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尚書有請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再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像抽空了唐安的所有力氣。

渾渾噩噩走出飛雪悅蘭閣大門的時候,唐安有些緬懷的看了看那塊匾額。正午陽光的照射下,那塊匾額還是那麼鮮亮,可是從此以後,這一切都將與他無關。

死過一回的人才能明白,名和利雖然可以帶給人飄飄欲仙的滿足感,但卻始終是虛無的幻像。真正讓人感到溫暖的,只有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唐安懂得這個道理,他對身邊每一個重要的人都倍感珍惜。但當發現珍惜之人用感情為利益鋪路,再無情的泯滅到那份感情時,這種落差分外讓人痛苦。所以哪怕他一開始就知道鳳之嵐的初衷,卻還是接受不了擺在眼前的現實。

當然,這種落差與柳傾歌無關。

與她相識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那個傻傻的有著一頭雪白長發女孩子的笑靨如昔,可是自己以後或許再也看不到了吧。

「大仙,你說人生來是不是就會有很多煩惱?」

「公子這話可是問錯人了,老夫只是個說書的而已。書是人寫的,是人才有故事,只是這戲裡戲外,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呢?」

唐安細細琢磨王大仙的話,似乎越想越有道理。看著滿街熙攘的人群,每個人都是活生生存在的,而卻又像是別人故事中的主角或者配角。

「那我到底是書中人,還是書外人呢?」

「哈哈!」王大仙大笑兩聲,道:「枉你還自負有才學,竟然連這等簡單的問題都想不通。你既能體會到做人的酸甜苦辣,而你的故事又出現在老夫的段子中,所以你既是書中人,又是書外人。」

唐安像是抓到了什麼,轉悲為喜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王大仙兀自搖搖頭,拍了拍這陷入情網而不自知的傻瓜,道:「不管書中人還是書外人,總歸要把自己的故事寫下去。別想啦,快些找個地方吃些東西。這飛雪悅蘭閣的酒淡出鳥來,東西又貴的驚人,老夫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願意來這種地方。」

唐安像是沒聽到王大仙的抱怨,只是喃喃道。「不錯,人生縱使再多起伏,也要活下去,不是么?」

想通此節,唐安心情大好。

不管心情如何,人總不能不吃飯不睡覺,就算是再悲傷難過,日子也還要繼續。

至於柳傾歌……一切便看天意吧。

「傻小子,一切自有定數,別在此多愁善感了!」

王大仙不耐煩的說道,還白了唐安一眼,似是想不到這少年看起來放蕩不羈,內心卻這麼悶騷。

感激的對王大仙笑了笑,眼看到了正午時分,二人一同進了一家館子。

不知道是被鳳之嵐刺激到了,還是真的豁然開朗,唐安今天一改往日的吝嗇,竟然點了一桌子好菜。紅燒豬肘、醋溜蹄筋、清蒸桂魚、蓮花悶鴨掌、叫花雞,還有兩壺上等的女兒紅。一道道色澤鮮美的菜肴從眼前飄過,讓王大仙食指大動,第一次感覺跟著這麼個小家丁似乎也不錯。

二人談天侃地,王大仙本來就是說書出身,各地風土人情如數家珍,唐安也放開了胸懷,把自己所見所聞傾述說出,只覺得心中無比痛快。一些超卓的見識和聞所未聞的奇聞趣事讓王大仙大感興趣。

二人聊得投機,不知不覺間,這頓飯從中午吃到傍晚,酒也從兩壺變到六壺。直到唐安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王大仙才發現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打了個酒嗝,喃喃自語道:「世間多少痴情人,為情之一字困惑不已,想不到你這小子看起來像是有大智慧,卻也不能免俗。蠢,真是蠢不可及,蠢得無可救藥!」

話雖這麼說,可王大仙還是拖起如死豬一樣的唐安,一邊走一邊道:「罷了罷了,誰讓我欠你一頓酒錢呢?你請我吃酒,我送你回家,咱們兩不相欠。」

……

……

唐安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自己床上,而且是和衣而睡。想要起身,卻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只覺得腦袋暈眩,看著四周的景物都像是在旋轉一樣。

喝酒果然誤事,想到雲頂購物中心的事情已經耽擱了好幾天,唐安暗罵自己兩句,輕輕搖了搖腦袋,起床簡單的洗洗刷刷,打算到工地上看看。

沒有了柳傾歌的雙姬較藝,自己還有雲頂購物中心的項目呢。只要有才學,不信無處可以施展。既然決心要活出個樣子來,那就把這件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唐安這麼一號人物。

