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越下越大，汴京城很快變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純潔的雪覆蓋了紅色的血，讓西大街不再猙獰一片。每個人都默默立在原地，彷彿變成了一個個雪人。
看到罪首伏誅，所有人都難以言表內心的情緒。
是開心嗎？是滿足嗎？或許都不是。他們舒展不開的眉頭，無不透露出對大唐明天的擔憂。
擔憂國力大損的帝國，能否抵擋住西面那隻雄獅兇狠的爪牙？
秦天怔怔地看著東方遠行的屍體良久，意味深長地嘆息一聲。他知道，自此以後，他就會成為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再沒有什麼能夠凌駕於自己的意志之上。只是這份光榮沉甸甸的，滲透到地下的血水，讓他的內心異常沉重。
有些意興闌珊地揮揮手，秦天嘆道：「拖下去吧。」
一旁的秦越忍不住提醒道：「皇上，那這些罪臣該如何處置？有功之人又該如何封賞？」
秦天扭過拖來，遙遙看向西大街跪伏一片的黑色長龍。
叛軍們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的。見皇上一眼望來，每個人都趕忙低下頭顱，彷彿只有這樣才會讓腦袋和身體連接的更緊密一些。
「所有為將者，盡皆處死。參與叛亂的士兵……打亂編製，併入證西大軍，擇日便趕往西域邊陲吧。」
秦天的聲音不大，可擔心命運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輕飄飄的一句話，已經決定了很多人的命運。
聶萬城等一幹將領手足冰涼，入墜冰窖；叛軍們髒兮兮的臉上卻露出劫後重生的笑容。
感恩戴德聲，祈求饒命聲，破口大罵聲，煽動反抗聲，在整條西大街響起，宛如一鍋沸騰的餃子。
秦天不再理會徒勞掙扎的叛軍，又扭頭看看身旁眾人，眼神從唐安、程雲鶴、六王爺、鍾弄弦、代天涯等人臉上一一掃過，表情柔和下來：「此次平亂，各位都是有功之臣，自該論功行賞。代天涯的天降奇兵乃是扭轉戰局的關鍵，你在最危難時沒有離朕而去，朕感到很欣慰。朕會證明你的選擇是對的——將這些叛軍納入你麾下，由你帶兵前往西域，你可敢向朕保證，將興師動眾的夏國鬍子們無功而返？」
代天涯大喜，趕忙跪地道：「謝皇上恩典！臣必肝腦塗地，不負皇上重託！」
秦天欣慰地點點頭，又看向鍾弄弦，道：「鍾家一向忠於朝廷，沒想到這一代出了兩個驚艷的人物。只可惜弄弦眼疾，不得入朝堂，委實可惜。」
鍾弄弦面上閃過一絲黯然，卻很快被掩飾過去，跪地道：「為皇上分憂，便是鍾家存在的意義。」
秦天笑道：「起來吧。朕賜你金牌一塊，在朕有生之年，保你鍾家一世榮耀。至於弄劍……大戰已過，禁軍仍按原來的劃分，朕的安危仍舊交給你們鍾家！」
託付雖然不重，卻代表了皇上的信任。鍾弄弦跪地道：「謝皇上恩典！」
秦天扭過頭，又把目光對準唐安。
身後的大小姐和柳傾歌一臉雀躍，誰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成為天下聞名的大英雄呢？而現在，唐安距此只有一步之遙。
唯有慕絨面無表情，封賞名利在她眼中皆如浮雲，她只要確保唐安安好，這就足夠了。
「唐安。」秦天面帶欣賞的笑容道。
「臣在。」唐安心中暗暗歡喜，心道老子這次立了大功，該討要點什麼才好呢？
「你的功勞就不必多說了，破壞了鬍子攻陷西域的陰謀，為朕帶回了一萬三千大軍，關鍵時刻又獻上良策，還始終身先士卒奮戰在最前沿，用最小的代價換取了最大的勝利。」秦天總結道，「論地位，你已經貴為鎮西侯；論錢財，想必雲頂購物中心的收益足以讓你成為京城屈指可數的富家翁。朕想來想去，都想不到該賞你什麼才好。先前朕便說過予你一個願望，想要什麼賞賜，還是你自己來說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
唐安搓著手，正想著該怎麼獅子大開口敲皇上竹杠，卻聽到人群之中傳來一聲嘹亮的呼喊。
「皇上——」
所有人應聲望去，見西大街上，黑潮紛紛向兩側讓開，幾個穿著東翎衛軍服的人遙遙走來。當先一人虎背熊腰龍行虎步，正是東翎衛統領胡立志。
在他身後，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夾著一道柔弱的身影。從身形不難看出那是一個女人，婀娜的身段，飄逸的長髮，哪怕看不清面容也足以讓男人們浮想聯翩。
女人纖細的脖子上架著兩把刀，揭露了她的俘虜身份，也預示著她隨時都可能香消玉殞。
跪在地上的叛軍偶爾抬起頭來，看到蒙著面紗的絕美女子時盡皆愣了愣，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他們沒法忘記這個一身綵衣的女人風華絕代的模樣，她那雙嫵媚天成的眸子，已經深深印到了每個人的心中。
可是現在，眼前的女人再沒了平日里笑傲天下的風姿。她的肩膀上插著一支黝黑的箭矢，紅色的血水將身上的綵衣染紅了一大片。
她的腳步虛浮，氣息萎靡，靈動的眸子再沒了令人心動的魅惑，而是一片絕望的灰暗。
倚這冰冷牆壁的季晨瞪大雙眼，訥訥道：「陳大哥，那是……」
陳不平表情憂鬱，道：「是媚兒姑娘！」
從西域回來的那群人，都知道她與唐安之間的愛恨糾葛。不是愛的刻骨銘心，怎麼會放棄國讎家恨，為了唐安不顧一切？
「復仇者聯盟」的每個人剛剛放鬆的心再度緊繃，同時將目光轉向唐安。
一身白衣的慕絨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同樣黛眉輕蹙。她對唐安和蘇媚兒之間的感情了解的比任何人都深，就在剛剛，蘇媚兒寧可背叛立場要自己帶唐安逃命，足見用情至深。
面對這樣一個女人，唐安該何以自處？
「媚兒……」
當唐安喃喃自語，臉上一片慘白，嚇得魂飛魄散。
他來不及思考為什麼以媚兒的身手會受傷被俘，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讓他內心一陣絞痛。
從仇人到情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有過怎樣的曾經。一次次近在咫尺的手下留情，一幕幕乾柴烈火的激情相會，一句句甜蜜動人的溫柔情話，一聲聲山盟海誓的永恆承諾……
也許世上再沒有一男一女比他們愛的更熾熱，愛的更艱辛。他們早已把對方看成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份濃烈的感情已經超越一切。
若非如此，他怎會在冰冷的河水中捨命相救，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悉心照料？
若非如此，她怎會放棄立場，夜半無人時深入敵營，打算放下所有與他遠走高飛？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感覺她正在離自己而去。
這段路很長，但在唐安眼中卻也很短。還沒有想到如何解決眼前的危機，胡立志等人已經來到了太平道。
「末將胡立志參見皇上！末將帥東翎衛自西玄門攔截叛軍，無一人漏網，路上還抓獲了神武教聖女。此女如何發落，請皇上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