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兒一臉的得意，宛如一隻驕傲地鳳凰在凝視一隻卑微的螞蟻。一環扣一環的算計，便是她足以自傲的底氣。
這種情況下，她不相信唐安還會翻盤。更何況，他現在自身難保。
唐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問道：「故事講完了？」
蘇媚兒笑道：「講完了，精彩嗎？」
「精彩。」唐安由衷讚歎道，「那……然後呢？你把我半夜三更叫到這裡，恐怕不僅僅是為了給我講一個故事那麼簡單。我知道了這麼大的秘密，是不是也該『上路』了？」
「不！」
蘇媚兒搖搖頭，眼神灼灼地盯著唐安的雙眼，猶豫了片刻，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奴準備……給你一個選擇。」
「選擇？」
「是的，選擇。」蘇媚兒道，「奴原來執念太重，總覺得你們二人前來西域是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誰知道卻只是為了救慕驚鋒。唉，這個秘密固然重大，但和夏國在西域的布局相比，實在不值一提。這些日子以來，奴一直小心翼翼地隱藏身份，但是此時此刻，奴實在沒法再隱藏下去了。」
唐安好奇道：「我也很奇怪，為什麼你在這樣的場合公開身份。這裡沒有莫凌圖的軍隊，你表明身份也無法獲得一丁點兒的援助，這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說之前因為對你們的動機產生懷疑，是奴心頭抹不去的魔障，那現在，奴只能說……你讓奴感覺到了恐懼。」
「我？」唐安指著自己的鼻子。
「沒錯。奴對你的忌憚，猶在當年的慕驚鋒之上。」
蘇媚兒深深看他一眼，繼續道：「在汴京的時候，奴認為對你的評價已經足夠高了。你就像一隻頑強的蟑螂，非但殺不死，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奴的計畫。不過那些事和你在西域的所作所為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一個從來沒有帶過兵的人，僅僅憑著一個又一個的陰謀詭計，幾次死裡逃生，還順道殲滅了數倍於己方的敵人。說實話，奴當初以為帶兵穿越西域封鎖線的豪言不過是個笑話，而你卻真的做到了。非但如此，還在十幾萬夏國大軍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奴不敢想像，假如將來讓你駐守西域，對夏國來說將是怎樣的災難。」
唐安沒想到她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高到讓她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殺了自己。
想想自己背負了三千人的希望，唐安苦笑道：「經歷過生死一線的人，恐怕都會把性命看做身外之物。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只是希望能夠帶著我們最可敬的將士回到家鄉而已，當然這種理想對於你來說太難接受，因為我是唐人而你是夏人。既然如此，想必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動手吧。」
「奴說過，奴會給你一個選擇。」蘇媚兒眼神瞟向別處，似乎不看正視唐安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道：「跟奴回夏國！」
跟她……去夏國？
唐安張大嘴巴，當初無論如何也要殺自己的女人，如今良機在握，竟然放棄了這般好的機會，還告訴自己跟她回去？
「你……」
「奴想來想去，或許這是唯一能夠讓你活命的辦法了。有奴的舉薦，加上你的才學，到了夏國必定能夠大展頭角，而不是像在大唐一樣，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接待使。」蘇媚兒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情感，眼神灼灼地盯著唐安：「跟奴走，奴保你一世榮華富貴！」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但是她明亮的眼睛卻出賣了她的心：神武教……還缺一個女婿呢。
被她熱切的目光盯著，唐安心中百種滋味糾纏。
他不是傻子，這一路上歷經坎坷，哪怕兩個陌生人也會產生感情，更別說期間還經歷了無數生死考驗。
夏國女子不能被人看的面容，早已被唐安看了個精光，不止是臉龐，還有她那完美無瑕的身子。沐浴過後，蘇媚兒時常對著鏡子默默欣賞自己的身軀，認為那是長生天最完美的傑作，但她自始至終都沒考慮過把銅鏡中香艷的美景和某個男人共享，可唐安偏偏做到了。
唐安有些失神，過往的一幕幕又在腦海中浮現：
「在媚兒看來，我們每個人都是命運的棋子。從生到死，長生天已經為我們安排好了每一步，而我們的使命，只不過是遵從神明的安排，所有有的人功成名就，有的人碌碌無為，拼湊成了這世間的萬般色彩。」
「鳳大家名譽被毀，而且東方公子還對柳大家提出了那種令人不齒的要求。這在媚兒看來，就好比一個女人被一個惡人佔了便宜，這惡人還接二連三壞她好事。若你是這個女人……會怎麼做？」
「其實媚兒的想法和唐公子很像，就是卸下名利的包袱，遠離爾虞我詐的生活，做一個平凡女子。找一個真正愛奴的人，一起簡簡單單地過完一生。」
「因為我們是人，不是沒有感情的野獸。」
「唐安，你永遠都只會欺負奴，奴恨死你了！」
……
一路走過來的畫面，如同電影一樣在腦海中穿梭，讓唐安內心充滿了溫暖。他現在才發覺，原來平淡無奇的過往，回憶起來竟是如此美好。
不過美好只屬於曾經，月光下的蘇媚兒美的令人窒息，那雙魅惑眾生的眸子里只餘下近乎哀求的光澤。他知道，就憑帶兵殺了一萬多夏國士兵這一點，自己已經站在了夏國的對立面，她做出這個決定有多麼艱難可想而知。若非實在難以壓抑內心火山般的感情，她斷然不會如此妥協。
可惜，汴京城裡有太多東西讓他割捨不下，前世今生的民族情結，也讓他不可能改變立場。
「這個選擇的確充滿誘惑，去了夏國我可以名正言順地做一個小白臉，哪怕整天好吃懶做，有你的庇護也會有數不盡的財富任我揮霍。如果運氣好，還能和名震天下的神武教聖女雙宿雙棲。」
蘇媚兒眼睛一亮，小手激動的微微顫抖。
就在以為自己的提議打動了對方之時，唐安卻微笑著搖了搖頭。
「可是——對不起，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