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柔情與鐵血

西玄門。

曾經熙熙攘攘的大街已空無一人,冷清得不再像富庶繁華的大唐都城,而像一座幽冥鬼街。

大街上,一騎快馬絕塵而來,馬蹄聲響徹四方。

馬背上的兩個女人眉頭緊鎖,瀰漫著硝煙的空氣,鬼蜮一般幽靜的氣氛,都讓她們緊緊懸著的心始終不曾放下。唯一讓人存有一線希望的是,一路上沒再看見一個叛軍,也沒留下一具屍體。

這證明,唐安也許還活著!

程采夕警惕地左右看看,扭頭道:「傾歌,我感覺不太對勁!」

柳傾歌眼神中儘是茫然,似乎再為唐安的命運擔憂。聞言微微一怔,問道:「哪裡不對勁?」

「這一路上沒有一個人,他們都去了哪裡?」程采夕游目四顧,忽然敏銳地察覺到一道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眼神冰冷得勒緊韁繩,道:「誰!出來!」

寂靜的街,冷冷清清。在叛軍壓境時冒險進城的女人,無疑是脆弱的。

柳傾歌環住大小姐纖腰的手緊了緊,但眼神中卻帶著堅決。沒有見到唐安,她絕不會就此罷手。當選擇走上這條艱難道路的時候,她就已經和恐懼說再見了。

十幾米外的一棟二層民居,樓上的窗戶從裡面被推開,王大仙一撮山羊鬍子迎風飄揚,瞪眼道:「采夕,你回來做什麼?」

「大仙?」

程采夕驚喜交加,對柳傾歌微微一笑:「別擔心,是自己人。」

說話間,又有幾扇窗戶被推開。景雲、不戒和尚等一干熟悉的臉龐映入眼帘,乍一看去,足足有二十多人。

大小姐驚訝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幾人躍至街上,擋住了二女的去路。王大仙解釋道:「門主安排我們蟄伏於此,若是東方老賊從這裡逃脫,便讓我們暗中出手將其除掉。」

景雲英俊的臉龐無比陰沉,道:「現在汴京城危機四伏,你既然已經離開,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我是陪傾歌一起看看唐安那個討厭鬼死了沒有。」程采夕支支吾吾地說著,自己的臉卻先紅了。

景雲敏銳地從她的語氣中捕捉到了一絲關切,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

明眼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言不由衷?若非愛到極致,哪個女人會不顧一切地身赴險地?

柳傾歌焦急道:「各位大俠,唐安現在怎麼樣了?」

不戒和尚嘆息一聲,道:「我們現在也不清楚。今天一大清早,東方遠行的大軍便攻破了城門。唐安帶著一群守軍且戰且退,現在恐怕早已退守到了安定門。唉,叛軍人數太多,和尚不明白為何門主不讓我們上陣殺敵,而要在這裡防止逆賊逃脫。」

一干飛天門皆是面帶憤色,彷彿為自己一身所學派不上用場而大感不平。他們想不通,朝廷的部隊已經陷入了絕對劣勢,皇上到底還有怎樣的砝碼可以扭轉戰局?

聽到唐安暫時無恙的消息,柳傾歌常常舒了一口氣,道:「謝謝各位。程姐姐,咱們快些趕過去吧。」

「趕過去?」王大仙眉毛一挑,像是看白痴一樣看著兩個女人:「你們該不是想要去戰場吧?」

程采夕點點頭,道:「我……我爹就在那裡,身為女兒怎能袖手旁觀?」

「胡鬧!」王大仙一跺腳,指著大小姐道:「采夕,戰爭不同兒戲,豈容你任意妄為!有老夫在,你哪兒也不準去!」

「哼!」大小姐倔脾氣一上來,怕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嗆」的一聲寶劍出鞘,大小姐橫劍當胸,堅決道:「大仙,你待采夕視如己出,我一向很感激。但是今天我一定要過去,縱然拼上一條命也絕不後悔!」

柳傾歌楚楚可憐地對王大仙彎了彎腰,眼淚簌簌而下:「這位老伯,傾歌的夫君正身陷敵陣,若不能見他最後一面,傾歌會後悔一輩子!小女子別無他求,只希望能知道自己的夫君還活著,請老伯成全!」

「你們——」王大仙氣的臉色通紅,似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勸阻,大聲喝道:「總之老夫在這裡,決不能看你們送死!無論你們說什麼,老夫絕不同意!」

程采夕傲然道:「大仙,你應該清楚我的脾氣,今天就算是觀音菩薩擋路,我也要闖上一闖!」

王大仙怒不可遏,指著程采夕道:「老夫在此,斷不能任你肆意妄為!景雲,將她二人拿下!」

「誰敢過來!」

程采夕似是知道自己抵不過眾多好手,竟是將寶劍一斜,架在了自己欺霜賽雪的玉頸之上!

