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舌戰群儒唐小安

「這只是其一。」唐安滿臉憤慨地說道,「我們一群外鄉人,在大齊舉目無親倍感無助,這種時候,我們只能寄希望於大有名氣的辯才會諸位才子,希望各位能給我們主持公道。可是各位呢?為了那虛無的面子,為了不想落下齊國人有惡人的名聲,便選擇的否認,更有甚者還對我等大加責難,實在是讓人心寒。敢問陸夫子,這又是置江湖道義於何地?」

「這……」陸季功張口結舌,方才就聽說這小子口才厲害,可沒想到一句話的功夫,他就能抓出這麼多道理來。

他很想證明自己是一個謙恭有禮的夫子,但想來想去,卻只記得方才大聲咆哮極力否認的樣子,暗嘆今天老夫是怎麼了?為何失去了平日里的從容穩重,反而像一個發情期的小夥子一般耐不住性子呢?

他當然想不通。其實從唐安一行人氣勢洶洶地上山找門子開始,他們就已經落入了唐安的陷阱。

一向備受尊敬的儒家聖地,一群習慣了被人仰視的高傲學子,忽見一群外鄉人無比囂張的大放厥詞,怎麼可能會容忍?怎麼可能不反擊?

一旦他們反擊,就已經偏離了儒家思想,也給了唐安抨擊他們的理由。而此時,再用儒家思想的大帽子扣下來,他們便會失去反抗的力氣。

「陸夫子還說過,儒家重禮。請各位恕我眼拙,各位的『禮』體現在何處?別的不提,我等好歹也算原來之客。在我們家鄉,熱情洋溢周到體貼是最起碼的待客之道,原本我以為在文風不及齊國的大唐尚且如此,那這儒家聖地更應該讓我等感覺到賓至如歸的溫暖才是。可各位請看——霏霏陰雨間莫說有人遞上一把傘,便是連個落座的蒲團都沒有。咦,奇怪的是,諸位學子卻每人一個,請問坐的舒服嗎?」

學子們被一雙雙眼睛盯著,頓時覺得屁股下面火辣辣的。可轉念一想:這些蒲團可是老子用銀子買回來的,憑什麼讓給你們啊!

陸季功面色不快,道:「哼!你方才也說了,那是待客之道,可面對莫名其妙前來惹是生非之人,那便怪不得老夫不客氣了!」

唐安「哈哈」笑了兩聲,藉機說道:「陸夫子說的好啊!我記得方才陸夫子說的九字真言中,有一個『恕』字。不知道這個恕是寬恕的『恕』,還是豎起來的『豎』?」

李大壯瓮聲瓮氣地問道:「他娘的,這倆不是一個字兒嗎?」

唐安嘆息一聲,很受傷地拍了拍李大壯肩膀,無比沮喪地道:「大壯,你先到後面休息一會兒……」

若是放在平時,學子們一定會對這種沒文化的土鱉大感鄙視,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卻一個個面色如土,連話都說不出來。

人家已經擺明拿出了「恕」字尚方寶劍,這讓他們如何再斤斤計較?

最難受的還是陸季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條反擊的理由,可對方就像一條滑溜無比的泥鰍,讓人防不勝防。

見他不做聲,唐安帶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繼續滋滋不覺的問道:「陸夫子,到底是哪個恕,你快點說啊!我書讀的少,你可不要騙我哦。」

這個混蛋,根本是明知故問!

見陸季功豬肝一樣的臉色,唐安淡淡一笑,道:「算了,咄咄逼人不是我輩風格。今天之所以來到這裡,其實主要是想要見識一下久負盛名的辯才會。可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諸位所謂的『才』只是文采,而非才能。說實話,我很失望。」

被一個唐人駁得啞口無言,已經讓這群以才著稱的齊國學子們很尷尬了。現在更過分,直接連辯才會存在的意義都直接否認了。若不能還以顏色,今後讓他們怎麼能抬起頭來做人?

陸季功憤然道:「黃口小兒,大放厥詞!辯才會何其神聖,豈容你一個唐人污衊?」

唐安微笑道:「陸夫子,來之前我聽人說過,文無國界。難道這辯才會只准齊人參加?難不成齊國沒有一點包容之心?在我看來,辯才會這個名字起得很好,重點在一個『才』字,一個『辯』字。『才』暫且不提,陸夫子你連辯都不辯,口口聲聲說唐人如何。我到要問問你了——唐人就不是人?唐人就不能有才學?唐人就不能參加辯才會?」

一連三個問題,讓陸季功微微錯愕,沒想到這小子詞鋒如此尖銳。

從這群人踏入夫子坡的那一刻開始,無論從氣勢還是話語上,陸季功都陷入了絕對被動。一個習慣了被人恭維的人,缺乏對手的挑戰刺激,思路往往會變得越來越遲鈍,陸季功顯然就是如此。