給自己鼓了鼓勁,因為柳傾歌所產生的頹敗情緒一掃而光,連腰板似乎都挺直了起來。可剛走出兩步,卻看見翠珠那小丫鬟一蹦一跳的進了後院,對自己嫣然一笑,道:「安哥早!」

「早啊翠珠,怎麼今天這麼漂亮,是不是要去相親啊?」唐安笑道。

「你才要去相親呢!安哥真不知羞,翠珠不理你了!」小丫頭紅著臉輕聲啐道,可是看唐安的眼神都像是要滴出水來。

哇,果然是春天到了,連胸部都沒發育好的小丫頭都開始發情了。看起來自己還是很有魅力的嘛,不過一定要注意低調,讓天下萬千少女春心蕩漾夜不能寐,那就是大大的罪過了。

唐安咳嗽一聲,嚴肅起來道:「好吧,安哥聽你的,這就去相親。」

翠珠笑道:「你穿著一身下人衣服,有哪家小姐願意和你相親啊!」

「下人衣服怎麼了,這身程府高級伴讀書童制服面料講究款式新穎,很時尚的好不好。」

唐安咳嗽一聲,想來想去自己認識的姑娘,柳傾歌和大小姐自然不可能了,只剩下一個男扮女裝的夫子。笑道:「我去和藍海棠藍姑娘相親,不行啊!」

一句玩笑話,卻讓翠珠目瞪口呆,結巴道:「安哥……你也太神了吧!你怎麼知道藍小姐要找你的?那種神仙一樣的人物居然也喜歡你,安哥,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看小丫頭一臉的誇張表情,唐安心裡一驚:雖然老子知道下人們都不聰明,可也不至於蠢到這種程度吧?老子一個下人,那藍海棠卻是天之驕女,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這小丫頭居然真的會相信。真不知道該說你很純很天真,還是很傻很白痴。

被一個少女滿臉仰慕的看著,縱使唐安臉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撓著頭笑道:「這個……完全是人格魅力,呵呵,人格魅力。」

「你看看這是什麼!」小丫頭變戲法一樣從腰裡掏出一張請帖,大紅色的信箋看上去很是大氣。

又有人寫信,難道是柳傾歌女朋友跟老子道歉?

唐安疑惑地打開一看,映入眼帘的字體蒼勁有力,上面寫著:「小兒頑劣,令老夫不知賢侄抵京,實乃愧疚萬分。盼賢侄過府一敘,讓老夫聊盡地主之誼。」

落款處寫著「藍鴻烈」三個字。

「藍鴻烈?」唐安喃喃念道,卻想不起自己認識這麼一號人物。

「就是戶部尚書藍大人咯!」翠珠一臉的傾慕,道:「安哥,你竟然要做藍大人的快婿了!天吶,這是真的么?」

藍大人……藍海棠的爹?

唐安只覺得一陣驚訝。老子千里迢迢來求親,卻連這位大唐重臣的面都沒見到,想不到如今他竟然親自邀請自己。

只是,這老傢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呢?

藍府唐安並不陌生,就在城北市集旁邊的狀元街。

無論是上課還是逛市集下館子,唐安幾乎每天都會路過此地。若說一開始因為藍海棠的關係還心存芥蒂的話,那走的多了,如今早已沒了感覺。

習慣是最可怕的東西,它會潛移默化的將你原本執著的東西化為烏有,就像不曾出現過一樣。

就像眼前的藍府,曾經那麼夢寐以求的地方,但是被藍青竹一番羞辱過後,唐安早已對這裡心如死灰,想不到今天竟然會故地重遊。

藍鴻烈的請柬寫的很清楚,只是邀他這個故人之後過府一敘而已。但想到藍海棠這個傳說中的未婚妻,唐安的情感頓時就變得複雜起來。

其實唐安早已對藍海棠沒有了非分之想,特別是得知藍海棠便是「唐海」之後更是如此。

起初他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想要攀龍附鳳不過為了能活下去。但是想到藍海棠的無私教授,不因自己無權無勢而嫌棄自己,加之二人同生死共患難,自己還一不小心佔了她的便宜,如今對藍海棠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這種感情很複雜,像師生,卻不是單純學生對夫子的尊敬;像朋友,卻又不像真正的朋友一樣親密無間;像情人,但好像二人之間相互也談不上多喜歡。

多種身份和感覺摻雜在一起,讓唐安自己也有些糊塗。此時到了藍府,馬上就有可能見到藍海棠了,唐安忍不住問了自己一句:藍海棠在自己的心裡,到底佔據著一個怎樣的位置呢?

硃紅色的大門就在眼前,不知為何,想到這扇門中寄託著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願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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