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只是朋友

雲銷雨霽,夜盡天明。

紅彤彤的朝陽初生,驅散了臨淄城最後一絲寒氣,送來了暖春的氣息。

大街上,一撮撮小水灣映著早起做活的貨郎的倒影,預示著新的一天的開始。

吳老二走在人跡罕至的街,目光有些獃滯,看上去像是酣夢未醒。

確切的說,他的人已經醒了,可是心卻未醒。實際上,風雨大作的夜晚,他根本就沒睡——不是因為吵,而是因為興奮。

客棧接了幾天來第一單,還是一個闊綽的主兒,讓他激動地半宿都睡不著覺。讓他驚奇的是,這位唐公子不僅僅出手闊綽,居然還是個情場高手。

第一個帶進來的女人看不清模樣,可是那妖嬈的身段和白皙的皮膚,哪怕吳老二早已年過四十,卻仍眼熱不已。

更讓他佩服的是,半夜三更雷雨大作,這位唐公子卻不管不顧,一口氣又沖了出去。沒多久,他居然又帶回來一個妞兒!

雖然天色太黑看不真切,但是吳老二依稀能感覺到,第二個妞兒完全不輸給第一個妞。

兩個單憑身段兒就讓人著迷的妞,和唐公子擠在一個房間,若說不發生點什麼,恐怕巷子東頭兒腦袋不好使的王二傻都不會相信。

游龍戲雙鳳啊!果然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和唐公子對比一番,吳老二發現自己前半輩子真是白活了。

能得到這樣兩位姑娘歡心,這位唐公子的身份地位想必不低。吳老二愚鈍的心思終於活絡了一把,將給自己補氣益陽的牛鞭切了一半,大清早便煲了一碗大補湯。

貼心的舉動果然收到奇效,唐公子對自己很是滿意,二話不說便掏出一錠金子,而代價則簡單地令人髮指——只需要到鑒吏大夫府上傳句話兒就成。

「龐子敬,十萬兩!」

吳老二一直到現在都回不過神——一句話,一錠金子。這般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彷彿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做夢,他偷偷從懷裡掏出那錠金光燦燦的元寶,放在嘴裡輕輕咬了咬。險些咯下牙板的硬度,才讓他確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吳老二喜上眉梢,旋即警惕地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趕忙將錢收入懷中,加快了前往鑒吏大夫府的腳步……

……

……

「阿欠!」

悅來客棧,唐安一個勁兒地打噴嚏。

昨晚又是逃命又是淋雨,加上心情大悲大喜,終於患上了感冒。可身體傳來的陣陣虛弱,卻無法阻擋他熱切的心。

看到慕絨活生生地躺在自己面前,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雖然她的臉色很蒼白,雖然她的氣息很萎靡,但至少她還活著,沒有離自己而去。在唐安看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客桌旁坐著的風之瑤,讓他感覺難以面對。他似乎能感覺到她望向自己後背的眼神,卻根本不敢回頭。

佔了人家的身子,該怎麼面對人家?

負責任?說的輕巧,傾歌能接受和自己師姨娘共侍一夫么?

當成一場意外?唐安很想用「孤獨的男人和寂寞的女人在安靜的夜裡擦出了激情的火花」來安慰自己,可每每這麼想,「春藥」兩個字就會浮現在自己心頭。

唉!怪只怪自己昨夜精蟲上腦,不顧後果的荒唐了一回,徒給自己增添了這許多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意亂情迷的鳳之瑤,還真他媽的夠勁爆!她那飛揚的秀髮,那酡紅的臉頰,那動情的眼神和柔軟的身子,只要一想起來就會讓唐安的心躁動不已,深深湧起想「再來一次」的衝動。

慕絨似是也察覺到了屋子裡氣氛的詭異,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被別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躺在床上,無疑讓這位習慣了做人影子的大雪山傳人很不自在。