他沒想到會有一個人敢公然挑釁自己,更令人氣憤的是,明明知道他的話都是歪理邪說,可每一句都與聖人沾親帶故,不是聖人所言,就是名句經典,讓人好像產生了一種錯覺:反駁他就是反駁聖人,就是大不敬,就是天大的叛逆。

陸季功想不通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只是感受到了如山一般沉重的壓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唐安不給陸季功反應的時間,繼續道:「如果夫子能讓我心服口服,那日後提起稷下學宮時,我必定會心存敬畏。若夫子和諸位學子繼續這般以齊人自居而看不起大唐,甚至被我一個區區小管事的幾個問題駁得啞口無言,那這辯才會——我等不參加也罷!」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

學子們一個個面紅耳赤,想要大聲斥責,可想起方才這狡猾的唐小安用聖人九字真言當武器,生怕一個不慎又落入了他的陷阱,竟是沒有一個人再膽敢做那出頭鳥。

陸季功氣的渾身發抖,道:「老夫執掌尼山辯才會十二載,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牙尖嘴利的人!你且說說,我辯才會如何沽名釣譽了?被一個小管事辯得啞口無言?笑話!今日老夫就要跟你論一論,到底是你一個唐人有才學,還是我們齊人更有才學!」

見陸季功動了真怒,學子們新生膽怯,紛紛上前勸慰,哪知陸季功全然聽不進去,紅遮掩瞪著唐安,大喝道:「走開!唐小安,你遠來是客,這題面就由你來出!」

「陸夫子不願佔小可便宜,這份胸襟委實讓人佩服。」唐安從容笑道,「不過——我的題面早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到底什麼是才?」

陸季功微微一愣,道:「這個問題,老夫早已回答過了。故技重施,不嫌丟人么?」

唐安搖頭微笑,道:「夫子你錯了。你的確回答過這個問題,可是在唐某看來,這個答案卻錯的離譜,委實讓人不敢苟同。」

見所有人看向自己,唐安頓了一頓,面色嚴肅道:「陸夫子說,胸有萬卷方為才。但要我來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咦,夫子們不都叫到我們要讀書破萬卷嗎?這傢伙號召眾人放棄讀書而去旅行,豈非與聖人教誨大相徑庭?

學子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唐小安是傻了還是黔驢技窮口不擇言。

後世很簡單的道理,可是放在文風鼎盛的大齊,卻成了人人不屑一顧的低賤行為。看著學子們臉上有的帶著不解,有的帶著不屑,唐安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哀。

他忽然想起那個在墨玉書院飄然的身影,想起她獨到的見解和引人深思的話語,臉上帶著一抹溫馨,徐徐說道:「我的夫子教導我說,聖人的言論都是經過實踐得出的、經得起考驗的道理。但是時代不同、環境不同,聖人在當時的感觸,我們只通過書本文字,又何如能夠切身體會?不將理論聯繫實際,終究會成為一紙空談。」

陸季功道:「胡說八道!聖人之言乃是我等必須遵從的道理,其意境之深遠、內涵之豐富,豈容你來妄加評論?你的夫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老夫看來不過如此,能教出你這等學生來也不足為怪了!」

一聽這話,唐安臉色陡然轉冷。

侮辱他可以,但侮辱他的女人卻不行!眼前這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自己就是榆木疙瘩一塊,偏偏迂腐落伍還不自知,對於有道理、有利於旁人進步的言論大家排斥,實在讓人討厭。

唐安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指,道:「我和你講道理,你卻句句帶刺字字嘲諷,就憑你這種心態和涵養,也配給別人當夫子?當孫子還差不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浪費了時間!」

被一個唐人子啊眾目睽睽下如此侮辱,饒是陸季功養氣功夫再好也承受不住,面色通紅地「蹬蹬蹬」退後幾步,大聲道:「你罵誰是孫子?」

「罵的就是你!」唐安想想藍海棠的仙顏,內心怒意更勝:「你有沒有照照鏡子看看你的模樣?頭髮稀稀疏疏,皮膚鬆鬆垮垮,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風乾的蘋果,看你一眼我都覺得噁心!外表噁心就罷了,內心更是陰暗,明明講不出道理來就倚老賣老,若非看在稷下學宮四個字的面子上,你真以為這些學子要對你畢恭畢敬?頑固不化迂腐不堪,這種人也能當夫子,看來齊國所謂的文採風流,也不過是自娛自樂的說法而已!」

「你——你——」陸季功大口喘著粗氣,一雙眼睛恨不得化成一雙利劍,狠狠將眼前的混蛋大卸八塊。

「有辱斯文!怎麼能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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