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進退 第500章 雙星(二)

塞普勒斯一年中有至少300天是陽光明媚的日子,韋坤很自然的連續三天都在晴朗的白天和晴朗的夜晚暢遊於島嶼上。這是一個典型的民朝建設區,明確的規劃,強力的執行。自從韋澤都督站上統治者的巔峰後,民朝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規劃模式。

科學的研究,經驗的積累,統一的紀律。理論和執行標準對於任何一名公務體系內的人員都完全公開。所以民朝的公務員不好乾,因為大家很難自作主張。所以民朝的公務員很好乾,因為標準明確。以韋坤的經驗,這個島嶼的未來已經在可預期的範圍內。少量的種植用地,更少量的人口,塞普勒斯必將過上一段很不錯的日子。

對於王明山為什麼要讓自己在這裡參觀,韋坤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未來明確,而且對大家是個很好的未來。坐在阿依納帕海邊的一塊石頭上,韋坤很想弄清楚王明山到底想讓韋坤從塞普勒斯中看到什麼?

金黃的沙灘,清澈到完全透明的海水。夕陽把雲彩染成紅色為主的顏色,而這些雲彩與蔚藍的天空與蔚藍的大海交相映照,變成了更加絢麗的色彩。紅、黃、澄、藍、紫、白,種種色彩如夢如幻,混合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絢麗和透明。以至於韋坤完全忘記了困擾自己的煩惱,不知不覺站起身來,整個人都被這美景吸引。

美麗的丹麥公主有一雙美麗的深藍色眼睛,以及一頭蓬鬆柔軟的暗金色捲曲長發。在這色彩與造型的傍晚海邊,韋坤突然就想起了那位美人。喜悅、歡欣,光影的美景讓韋坤心中突然生出把這一切納入懷中的慾望。「原來這就是好色之徒。」他喃喃地說道。塞普勒斯被是希臘神話中愛神維納斯的故鄉。見過斷臂的維納斯像之後,再看到這綺麗的夕陽,韋坤突然覺得這傳說應該是真實的。以愛為名的女神一定是在這樣美麗天空中誕生的。

在腦海中想著是不是把美麗的公主殿下從丹麥弄來一起欣賞這樣的美景,韋坤突然覺得若有所思。一絲難以形容卻真實存在的東西縈繞在他心中,非得用言辭來形容,那就是佛家喜歡說的「諸色皆空」。

韋坤絕不相信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日子會是永恆,歷史早就證明了那樣的極盛必然是衰落的開始。韋坤知道老爹韋澤對戲劇沒啥興趣,所以他唯一一次出於自己的願望去看過的戲劇就是《桃花扇》。雖然名角並沒有能讓韋澤對戲劇產生興趣,但是韋坤見老爹抄過《桃花扇》的戲詞,「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桃花扇》這部劇作是寫明朝覆滅之時的故事,而韋澤則是親手摧毀滿清的人。這樣的詞曲與韋澤的身份配合起來,讓韋坤覺得實在是笑不出來。老爹韋澤決定放棄帝制,韋坤阻擋不了,而且也能某種程度的理解。

因為韋澤的決定,韋家後人能夠從帝制的興亡中擺脫出來。但是一家悲劇的結束,能讓國家不再重複興亡交替的命運么?王明山明確的告訴韋坤,讓民朝擺脫興亡交替的命運,就是韋澤在人生最後不長日子裡面努力的方向。一位六十歲的老人,沒幾天活頭。在落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的時候,韋坤也不得不考慮這些沉重的事情。然後他發現,從內心深處而言,他是真的愛著他的老爹韋澤。只是真正的想像了一下老爹去世這件事,韋坤就覺得心臟收緊,幾乎呼吸不能。所以他把這個令人恐懼的念頭拋在一邊,向住處走去。美麗的夜景在韋坤眼中依舊很美,卻沒辦法讓他產生欣賞的意思。

回到塞普勒斯首府尼科西亞,韋坤去見了王明山。王明山直截了當地問道:「看出問題了么?」

「沒看出問題,只是看不清未來。」韋坤把自己反覆思量後的結果講了出來。

「多久後的未來?三年?五年?十年?」王明山追問道。

「最少也得三年。」韋坤答道。

「唉!」王明山遺憾的嘆口氣,「韋坤,我記得你爹給我們上課的時候說過,佛家說人生只在呼吸之間。一口氣進去出不來,人就那世去了。所以你說看三年,還是最少三年。我覺得能看三天就不錯了。你要是問我三天後具體是個啥樣子,我不知道。」

韋坤心裏面不爽,他覺得王明山有點刁難的意思。不過這不爽片刻後就消散開來,老爹韋澤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韋坤覺得那更多的是比喻而不是王明山這樣的嚴格執行。「王書記,以您的能力,我認為三天的未來你能控制得了。」

