功力,道:「你不會死,你會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穿上最美的婚紗,坐在八抬大轎里進入唐家大門,成為我的新娘!我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奪走,絕對不會!」

蘇媚兒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留戀:這懷抱如此讓人留戀,如果有可能,誰願意遠離幸福,去到一個黑暗又陌生的世界呢?

可惜這世上有太多的事與願違,也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所以人活一世才會有萬般遺憾。

或許,這就叫命運吧。

「相公……」感受到生命力正一點點流逝,蘇媚兒輕喚一聲,努力撐著即將閉合的眼帘:「抱緊奴好么?」

無需多說,唐安已經這麼做了。

他不停親吻著後者的額頭,像是怎麼也親不夠。即便如此,他仍舊能夠感受著後者越來越弱的生命力。

唐安心中大驚失色,忍受著逆流成河的悲傷,無比驚恐地道:「媚兒,看著我!留在我身邊,不要走好不好?算我求你,不要走!」

說著,他抬起頭來,掛滿淚痕的臉對著蒼白的天空,用盡渾身力氣嘶吼道:「我不許你帶走她!她是我的女人!!」

聽著他霸氣的宣告,蘇媚兒留戀地笑了笑,用盡最後的力氣道:「唐安……就算是來生……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絕不會忘記你。謝謝你……給了奴最甜蜜的曾經……謝謝你……讓奴領略了這世上最美的風景……唐安……」

如同臨終遺言一般的傾訴,讓唐安瞬間變得慌張起來。他內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彷彿看到了張開翅膀的天使就在自己身邊,隨時要帶走她的摯愛。

他就像護住自己生命一樣,將蘇媚兒摟的嚴嚴實實,近乎神經質般地呢喃:「不……你哪裡也不許去!我不要你只活在我的記憶里,我要你在我身邊,永遠陪伴著我!」

君情濃似焰,飛蛾如我心。天若知憐惜,來世再相見。

唐安……別了!

蘇媚兒好想多看他幾眼,可是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卻讓這一眼凝聚成了萬年。

一滴如水晶般的淚珠滑落,帶著心中萬般不舍,蘇媚兒那蒼白的朱唇微啟,用三個字留下了話別的心聲。

「奴……愛……你!」

真情縈繞耳畔,玉人的手臂卻無力地垂下,墜到了一路伴隨二人得黃土之上。

輕盈的黃土飛揚,似是也因這對苦命的有情人動了惻隱之心。

風止了,雲停了。

同樣停止的,還有一顆跳動的心。

唐安就像是毫無知覺的木偶,一雙沒有焦點的眸子里填滿了鋪天蓋地的悲傷。熾熱如火的午後,一瞬之間變成了千里冰封的冰天雪地。

他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可是隨著伊人輕闔的眼帘,卻讓他看起來猶如死人。

哀大莫過心死。

他忘不掉,捨不得,放不下。可陷入沉睡的女人,卻讓他的世界沒有了任何顏色,只有那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訴說著天地間最為深沉的悲哀。

……

……

夏王趙無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不到二百米的距離,他的目光牢牢被一對戀人的生離死別而吸引,彷彿這一場生死戰的結果比遠方大軍之爭更為吸引人。

當見到兩個人依偎在一起,蘇媚兒生死未卜時,他心中暗叫可惜。要控制諾大的西域,神武教的作用尤為明顯,失去了這樣一枚棋子,由不得他不心疼。如果最後不能把唐安招致麾下,那這筆買賣就賠大發了。

可是一瞬間,他又燃起了濃濃的好奇。

他不明白,愛情到底有怎樣的力量,可以讓一個人放棄最為寶貴的性命,為另一個人而不顧一切?

「納然烏朵,這麼做……值得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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