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戰場上的女人

有人說,黃土地的黃也許是這世上最純粹的黃。可世事無絕對,若讓那人再親臨這片土地,一定會驚愕地發現那一望無際的黃色中間,已經夾雜著斑駁的紅。

紅的妖異,紅的顯眼。

能把土地染紅,需要多少鮮血?沒有人能給出答案,因為在這場曠世大戰之前,從沒有人有權利和魄力拿無數人命做實驗。

戎田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平昌早已化作古,南石變成了一片瓦礫,原本大唐西域有名的幾個重鎮,在戰爭矩陣的推動下都已經成為了歷史。不知道若干年後,會不會有人會在黃土和砂礫中拾起一枚大唐銅錢,聯想這曾經在這裡層有著一群群勤勞樸素的人民,這裡發生過一場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夏國大軍來勢洶洶。無論大夏皇族,抑或匈奴人和鐵勒人,都很清楚這一戰的意義。沒有一個部族能經受得起如此重大的失敗,如果不能從大唐把損失連本帶利撈回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繼續無休止的掠奪。

還有……夏國的衰敗。

當他們踏上黃土地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戰事的慘烈。夜以繼日的猛烈進攻,讓原本銅牆鐵壁一般的大唐防線頓感吃不消。大唐軍人雖然表現出了捍衛家園的決心,可在叛亂中的慘痛損失,在這時顯現出了弊端。

丟下無數條人命過後,數座城池接連失守,戰線一連向東推進了百餘里。

不管彭遠征還是代天涯,看著落入敵人魔爪的土地都帶著一臉愧疚,還有滔天的恨意。除了恨侵佔他們家園的野蠻人之外,更恨東方遠行。若沒有叛亂,以大唐之強盛,完全有能力把這些人拒之門外。

可現在,他們卻缺兵短糧,所以只能像喪家之犬一般不停地逃。

夏國的鬍子越戰越勇,彷彿已經覺得勝利唾手可得。但這種盲目的喜悅,卻在薛家堡戛然而止。

薛家堡是西域有名的重鎮,因為地理位置關鍵,一直被作為內圈防禦網的核心。只是長久以來戰凌雲老將軍將邊城守得固若金湯,薛家堡便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到了戰事最危急的時刻,這座以堡為名的重鎮,終於發揮出了其戰略作用。其頗高的地勢、堅固的城牆和囤積的糧食和武器,讓前仆後繼的鬍子變成了一具具屍體,薛家堡卻如風雨中的巨人一般,始終屹立不倒。

而古樸厚重的城門之前,廝殺仍舊在上演著。

「殺!」

塵囂之間,大唐的騎兵與夏國的血肉方陣又撞到了一起。金鐵交鳴聲伴著陣陣喊殺聲響徹雲霄。

血與肉的輓歌,仇與敵的廝殺!

遮天蔽日的大軍陣中,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緩緩走來,和周遭的一切如此不相稱。

她的眸子裡帶著天然的魅意,彷彿能讓任何男人著迷。她那流雲般的黑髮盤起,高貴地如同雲中仙子,垂下的一縷長長的鬢髮隨風而舞,更為她增添了一份神秘。

滿地的黃土飛揚,宛如掀起了一場沙塵暴。奇怪的是,女子的一襲紅色長裙在風中搖曳,卻好像沾不上一點污漬。

這樣完美的女人,理應出現在開滿鮮花的庭院作畫,抑或在寧靜的湖泊旁撫琴,卻絕不該來到血肉橫飛的戰場。

可是眼下,她非但來了,而且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平靜的眸子沒有半分波動。

她在尋找答案。

「殺呀!!」

塵囂之間,一個滿臉是血的大唐士兵忽然躍了出來,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對著女人的額頭狠狠劈了下去!

他沒有因為對方是女人而心存憐憫,面對這些妄圖染指自己國家的侵略者,年輕的兒郎只想用手裡的刀捍衛一切。

可就算如此,當看清楚蘇媚兒那雙魅惑眾生的眸子時,力劈華山的刀勢仍舊微微一擲,彷彿在殺不殺之間產生了短暫的糾結。

蘇媚兒沒有驚慌,也沒有躲閃。春蔥般的玉手微微一探,兩根手指便夾住了刀背。也沒見她有什麼動作,只不過微微一攪,就聽「鐺」的一聲脆響,刀身立時斷為兩截。

那漢子面色大駭,卻止不住身子前沖的勢頭。遠遠看去,彷彿是他正飛撲向蘇媚兒的身體。

她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今生今世,她只願意被一個男人佔便宜,哪怕那個男人曾讓她心如刀割。