「采夕!你要做什麼!」王大仙大驚失色道。

程采夕眼神無比平靜,任憑劍刃緊緊貼在脖子上,壓出一道紅色血線。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若不讓我二人過去,我寧可現在就死!」

和她接觸久了的人,深知這位女魔頭說一不二的性子。飛天門眾人面帶焦急,紛紛出言相勸。他們從程采夕的眸子中看到了一絲決絕,沒有人懷疑她說到做到的決心。

見眾人仍不讓路,程采夕咬牙道:「大仙,人命關天,我沒工夫在這裡耽誤時間。我數到三,你若還不肯讓路,那就替采夕收屍吧!」

「一!」

人群之中,一直對大小姐存有愛慕之心的景雲最是焦急,也最清楚她的脾氣。眼見一滴血珠順著脖子滑落,他心痛地單膝跪地,道:「大仙,請讓路!」

王大仙目疵欲裂。他是為數不多知道飛天門主真實身份的心腹,也很明白程雲鶴對這個女兒到底有多麼看重。若是因為他的一時心軟而讓眼前這個如花朵一般的女子隕落,他如何對程雲鶴交代?

「采夕,把劍放下,有話咱們好好說!」

「二!」

程采夕非但沒有罷手,反倒微微用力,鮮紅色的血液異常醒目,更讓一幫飛天門徒把心懸到了嗓子眼。

「采夕!戰爭無情,難不成你要老夫眼睜睜看你賠上性命么?你爹只有你一個女兒,你就甘心看到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你……」

王大仙還想再勸,但程采夕知道時間寶貴,根本沒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

「大仙,永別了!」程采夕握劍的用手攥緊,滿臉遺憾地閉上眼睛,蹙眉道:「三!」

「等等!」

王大仙只感覺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嘶聲大喊,見馬背上的程采夕睜開一隻眼,縱然滿心為難,卻還是敵不過這個刁蠻任性的女子,重重嘆了口氣,咬牙道:「讓路!」

程采夕唇角微俏,終於將寶劍卸下,抱拳道:「大仙,采夕今日多有得罪,待到戰事結束,我定然擺酒賠罪!駕!」

「且慢!」王大仙側身一讓,擋住了兒女去路。

程采夕皺眉道:「怎麼,大仙你想出爾反爾?」

「反個屁!老夫就快讓你給氣死了!」王大仙瞪她一眼,指了指景雲和不戒,道:「你們兩個隨她們一道前去,記住,一定要保證她二人的安全!」

程采夕捂住哭泣的臉頰,不住頷首:「多謝各位好漢成全!此恩此德,傾歌沒齒難忘!」

程采夕轉怒為喜,心中滿是感動,道:「大仙……謝謝你。」

「你還有臉說謝謝!他娘的,那個小白臉有什麼好,值得你連性命都不要?」

程采夕俏臉一紅,咬著下唇道:「什……什麼小白臉,我是要去救我爹,傾歌才是要去救她的男人!」

「程姐姐!」柳傾歌嗔她一眼,滿臉都是羞澀。

一個不會演戲的女人想要欲蓋彌彰,根本欺騙不了任何人。

景雲別過頭去,一臉心死的黯然。

身旁的不戒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想開點。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遍地都是。飄香樓有一位以刁蠻著稱的仙仙姑娘,美貌如花,而且價格公道——改天給你介紹一下。」

王大仙囑咐道:「記住,叛軍是從西大街一路殺過去的,你們盡量繞小道過去,免得被叛軍發現。若是見唐安無恙,必須馬上趕回來,聽清楚了么?」

程采夕不耐煩地道:「清楚了清楚了,大仙放心就是。」

不戒和尚拍拍胸脯:「放心好了,只要和尚和景雲還有一口氣,必定將她二人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告辭了!」程采夕英姿颯爽地雙手抱拳,縱馬便跟隨前方的景雲和不戒向著小道馳去。

王大仙看著幾人的背影,眼裡帶著濃濃的擔憂:「門主,全天下恐怕沒有誰會比你這個女兒更任性的了。唉,但願她們能逢凶化吉吧……」

……

……

「殺呀!」

終於等到進攻的號令,早已按耐不住心中躁動的叛軍們縱聲狂嘯,高高舉起手中明晃晃的刀槍,滿臉猙獰地撲了上去!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是被破背上了「叛軍」的罵名,每天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生怕朝廷的王者之師將自己無情地抹殺。

可隨著戰事的深入,他們意外的發現: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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