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進退 第228章 發酵(十三)

司馬平罵完兒子,出了口氣,然後坐在書桌前開始考慮明天該怎麼應對韋秀山的攻勢。不管如何,司馬平還是覺得韋澤並沒有完全採納韋秀山對黑煤窯的攻擊。

山西煤礦豐富,這些年拉動山西發展的動力之一就是煤礦。大勢之下捲起沉渣,國營煤礦投資大,銷路也不錯,於是眼熱的小型煤款也紛紛發展起來。這些小型煤礦本身的靠山多種多樣,各級政府都有投資,於公於私都有利益。不過這些小煤礦就觸了一部分能源廳的霉頭。能源廳與國土局比較像,很大一部分代表的是國家對於國有土地上的資源所有權。土地國有化制度包括土地所有權以及地下資源的所有權。

馬叔在《共產黨宣言》裡面講的清楚,「……把資本變為公共的、屬於社會全體成員的財產,這並不是把個人財產變為社會財產。這裡所改變的只是財產的社會性質。它將失掉它的階級性質……」

光復黨裡面也反覆強調,「我們鬧革命不是江湖好漢劫富濟貧,個人靠合法勞動賺到的個人財產本就該屬於個人。民朝的公有制是生產資料的公有制,現階段除了土地國有化之外甚至不會去消滅私有資本。」

於是這個「黑煤窯」的問題就變得非常有意思,如果把煤炭視為土地國有化的範疇,那麼黑煤窯的存在是對國有資產的侵吞。不過這部分投資來源複雜,令司馬平感到寬心的是這些投資至少都掛著各級政府的招牌。就算是追查,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韋澤都督大概是不會在山西待太久,即便是在山西也會管那些大事。都督不可能真的弄清楚這名目繁多的地方企業內部的情況。

有了這樣的認真之後,司馬平穩住了心神。名義上是一回事,實際上有些錢是落到地方政府手中,有些錢落入和地方政府關係密切的人手中,各級官員在其中分一杯羹的事情不罕見。這才是讓他感覺不安心的要點。韋秀山攻擊的也就是這麼一個點。

之前韋秀山一直沒對此有過表態,因為他一個人去砸那麼多人的鍋,明顯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可都督來了,一旦都督發話,山西的那點鍋算個毛呢。就算是在山西,也是有相當一部分體制內人員與黑煤窯並無利益瓜葛。

在心裏面把問題再分析了一圈,司馬平的拳頭忍不住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在他看來,韋秀山就是條政治毒蛇,平日里隱藏的很好,關鍵時刻就蹦出來咬人。還狠狠咬在關鍵之處。

能夠在山西坐穩省委書記,下面自然得有四梁八柱。韋秀山靠的是以國土局為首的一眾官員,司馬平則是與煤炭關係密切的一眾地方幹部。若是都督最終認同了韋秀山的觀點,這些煤炭系的官員和煤炭系的大佬司馬平就要面對可怕的未來。

該怎麼辦呢?司馬平心裏面非常不安。

第二天司馬平起了個大早,早早到了省委的時候發現韋秀山也已經到了省委。兩人現在已經處於公開對立狀態,所以也不互相說話,只是對視一眼就各自去了辦公室。

都督看來起的也很早,7點50分,山西大員們前去門口。儘管沒有互相告知,兩派人馬發現在這個時間點上無人落後。7點55分,都督就抵達了省委門口。一眾山西大員們列隊迎接,請韋澤進了省政府會議室,韋澤卻也沒有要求這幫人彙報工作。他說道:「到了山西就在山西走走,農業是根本,不知道山西的農業情況發展的如何。大家能不能給我提供一條路線。」

韋秀山一愣,他已經準備了相當充足的內容,要在工作彙報上放一炮。沒想到韋澤都督居然提出要去視察農業工作,這下韋秀山的計畫被打亂了。

「都督,還是讓我們先給您彙報工作吧。」韋秀山建議道。

「每年年底你們都要到南京去彙報工作,那時候聽也來得及。可我幾年也未必能到山西來一趟,兩邊比較起來肯定是親自看看機會難得。再說,你們帶我到哪裡,我大概也只能到哪裡。這不比彙報更來勁。難道你們還會哪裡糟糕就把我帶到哪裡不成?」韋澤爽朗地說道。

山西官員都眉頭緊皺,想從韋澤這話裡面聽出些端倪。然後就聽到韋澤哈哈一笑,「哈哈,你們就是帶我到艱困的地方看我也不怕,不就是哭哭窮,想讓中央多撥點錢么。那也拿出個計畫來,光對我哭窮可沒用。」

這下官員們更是摸不清韋澤的心思了,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督都沒有來責備山西政府的打算。至少從都督的話裡面聽不出這等意思。可現在山西政府裡面對立嚴重,劍拔弩張,不少人,特別是司馬平的那幫人其實希望都督現在就能啟程離開。只要都督還留在山西,矛盾只會愈發激烈。萬一有人說出些不中聽的話,或者乾脆撕破臉在都督面前告御狀,這事情可就難以收拾。