她扔掉斷刀,玉手再度一探,便鎖住了那人的喉嚨。

「唐安在哪裡?」

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情感,卻仍動聽地宛如黃鶯出谷。

聽到這個夏國女人能夠吐出字正腔圓的漢語,那漢子微微一愣,再聯想到已經穿得家喻戶曉的「鎮西侯三言斷情,蘇媚兒黯然神傷」的橋段,饒是被掐的臉色發紫,仍舊艱難地說道:「你……你是媚兒姑娘!」

蘇媚兒微微一愣,問道:「你認得奴?」

「你和唐侯爺的事……大伙兒都知道……咳咳!」

一聽這話,蘇媚兒的手微微鬆了松。旋即眼神一熱,繼續問道:「你既認得唐安,那他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但他一定沒來這裡……」

蘇媚兒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玉手一松,嘆道:「他沒來……他那麼在乎老百姓的死活,怎麼會沒來?唉,你走吧。」

那人揉著脖子,滿臉詫異道:「你不殺我?」

「他不喜歡奴殺人。」

蘇媚兒沒了再看那人一眼的興緻,轉身便向塵囂中走去,只是那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

……

「混帳!讓你們好好伺候烏朵,竟連人去了哪裡都不知道!我留你們何用?來人,給我把這兩個賤婢拖出去斬了!」

夏國營地,蘇媚兒帳前。

一身鎧甲的莫凌圖怒目圓瞪,指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女僕,滿臉都是狠厲之色。

他生怕蘇媚兒忍受不了軍旅之苦,刻意給她安排了兩名婢女。可是一連三天時間,每次他過來探望總會發現蘇媚兒不見了蹤影,兩個女僕對著空空的帳篷說不出話來,甚至連人是什麼時候消息的都不知道。

莫凌圖已經忍無可忍了。

當聽說蘇媚兒答應嫁給自己的那一刻,他高興的快要瘋掉了。可是一路東來,他才發現蘇媚兒的心並不在自己這裡,否則她不會用這麼冷漠的態度對待自己。

身為一個男人,或許最痛苦的事就是深愛的女人心中裝著另一個男人。至於那人是誰,還需要問么?

那個來自大唐的男人,那個在大沼澤外面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男人!

為了他,她寧可欺騙自己,害的狄馬城付之一炬,而自己則因為對她盲目的信任,帶著大部隊讓三千人耍成了猴子,成了整個夏國的笑柄。

為了他,她又隨著凌冰焰一同潛回了大唐。可是回來之後,她卻變成了另一個人,宛如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一路上,莫說是一親芳澤,連能看一看她那動人仙顏的機會都少的可憐。

如果這也叫夫妻,那他莫凌圖必定是這世上最可悲的男人。

他快要爆炸了,眼前兩個可憐的女人,便成了他發泄怒火的對象。

穿著甲胄的侍衛不理會兩個女人的哭喊,冷漠地架起二人的胳膊。可還沒來得及走出去兩步,二人忽然感覺到一股難以抵禦的勁氣透體,壯碩的身子應聲拋飛出去。

兩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望向遠方步履從容的紅衣女人,用手背不住抹著淚珠兒,趕忙跪地磕頭道:「參見聖女!」

莫凌圖應聲回頭,可是卻沒有遇見夢中人的喜悅。他臉上的怒意尚未散去,問道:「烏朵,你去了哪裡?」

蘇媚兒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朝著帳篷走去,懶洋洋地道:「去哪裡是奴的自由。」

這般的冷漠,這般的殘忍!

莫凌圖側身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一雙深情又充滿怒意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她的眼,質問道:「你又去了戰場,你又去打探他的消息了,是不是?」

蘇媚兒眸子毫無波瀾,點頭道:「是。」

莫凌圖快要瘋了。她怎麼能說得這般雲淡風輕?她把自己當什麼!

「納然烏朵!」他大聲嘶吼,指著她道:「你之所以要到這裡來,根本不是為了給凌教主報仇,而是為了找他,為了找那個叫唐安的傢伙,是不是!!」

蘇媚兒依舊從容,只是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眼眸里盪起了一絲溫柔,輕聲道:「是。」

莫凌圖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堂堂鐵勒王子,未來夏國第二大部族的繼承人,被深愛的女人這麼光明正大的戴綠帽子,讓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你記住,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丈夫叫莫凌圖,而不是叫唐安!那個膽小懦弱的唐人,當大夏鐵蹄踏平大唐江山的時候,我會親手殺了他!」

蘇媚兒的眼神瞬間轉冷,就像一柄出鞘的快刀:「莫凌圖,你不該拿他來威脅奴。」

莫凌圖被這雙寒冷的眸子一瞪,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他知道,如果蘇媚兒想要殺自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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