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要麼幸福,要麼可悲

出了稷下學宮,走過一段崎嶇的山間小道,有一處天然洞府。

這裡是學宮的禁地,因為魏中天住在這裡。

雖然齊國重文輕武,可任何事做到極致,都會發生質變。一個人能夠位列天下三大高手之一,誰人膽敢小覷?

學宮其實分為文、武兩院,而受天下所敬仰的只是文院而已。實際上,除了齊國人,很少有人知道這裡還有一所武院。

武院不為世人所知,其實也情有可原。其一,魏中天為人太過低調,他留在這裡的意義,只是為了保障學宮不被侵擾而已。而以學宮今時今日的地位,其實就算沒有他也斷不會有人敢來找麻煩。

其二,便是因為和文院相比,武院一共只有兩個人。

院長是魏中天,學徒是一個他從小收養的啞巴。小啞巴沒有名字,又不會說話,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稱呼他為小師弟了。

小師弟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此時就守在洞口,正架起一堆柴火,翻烤著不知從哪裡抓來的野兔。

冷落情站在他的身邊,目光痴痴地盯著洞口,他痴迷的女人正在裡面。

「我知道你不會說話,但你一定能聽見。」冷落情嘆息道,「所以很多事我只願意跟你一個人說,因為你不會告訴任何人。」

小師弟的眼神始終停留在不住翻烤的野兔上,也不知聽沒聽到冷落情說了些什麼。見烤的差不多了,拿過冒著油光烤成金黃色的野兔,忍著燙撕下一條兔腿,遞到冷落情眼前。

「謝謝,不過我現在什麼也吃不下。」冷落情微笑拒絕,嘆道:「小師弟,你知道被人拒絕是一種怎樣的滋味嗎?」

小師弟往嘴裡塞進一塊兔肉,茫然搖了搖頭。

冷落情呢喃道:「如果有可能,我情願沒有見過她,因為這樣一來……起碼我不會心痛。我能看的出來,她心裡住著另外一個人。師傅說我未經挫折,表面謙恭而內心倨傲,起初我並不相信,現在看來,那是因為我沒有遇到一個值得我嫉妒的人。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誰會讓她這樣的女子墜入凡塵?」

小師弟一個勁悶聲吃著野兔,一臉的不以為意。而冷落情一臉惆悵,和小師弟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沒有感情經歷的人,總是洒脫的,而被感情所羈絆的人,只有兩種結果。

要麼幸福,要麼可悲。

……

……

「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一個對著漸落的夕陽獨自惆悵,一個捧著烤兔吃的不亦樂乎,忽然一陣爽朗到極致的笑聲從洞府之中傳來,讓兩個人一同變了臉色。

冷落情臉色慘白,顫聲道:「糟了!師伯的病又犯了!」

「嗖!」

他的話音還未落,小師弟已經如同一陣風般沖了進去!

洞府之中,燃著十幾隻長明燭。借著昏黃的燭火。依稀可見山洞中央是一片開闊的空地,一老一少兩個人出現在了小師弟眼前。

毫無疑問,其中的年輕女子自然就是藍海棠了。見她安然無恙,小師弟暗暗鬆了口氣。可接下來的一幕,卻又讓他哭笑不得。

他最為敬仰的那位老人,竟然撒嬌似的坐在地上,滿臉可憐的搖晃著藍海棠的手!

老人頭髮早已花白,一身剪裁合度的長衫分外能凸顯出他飄然物外的出塵氣質。不用問,能夠出現在此間的,出了魏中天自然不做第二人想了。

遺憾的是,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魏中天全然沒了傲視天下的英雄氣概,此時竟然如孩童般踢騰著兩條腿,帶著一臉委屈地對著藍海棠道:「不要走,你走了誰來陪老夫玩?只要你不走,我就傳你絕世武功好不好?」

對於這個救命恩人,藍海棠自然沒法硬起心腸,只能一臉為難道:「魏大師,您……您先放開我好不好?」

「不要!」魏中天乾脆賭氣般的一撅嘴,「除非你答應留下來陪老夫玩!」

藍海棠滿臉為難,她似也想不明白,為何方才療傷時還平心靜氣成熟內斂的老人,一會兒工夫過後會變成這副模樣?