但是司馬平也是見過風浪的人,他率先對農業廳廳長說道:「既然都督這麼講,咱們也請都督到咱們山西富饒的地方看看,也請都督到咱們山西還比較窮困的地方看看。」

農業廳廳長被這話弄到面有難色,司馬平一揮手,「不用不好意思。讓都督看看咱們山西的成績,也讓都督看看咱們山西的困難。該表功就表功,該哭窮要錢就哭窮要錢。兩不耽誤!」

這話也說的算是有趣,總算是暫時緩解了山西一眾幹部的心理壓力。看韋澤都督聽完這話之後還是面帶笑容,一些官員也乾笑幾聲湊湊趣。

「要不,我們出去商量一下?」農業廳廳長請示道。

韋澤擺擺手,「咱們光復軍有句話,召之即來,來而能戰,戰而能勝。你們農業廳對山西還不熟么?對山西農業還不熟么?規劃個路線還用專門討論不成?你們想畫條線,我也知道,就是想體現重點。不用這麼費事,找條路線把山西穿起來,走走看看山西百姓的生活。不用出去,在這裡就能確定。」

農業廳廳長連忙看向司馬平,見司馬平點點頭,就和幾名農業廳人員湊在一起討論了幾句。很快就確定了視察路線。見部下沒有猶豫不決,司馬平心裏面也輕鬆了不少。想忽悠韋澤都督不是容易事,既然韋澤都督把話說頭裡,想來看到不好的地方也不會大發雷霆。那麼山西官員是否幹練就是所有事情的關鍵。農業情況可以說是自然條件,若山西官員都是一群不幹練的人,那就是司馬平的責任。

「按照這條路線,什麼時候可以出發?」韋澤問。

「下午,我陪都督去視察。」司馬平立刻說道。

「我是省長,還是我陪都督去。」韋秀山毫不退讓。

「你們兩個都去。」韋澤也沒有讓兩人爭執,直接拍板。

省委書記和省長工作都不會輕鬆,既然兩人都要去,總得安排一下工作。韋澤就在省委辦公室的同志陪同下去太原逛逛,兩位省里的頭頭則各自準備。

「把韋秀山盯好,不要讓他有單獨向都督打小報告的機會。」司馬平說道。不過說完之後他又覺得這要求實在是太離譜,如果韋秀山就是不要臉的硬去告狀,當著都督的面司馬平又能做什麼呢?當眾毆打韋秀山不成?周正雄前車之鑒過去沒幾個月,只是毆打了一個其實有責任的廠長,周正雄就被處於黨內記過,行政記過的處分。省委書記當著都督的面毆打省長,除了省委書記下台之外,大概省委書記一系也基本都要完蛋。所以司馬平連忙改口,「盯緊點,有什麼情況趕緊告訴我。」

做了準備之後,司馬平心裏面還是不安。他想來想去,大概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找都督探探底。所以司馬平下令備車,自己準備去找韋澤都督先說話。

山西也是文化大省,古迹甚多。太原就有唐代的廟宇,韋澤都督就在省委辦公室引領下去看古迹了。司馬平很快就在不大的廟門口見到了韋澤一行。時間有限,韋澤也只是簡單的看看,並沒有非得大肆遊玩一番,更沒有提筆留念的意思。

司馬平和韋澤上了同一輛車,關上車門之後,司馬平說道:「都督,我還記得我來當山西省委書記的時候,您說過山西老摳能聚財的話。我到了山西之後還真覺得您實在是見識廣博。」

「山西晉商勾結滿清,拿下北京之後,阮希浩還抄出了不少文件,都是各個滿清王爺的借據。」韋澤說完之後冷哼一聲。

被韋澤這麼一說,司馬平一呆。韋澤有些話看著隨意,可真的想著其中的內涵,經常能讓人嚇出一身冷汗。可司馬平卻不是嚇大的,他很清楚越是害怕越得前進。戰機稍縱即逝,有些話他說出來和讓被人說出來,結果是完全不同的。就如拼刺刀的時候敵人一定會向自己刺,是自己先出手還是別人先出手,結果完全不同。

「都督,我從晉商那裡借了不少錢。」司馬平直接把核心的話講給韋澤。

「哼哼!」韋澤只是笑了笑,卻沒說什麼。昨天聽韋秀山指責司馬平搞黑煤窯,韋澤心裏面就有了些判斷。山西的利益鏈條很清楚,21世紀也是如此,19世紀末也會如此。擁有比較優勢的產業自然能夠得到大量支持這對於任何時代都一樣。出現一個煤炭幫不稀奇,沒出現煤炭幫才是稀奇事。

至於從山西晉商那裡借錢,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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