可是她傷得實在太重,只能勉強將棉被掀開一角,卻怎麼也起不了身。

這一掀,她便看到了床單上的鮮紅血跡。

可憐慕絨單純的猶如一張白紙,根本不懂血跡背後隱藏的「含義」,反而無比天真地問道:「鳳姑娘,你……也受傷了么?」

聽到如此讓人難堪的問題,唐安和鳳之瑤同時渾身一顫。

鳳之瑤白皙的俏臉「刷」的一下,從額頭紅到了脖子根。責備地瞪了唐安一眼,卻只能硬著頭皮吱吱嗚嗚應道:「是……是啊,受……受了點輕傷……」

輕傷?昨晚一個勁兒地嬌呼著「不要不要不要停」,我看你「受傷」受得很開心嘛。

唐安心中暗叫尷尬,看來有必要給仙子姐姐普及一下生理課程了。正想著,他不自然得偷偷瞟了鳳之瑤一眼,恰與心中有鬼的鳳之瑤四目相對。二人像觸電一般,趕忙又將眼神移開。

唐安咳嗽一聲,笑道:「是啊,鳳姐姐意外受了點小傷,只不過流了點血而已,不算嚴重。來,我喂你喝粥。」

似乎終於找到了緩解尷尬的辦法,唐安端起桌上冒著熱氣的碗,用瓷勺輕輕舀滿一勺金黃色的小米粥,細心地放在嘴邊吹了吹,對著慕絨蒼白的嘴唇湊了過去。

鳳之瑤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沒來由的湧起淡淡的失落,忽然之間有些羨慕起躺在床上的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不渴望激情過後的溫存?只可惜自己與他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美麗的誤會。這般親昵的悉心照料,自己恐怕一輩子也享受不到了。

慕絨蒼白的臉上泛起點點桃花,虛弱地微微扭頭避讓,低聲道:「我……自己……可以的……」

「你看看你的手!」唐安眼角低垂,盯著那一雙已經發紫的玉手,內心猛地一抽,眼神頓時溫柔下來:「仙子姐姐,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從今以後,我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你的手傷了,我就是你的手,來,喝了它。」

暖暖的話語,瞬間溫熱了慕絨的心。

曾幾何時,她無比羨慕蘇媚兒,因為她能聽到唐安的綿綿情話,和那溫柔似水的眼眸盡情碰觸。而自己,終於也等來了這一天。

她似是忘記了該怎麼拒絕,只知道傻傻地張開嘴,一勺勺喝下了那比蜜還甜的米粥。

眼看碗見了底,唐安又從桌上拿起繃帶,小心翼翼地捧起她受傷的手,一圈又一圈輕輕的纏繞。那專註的眼神,彷彿生怕自己的動作太大而弄疼自己。

盯著唐安的側臉,感受著他的溫柔,慕絨忽然鼻子一算,眼淚簌簌的流了下來。

這就是愛么?應該是吧!否則為什麼身體如此痛苦,內心卻如此知足?

慕絨有些醉了。每一滴淚珠,都是她冰冷的內心解凍而流淌下來的雪水。

亘古不變的大雪山,終於融化了。

耳畔傳來輕輕地啜泣聲,唐安抬了抬頭,忽然發現慕絨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緊張道:「你怎麼了?我弄疼你了么?」

慕絨微微搖頭,躲避開他灼灼的目光,輕聲道:「粥太燙了……噗!」

話音剛落,慕絨忽然又噴出一口鮮血,頓時將棉被和床單再度染紅!

鳳之瑤臉色微微一變,萬沒想到慕絨傷的居然這麼重。

唐安更是不堪,臉色慘白地站起身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驚慌失措道:「仙子姐姐!你……你怎麼樣?」

慕絨虛弱地搖搖頭,露出一個讓他心安的笑容:「我沒事。」

「都吐血了,還說沒事?」唐安眉頭緊皺,這才知道慕絨的傷比自己想像的要重的多。

用一塊布擦了擦慕絨的嘴角,先前的喜悅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嘆息一聲:「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帶你去稷下學宮!」

慕絨所受的是內傷,如果說齊國還有一個人能救她,恐怕非魏中天莫屬了。

「稷下學宮?你……瘋了么?」風之瑤睜大雙眼,滿臉不可思議道。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唐安扭頭一笑,語氣堅定道:「只要能救仙子姐姐,付出什麼代價我也不在乎。」

鳳之瑤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堅決,猶豫片刻,終於咬牙道:「那我陪你去。」

「不,你不能去。」唐安搖了搖頭,看向鳳之瑤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鳳之瑤愣了愣,問道:「什麼事?」

「這件事非同小可,但我不會逼你去做。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唐安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鳳姐姐,謝淵如此待你,你還當他是你的義父么?」

義父?

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留戀十幾年的感情,用一種最卑劣、最無恥的方式,將自己徹徹底底的出賣,這種人配得上這個稱呼么?

鳳之瑤慘然一笑,自嘲道:「以前是我太天真,總覺得感情難以用金錢來衡量。可是對於他來說,只要價碼合適,沒有什麼東西不能放棄,不管嵐姐姐還是我,其實都一樣。現在在我心裡,那個值得敬重的義父已經死了。」

哀大莫過心死。謝淵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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