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進退 第235章 收尾不易(二)

該來的總是要來,韋澤在自家書房裡面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感嘆著。非得問韋澤對自己的評價,韋澤覺得自己也算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的典範。所以韋澤個人對於血統繼承很反感。中國這麼大的國家,又進入工業化時代,再搞血統繼承的結果大概是快速完蛋。

王朝固然是非常堅固的體系,王朝又是非常容易僵化的體系。國家越大,僵化起來就越可怕。在韋澤穿越之前,21世紀第二個十年中的民眾們比較關心,至少是網路上比較熱絡的議題就是社會階級固化問題。若是韋澤搞起血統繼承的制度,中國的僵化程度就不是簡單的社會關注問題,而是真的要快速固化。

正在想著這個問題,訪客就來了,阮希浩與柯貢禹兩人一起進了韋澤的書房。光復軍老兄弟中韋昌榮執掌組織部,等同於之前朝代的禮部尚書,所以早早脫離了光復軍。現在老兄弟雖然還沒凋零,卻也開始大量退休。之前那幫代表性人物中,阮希浩與柯貢禹算是碩果僅存,未來幾年還會繼續活躍在中央的元老。兩位元老之間,就得講點資歷。柯貢禹在前,阮希浩在後。

兩人在韋澤面前坐下,柯貢禹開口了,「都督,韋睿這孩子工作表現出色。他兩次當了我的學生,我還是能看準人的。」

即便是對自己兒子的讚揚,即便這個讚揚並不是拍馬屁,韋澤還是不太想聽這話。阮希浩昨天的發言震動了中央委員會,太子素來被認為是國本。韋澤都督遇刺,這就意味著一個問題,不是韋澤都督無能,而是韋澤都督的繼承人到底是誰。沒人覺得韋澤都督會被一個王八蛋幹掉,可韋澤都督不是神,他終歸會死。萬一韋澤都督不幸出了什麼事,民朝該往哪裡去?只要立了太子,一切問題都解決了。父業子承,在民朝普通人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何況韋睿是韋澤第一個老婆的長子,從傳統法理上看毫無問題。所以一眾中央委員都認為此時立太子順理成章。若非這牽扯的是韋澤的私事,只怕這幫人就敢投票表決呢。甚至還有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委員提出投票。

韋澤覺得這也太搞了。決定韋澤是不是立太子居然要靠投票,那大家老老實實的投票選舉主席豈不是更好么。所以韋澤只能再次以「一個無名的混混就把大家嚇成這樣」把事情給否定了。然而事情可沒有韋澤想的那麼簡單,現在是阮希浩和柯貢禹一起來談此事。

揣摩兩人的心思,韋澤覺得他們大概是認為自己有必要向韋澤表忠心。韋澤先給兩人一個人扔了一根煙,等大家點起來之後,他才說道:「什麼叫做老兄弟?就是咱們之間說些兄弟才能說的話,你們不會懷疑我有惡意,我也不會懷疑你們有惡意。大家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阮希浩與柯貢禹忍不住對視一眼,韋澤把話說得這麼明白,想來後面的話最輕也得是「不中聽」這個級別的內容。可韋澤已經表達出如此善意,兩人自然也做了心理準備。柯貢禹說道:「我這輩子只聽都督的,都督有什麼要說的,就給我們這些老兄弟說。」緊跟著柯貢禹,阮希浩也說道:「我聽都督的。」

「司馬繼為什麼想干這件事,你們有沒有想過?」韋澤先把這個問題拋了出來。他手下這幫老兄弟們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也沒有受到過系統的儒家教育。所以他們的做法依照本性,依照傳統,所以才顯出非常有趣的結果。如果韋澤建立的是一個封建王朝,敢這樣提出建議的傢伙,只怕下場都不好。插手皇家繼承人的事情,還是用一種類似工業化社會的科學態度來干。若是在封建制度下,不殺他們還能去殺誰呢?任人唯賢沒錯,任人唯賢的基礎是一個所有人一視同仁的社會基本制度。封建制度下沒這個基礎。

當然韋澤不指望這兩位老兄弟理解這些,這兩位老兄弟也沒辦法理解到這個問題。他們聽了韋澤的問題之後,都露出沉思狀。司馬繼的案情一點都不複雜,司馬平因為自己的原因,回家就罵司馬繼讓他馬上要丟官。兒子替爹考慮是個常態,於是司馬繼認為幹掉韋澤,中央大亂,然後就沒人能給司馬平的政敵撐腰。只要他爹還在山西繼續當省委書記,一切都可以繼續。司馬繼作為司馬平的兒子,就可以在山西繼續享有他認為他該享有的一切。