小師弟看到這一景象,二話不說立刻沖了上去,毫不客氣地在魏中天手腕處一挑。他知道,任由師傅任性下去,結果只會越來越壞。

魏中天顯然已經是老糊塗了,見到小師弟竟然眼睛一亮:「咦,你是誰?你的功夫不錯,來來來,咱們過兩招!」

小師弟滿臉無奈,他知道自己的師傅年事已高,高到時不時地就會發瘋。這種情況,在他看來已經見怪不怪了。要想讓他清醒,只能寄託於老天爺什麼時候心情會變好。

「小心了,老夫的『鯨吸』可是很厲害的哦!」

魏中天臉上帶著一抹興奮,竟是真的沖小師弟飛撲而來!

趁這片刻功夫,早已看傻了眼的藍海棠忽然聽到耳旁想起一個聲音:「走!」

還沒來得及體會這句話什麼意思,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一隻大手一扯,便看見冷落情笨拙的拉著自己向洞外跑去。好不容易逃出洞外,依然能夠聽到魏中天蒼老的嗓音:「小娃娃,你別走啊,等老夫打敗他,再來找你玩啊!」

藍海棠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俏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問道:「魏大師他……」

冷落情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笑道:「師伯就是這樣,偶爾會忘了自己是誰。怎麼樣,你沒事吧?」

藍海棠彷彿沒看到冷落情眼中的關切,扭過頭去道:「我沒事,多謝冷公子了。」

冷落情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師伯年紀太大,他把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學宮。唉,我真怕萬一有一天他不在了,學宮會變成什麼樣子。」

見冷落情有些傷感,藍海棠心中同樣不好受,問道:「他老人家是為了給海棠療傷才會變成這樣子么?」

「怎麼會呢。其實前段時間,他已經有了這種徵兆,時常記不起自己是誰,甚至連小師弟都不認得。」冷落情似是怕她內疚,寬慰似的笑了笑:「跟你沒有關係,不要放在心上。人有生老病死,皆為人之常情。我們所能做的,只能祈求上天能夠多給他一些壽限,也好讓我們這些徒子徒孫略盡孝道。」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彷彿聯想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便會駕鶴西歸,藍海棠對魏中天分外同情。她先是唉嘆一聲,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麼,問道:「冷公子,再過幾天,臨淄是不是會有一場盛大的廟會?」

冷落情微笑道:「不錯,每年開春時節,大多數百姓都會到太清觀祈福。藍姑娘打聽這個是要做什麼?」

「沒什麼,海棠想要去湊湊熱鬧。」藍海棠答道。「魏大師為海棠做了那麼多,我卻始終無以為報,僅能燃一炷香祈禱天尊能保他老人家長命百歲,略緊綿薄心意。」

冷落情啞然失笑:「原來如此。既然藍姑娘有此心意,在下自然不會拒絕。三日之後,我陪藍姑娘一同前去,也好有個照應。」

藍海棠急忙道:「這如何使得?公子你平日那麼忙……」

「哎——你遠來是客,我怎麼能不盡到地主之誼呢?」冷落情大手一揮,「就這麼定啦!」

陷入感情漩渦的男人,根本沒有理智可言,任何一丁點細微的收穫,都足以讓人欣喜若狂。或許在他看來,能和這個心中完美無瑕的女人多接觸片刻,都是此生最幸福的事。

看著他興高采烈的背影,藍海棠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

……

三月初二,天晴,無風,宜出行,祭祀。

臨淄人很喜歡春天,不僅因為大地回暖,萬物復甦,更重要的是,臨淄最為盛大的兩個節日都在春天。

稷下學宮乃是臨淄乃至齊國最為盛大的聖會,這一點毋庸置疑。而在此之前,百姓們總會在三月初二這一天自發來到太清觀集結祈福,趕廟會,賞花燈,其火爆程度,比起大唐的「洛神節」有過之而無不及。

太清觀位於臨淄西南,距離臨淄西城門並不是很遠。

當年有一位齊國皇帝迷信長生之道,在臨淄大興道教,太清觀便是虛妄奢求的產物。可惜「法力無邊」的仙長們窮盡所能依然無法扭過時間的輪盤,那位皇帝最終沒有逃過睡進皇陵的命運,但這道觀卻完好的保存了下來。

今年的廟會註定比往年都要熱鬧,因為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個消息——鳳之瑤將親臨現場,替鳳凰台焚香!

鳳之嵐在齊國有著無比超然的地位。儘管她一向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

她的舞,她的人,都是美的極致。

坊間早有傳聞,見過她動人舞姿的王公大臣幾乎全都久久不能平息,宛如丟了魂兒一般。如果不是「天下第一舞姬」的名號壓著,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將她納入府中,無數權臣不無可惜的感嘆:能得此一人,縱然散盡千金也不可惜。

當然,這遙遠的夢想永遠也不會實現,因為她是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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