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進退 第230章 發酵(十五)

司馬平和韋秀山都以工作為由選擇脫離韋澤的視察隊伍,韋澤不覺得有啥奇怪的。兩人看來好像都明白了些什麼,雖然這種頓悟一般帶來的都是不怎麼美好的結局,韋澤還是同意兩位都回去處理工作。

沒有兩位大頭頭出現,山西當地官員表現的更加活躍。此次視察山西的時候韋澤發現山西的局面其實比他想像的要好不少,當地人口,特別是農村人口遠比想像的少。地方官員的解釋是,「他們很多往大同以北和東北方向去了。」

雖然山西號稱保守,人民卻一點都不是站樁型的存在。以往有走西口,現在走西口的局面更甚於歷史。山西、陝西都往蒙古方向去,與陝西一比,山西還有去東北的選擇。這些年東北的農業搞的真心不錯。東北以及遠東地區地廣人稀,國家規劃的新型農業模式下,一戶能分200畝地。種地和畜牧都能讓山西百姓過上好日子,那些有闖勁的年輕人一窩蜂的離開山地縱橫的山西直奔廣闊的世界。特別是農村青年,有人帶頭,他們自然願意到一望無際的大平原去謀生。

人地矛盾解決之後,以中國農民的勤勞,生活水平大大提升幾乎是一定的。所以韋澤想像中的貧瘠山西根本沒出現,這不得不讓韋澤有些自我反省。在韋澤的想像中,中國的問題很難解決。沒想到韋澤太小看人民的主觀能動性,只要國家能夠提供廣闊的土地上,只要國家堅持土地國有化制度,人民的自發性遠比韋澤想像的更強。

此次出行前,韋澤還聽福建省委書記講述了福建最近城市人口暴增,房產買賣一片紅火的消息。現在的福建省長是以前的外交部長左志丹,所以左志丹還肯和韋澤說說實話。

1868年開始,以中國幹掉西班牙,收復呂宋為標誌,大批福建人離開貧瘠的故土前往南海開拓。二十年過去了,那批人都掙了不少錢。當年二十幾歲,三十幾歲,甚至是四十歲的人口都覺得想回家。於是掀起了一場返回福建老家的熱潮。

在呂宋等地生產生活二十年,這些人再也受不了在貧瘠山區故鄉居住。於是這些人短暫返鄉之後,就跑到福建各個飛速擴張的城市買房,當起了城裡人。如此多的錢進入了房市,引爆了福建城市的瘋狂擴張。城市建設本身就能拉動經濟暴漲,福建突然發現以前靠國家財政撥出才能勉強進行的城市擴張突然成了賺錢的大買賣。

不僅是福建,廣東,廣西等最初前往南海的大省都出現了類似的局面。帶著大量錢財返鄉的人口都向生活更方便的城市聚集,他們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再也不用土裡刨食,而是踩在他們的肩頭向社會更高階層邁進。南方各省本以為這會導致城市人口暴增,失業暴增。沒想到城市擴建本身就創造更多就業,工地上需要人,水電的設計,醫院、學校、郵政、零售,這些部門對那些上過學的娃敞開了懷抱,這些更需要受教育人口「技術部門」吸納大量勞動力。即便是受教育水平較低的農村人口也能加入體力勞動大軍,引發了大量農村人口跑到城市就業。

各個路口的交通警察少了,那些帶著黃色的帽子,穿著政府提供的條紋馬甲的老年人負責維護交通。一個班三四個小時,政府機構向這些老年人口支付除了購買足夠本人的糧食之外還能有些剩餘的報酬。在街頭有這些人口,在小區裡面也僱傭本小區的老年人負打掃衛生,修剪綠化植物。不管是生產部門或者是服務部門,城市突然就充滿了勞動者。

既然人民除了懶蛋之外都不至於陷入飢餓,市面自然就興旺。市面興旺,經濟就活躍。南方各省都開始認真研究「錢到底發到誰手裡」的制度性問題。討論結果當然喜人,只要錢真的能夠通過支付勞動報酬的方式落入基層勞動人民手中,收入本就不高的人民還是會把錢用在基本生活消費上。基本的生活消費穩住之後,大家都有飯吃,都有錢掙。

而這些理念是都督幾十年如一日的向光復黨灌輸的理念之一,所以韋澤都督的地位也隨著政策的巨大成功而水漲船高。雖然韋澤覺得這幫傢伙一定會因為別出心裁而搞出幺蛾子的問題,但是他也只能等問題出來再說。一個結構相對簡單的社會是比較容易預估的,而工業發達的國家其實很難預測。這種階段能依靠的就不是某些「有遠見個人」的神預測,而是要靠堅持科學的理論來對發生的問題進行解決。有句笑話說的很好,「我給你說個笑話,經濟學是門科學」。