中央中一部分人對此極為憤怒,這狗屎司馬繼是把自己當土皇帝啦!製造中央的混亂只是為了保證他司馬家的地位,這廝的狗膽之大,讓不少中央委員生出對其剝皮填草的強烈衝動。

當然,還有一部分老兄弟對此感到不安。他們反對司馬繼這個人如此干,可在不影響中央穩定的情況下,老兄弟們也自然希望他們的子女家族能夠永享安樂,世代公侯。

韋澤說出了很多人不想聽的話,兩位老兄弟就只能「陷入沉思」。如果能讓韋澤不提這個話題,就算是讓阮希浩仰角45度遙望天空感嘆人生,阮希浩覺得他也會去這麼做。

「都督,我觀察韋睿很久了。司馬繼那種人給韋睿提鞋都不配。」無視阮希浩的沉思,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柯貢禹表達了他的態度。

你這是大佬準備出來給太子站台么?韋澤心裏面這叫個不爽。韋澤心中甚至生出一種嘲笑來。別說這些人心甘情願的出來站台,就算是他們心不甘情不願,難道韋澤命令這幫人出來給太子站台,他們難道還敢不出來站么?韋澤不得不懷疑這幫人是不是背後有什麼共同想法。

心情不爽,韋澤話也就很直率了。「韋睿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司馬繼的事情也是個案,我相信絕大多數老兄弟們的子女都不會有這種傻念頭。司馬繼想分疆裂土當諸侯,你們現在提出太子來,兩件事放到一起提出來,我就覺得不爽。」

「都督不高興,我再也不提此事。我當時只是覺得心裏面非常不安,覺得立了太子,就能讓大家安心。」阮希浩立刻答道。好不容易有機會擺脫韋澤的質疑,阮希浩馬上就順桿爬。都督是完全可以借著司馬平的事情揪著官二代的惡行不放,這才是老兄弟們擔心的問題。誰家沒有利用手裡的權力為自家謀些好處的事情,司馬繼這等傻缺很罕見,可自家孩子幹些破事卻不罕見。整頓從來都不會僅僅限於一點不放,阮希浩能夠一呼百應,還真不是因為阮希浩個人有如此巨大的號召力。只是因為大家擔心的與阮希浩擔心的是一回事。

韋澤也不想說的太過,他板著臉對阮希浩說道:「我再說一次,是那種渣人怕我們,可不是我們怕那種渣人。只是因為那種渣人干出自尋死路的事情,我們就被他給嚇住了。那隻能說明我們自己也是渣渣。當年咱們縱橫天下,現在老兄弟們不能給自己抹黑啊!」

送走了阮希浩和柯貢禹,剛趕回家的韋坤就耷拉著腦袋來見韋澤,「父親,我認識了那種司馬繼,還和他喝酒……」

韋澤大怒,他打斷了兒子的話,「你去把家裡人都叫到客廳,我有話說。」

凡是在家的老婆孩子們都到了客廳,韋澤讓眾人坐下,他居中一坐,很不爽地說道:「我這輩子認識很多人,好人當然有,壞蛋也不少。和壞蛋稱兄道弟,甚至向壞蛋屈膝下跪的事情我也不是沒幹過。這絲毫不影響我個人,我韋澤是什麼人,那就是什麼人。是好是壞任由別人評價。韋坤的確認識了一個渣渣,和渣渣喝過酒。這是事實,就沒什麼好講的。韋坤通過這件事吸取經驗,知道有什麼人還是避之大吉,那是他人生要學習的經驗。但是,在家裡,我不允許任何人拿這個來說事。」

這話一說,李儀芳和韋坤都是精神一振。祁紅意則是兩眼向天,不置可否的模樣。

看到這樣子,即便是韋澤反覆告訴自己,矛盾爆發從來不是爆發那一瞬才產生的,可心頭那股不爽還是難以驅逐。

「散會!」韋澤氣呼呼的起身說道。也不管家裡人再討論什麼,韋澤再次回到書房,躺在書房裡面的卧榻上,韋澤花了好久才讓情緒稍微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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