王明山用力搖頭,韋坤的話讓他想起不少以前糟糕的事情,所以他的反應很激烈,「不。我試過很多次,別說三天,三小時我都未必能控制得了。任何事情都是必然的,任何事情都有規律的,但是任何事情都沒有一個確定的必然。我是三十五歲之後才真正認識到這點,我希望你能在三十歲前就認識到。」

「可是我爹好像就不是這樣。」韋坤疑惑的提出的反證。

王明山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說道:「你要是覺得你有你爹那麼神,就按照你的想法干。」

「王叔叔,您別生氣。我錯了,請您一定要指教我。」韋坤立刻就軟化了態度。

王明山本來就不是要和韋坤慪氣,韋坤低頭了,他就嘆道:「你啊,要保持這樣謙虛謹慎的態度。即便我說的不對,你也要虛心的聽。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我看我爹總是正確,所以我覺得世間是有絕對正確的。」韋坤也沒有糾纏在虛禮上。

「你爹現在搞銀行,大概是不如我。如果是給他時間調查,我大概是贏不了他。但是論執行,你爹現在不如我。但是我也絕不會認為我就比你爹對銀行的認識水平深。所以,你爹總是正確,這是你的錯覺。」王明山也把自己的全部想法拿出來講。

「為什麼我爹的認識比你深?」韋坤覺得抓住了重點。

王明山答道:「因為你爹是個幹事情的人,他做事的方向和方法對。我對現有的銀行體系很熟,不等於我就能想出如何讓現有體系未來怎麼發展。就如你爹打仗的時候,我以為你爹要用武力統一全球。但是你爹卻沒有這麼考慮,他認為未來把世界聯繫起來的還是銀行服務,還是金融服務。這一點就指出了未來幾十年的方向,我們銀行業的同志們都很認同這個方向,所以我們服他。」

韋坤沉吟不語,他也聽過類似的話,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聽進了心裡。王明山看韋坤不吭聲,他繼續解釋道:「我們打北美,原本以為是步行、牲口拉,還有搶奪美國佬的鐵路。這三種行軍方式是我們在北美打仗的模式。想來美國佬也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制定的作戰計畫。但是現實中我們採用了摩托化步兵,美國佬根本沒有應對的辦法,所以才會被這麼快打得落花流水。軍隊裡面老傢伙們服你爹,年輕小子也服你爹。因為你爹一句話不僅解決了現有問題,還指出了未來方向。只要是懂行的,都覺得跟著你爹有前途。」

看韋坤眉頭緊皺,有些理解不能的模樣。王明山只能再選更低理解難度的說法,「你小子現在所做的一切,你爹都干過。你自己回頭想想看,是你爹逼著你這麼乾的么?是你自己願意選擇這些被證明有用的辦法。你對你爹怎麼想,那個不重要。只要真的干起事情來,你自己跟著就走了!」

「……可是,那些規律都是我爹想出來的……」韋坤提出了自己根本性的疑問。

王明山一字一句的大聲說道:「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這話如同洪鐘大呂般讓韋坤覺得恍然大悟,卻還是覺得莫名的不服氣。

看著韋坤這熟悉的表情和反應,王明山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嘆口氣說道:「靠想根本想不出規律來,規律已經存在,只是看誰能找到規律。這點上都督是天縱之才,我這些年終於想明白了。各個領域的凡人和天才一比,差距之大就跟人類和猴子一樣。天才之間相比,也跟人類和猴子之間的差距一樣大。韋坤,你爹在這方面是天才裡面的天才,咱們不要和他比這個。」

「若是沒有這天份,豈能服眾?」韋坤終於找到了可以說出自己心聲的切入點,他堅信自己的老爹韋澤是靠他的天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自從接到老爹韋澤那個合成氨的項目指導之後,韋坤就對科學之路感到了絕望。和天才們相比,凡人們除了仰望之外哪裡還有別的選擇。他弟弟韋離心甘情願的跟在老爹韋澤背後,把天才老爹的想法當成一步步得到更高地位的階梯,韋坤心裏面其實很不以為然的。

「不。正因為有這些天才,我們這些凡人才有機會看到這世界的美麗。如果不是和你爹合作,我就沒機會知道世界竟然有這樣的偉業,有這樣讓人覺得不虛此生的風景。而且沒有我們這些凡人,天才也只是懷才不遇。你爹當年縱橫萬里,從廣西一路殺到南京,從南京殺到北京,再從北京回來一路殺到廣州。這幾萬里路,讓你爹的赫赫威名傳遍天下。那是因為在他背後有幾萬我這樣的凡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你爹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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