山西缺乏工業,所以看不到南方各省那種現代工業社會的模樣。不過以農業模式來看,山西也真的進入了全新的時代。在沒土地匱乏問題的情況下比拼起農業,韋澤從來對中國充滿信心。

視察一圈之後,韋澤對山西局面很是樂觀。不管韋秀山怎麼看司馬平,司馬平執行政策還算認真。各個村子都有學校,男娃女娃都在上學。家家戶戶都能看到與文字有關的東西,書本自然不缺。門上的春聯,牆上的地圖和日曆。特別是家裡人把孩子們的各種獎狀莊重的貼在牆上,那種位置甚至僅次於祖宗牌位。

在晉中的一個鄉村的窯洞里,韋澤吃著鹹菜,饃饃,麵條,還有烹制的並不精緻的一些混合了肉的飯菜。韋澤不得不承認,北方人民對香料的使用水平比較低,口味太過濃郁。但是這些都不是問題,和韋澤一個桌吃飯的是農業技術工作站的年輕小伙們。

看著偉大的皇帝陛下和他們一樣拿著饃饃,吸著麵條,喝著麵湯。小夥子們都有些手足無措。可陛下要大家趕緊吃,一眾人也只能不客氣的一起大吃。

吃完之後,每個人都灌了一碗麵湯。女主人戰戰兢兢的收拾了碗筷,韋澤盤腿坐在窯洞裡面的土炕上,向這些基層的同志說道:「大家覺得有什麼想乾的,說來聽聽。」

要是韋澤問大家有什麼想要的,大夥自然有各種想法。可現在皇帝陛下一條牛仔褲,一件普通的上衣,拉家常的問大家有沒有什麼想乾的。這可實在是超出了眾人的想像之外。有什麼是想乾的呢?這個問題大夥其實平日也沒想過。

「陛下,能不能給我們分些地?」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畏畏縮縮的問道。

這話一說,晉中的幹部就盯著小夥子看。把小夥子嚇的夠嗆,後面的話也不敢再說了。

「分到了這些地之後,你想幹什麼呢?」韋澤鼓勵著小夥子。對於願意勞動的人,韋澤從來都很支持。就如在北京的時候,韋澤對李儀芳說過,「我和勞動模範都很熟。」

雖然領導的目光很嚴厲,可小夥子覺得皇帝的地位遠高於晉中的大幹部。陛下要他說話,他也得說。而且這個問題他也多次提過,上頭始終沒有回應。

「陛下,我喜歡種地。這個在地方上推廣良種的時候一直很不順,這個……我們總是在地方上找好地耕種。這個好多良種得好幾年才能通過推廣環節到地方。些良種還沒種幾年,就有新良種出來。那個……老鄉要麼說我們騙,要麼說我們坑。要是給我們地,讓我們種,老鄉看到我們都在種,他們肯定就看出不同來。推廣速度也能提高不少。」小夥子雖然這個那個的說的不流暢,總的意思倒是挺明確。

韋澤看了看晉中幹部緊張的表情,又看著小夥子緊張的表情,他笑道:「我問個問題。假如分給你地,你覺得這土地上種出來的糧食應該歸誰?」

聽著如此直接觸及核心的提問,小夥子臉色登時變了。「這個……那個……」小夥子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不僅是說話的小伙,其他小夥子們的臉色也都有不小的變化。晉中的幹部臉色更是難看,就在他忍不住想呵斥小夥子的時候,韋澤沖他擺擺手。於是晉中的幹部只能暫時閉嘴不言。

「呃……嗯……」小夥子憋了好一陣子,最後用很低的聲音說道:「我要一半行不行?」

「地是你種的,為啥只給你一半?」韋澤笑道。

「……那不是我也從單位拿份工資么。」小夥子聲音更低了,差點讓韋澤沒聽明白。

這的確是個問題,拿著國家的工資,種著自己的地,再從種地的收成中拿走收益。這種要求看著比較過份。韋澤即便能理解,卻也不敢馬上答應或者不答應。對上山下鄉的討論很久,那幫渣們的傷痕文學佔據了最初的大部分內容。不過到了21世紀,比較正經的討論就多起來。韋澤對其中一個很有印象,那幫知識青年們在農村的時候其實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那個討論裡面提出了一個看法,「如果這些知識青年能夠分到自己的土地,大概對農村的帶頭作用會比歷史上更大。」

當時人多地少,好地早就分完了,一群外來的知識青年當然難以在當地取得土地使用權。現在的局面就大不相同,民朝土地矛盾很小。各個村鎮都有分給這些年輕人土地的餘裕。沒有土地問題,小夥子的提議就牽扯到一個制度問題。韋澤很清楚,如果制度上理不順,不管這種做法再好,都會引發激烈的爭論。名不正言不順的東西是沒辦法長期維持的。

並沒有給這個說出一眾年輕農業技術人員心聲的小夥子開特例,韋澤說道:「這件事我會很認真的考慮,也會和山西甚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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