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進退 第150章 對外擴散(四)

鐵路是個准軍事單位,嚴復大校新官上任之後沒有先來三把火,而是嘴一閉,到基層視察去了。「李中堂」沒去陪同視察,或許是自認得到了韋澤的器重,李鴻章對視察組說道:「我去了也看不出什麼新門道,還不如讓我留在漢城和高麗官員打打交道。在公司幹活的官員,若是能讓他們回到高麗王庭裡面當個官,他們應該不會反對。我們也好做些伏筆。」

這等傳統封建權力鬥爭的工作是李中堂的強項,嚴復、袁慰亭、王士珍他們都不怎麼擅長,嚴復同意了李鴻章的請求。袁慰亭私下和王士珍談起此事的時候對李鴻章的選擇有點意外,「李局長這是怎麼了?要是以前,他可是一定要陪同領導視察的。」

王士珍語氣還是那麼平淡,「領導視察基層,彰顯的都是你我的功勞。李局長一起去,那是要搶功么?」

這話的語氣如此淡定,袁慰亭聽了之後反倒不淡定了。功勞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越多越好,像袁慰亭這等有闖勁有勇氣的傢伙,只要給機會就能有作為。然而在袁慰亭眼中,李局長過去的功勞大概只有不添亂這一點了。把基層工作人員的功勞往身上一批,李局長該出手時就出手。身為一個有野心的年輕人,袁慰亭還能清楚的感覺到李局長內在的那種不服不忿。他連忙追問道:「李局長能立功么?」

「這等事情就得看李局長自己。讓我們兩個去干他的事情,定然是干不過他。我們靠的不是走上層,而是在下頭干。」王士珍還是淡定的做著評價。

袁慰亭一直很佩服王士珍,在任何時候王士珍都能準確的找到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職責。袁慰亭雖然能幹,可他經常沉溺於向前突進。沒有王士珍這個錨點,袁慰亭發現自己很容易迷失自己的定位。一句「我們靠的不是走上層,而是在下頭干」就讓袁慰亭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嚴復在視察的時候沒那麼多廢話,他聽的多,卻不評價。到了平壤之後,嚴復看著規模不小的平壤火車站,才問了一個問題,「這些地都是誰的?」

平壤古城是高麗北部的重鎮,中國企業很本能的在此扎堆。漢城那地方算是高麗精華區,面對著高麗的王庭,有些事情未必能施展得開。在平壤,中國人的身份本就能高人一等了。

袁慰亭連忙說道:「高麗王庭對我們在高麗買土地閑置的很嚴,當地人看到火車站附近是個風水寶地,更是不肯賣地。土地歸屬幾十個地主,這才如此混亂。」

從嚴復冷靜的表情上看不出評價的意思,袁慰亭連忙補充了一句,「不過火車站附近最大的力量是我們的鐵路警察,不管高麗人心裏面怎麼想,我等在這裡說了就算。」

情況就如袁慰亭所說的那樣,鐵路警察們穿著制服,手裡拎著棍棒和長叉,整齊的在火車站附近巡邏。這要是放在國內,叫做「增加見警率」。只有靠彰顯力量才能讓地方上知道誰是這裡管事的人。嚴復並沒有評價的打算,他冷靜的看著火車站出沒的隊伍。海軍的日常巡邏和這些出沒的鐵路警察隊伍一樣,要在某個海域反覆出現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這辦法笨了點,卻夠直接,有效率,屬於必須採取的措施。

到現在為止,嚴復對於鐵路和電報公司的工作很是滿意。在這個異國他鄉,中國有效的建起了自己的力量。嚴復並沒有繼續說話的打算,袁慰亭倒是跟進了這個問題,「嚴書記,我們也早就想買地,高麗人卻是死活不答應。若不是曾國藩的湘軍打進高麗,把高麗軍隊打得落花流水,咱們又把湘軍打得落花流水。高麗人知道不能真的惹惱咱們,不得不和咱們簽署條約。不然的話這鐵路也修不起來。」

聽了袁慰亭的話,嚴復依舊一言不發。倒不是嚴復在裝深沉,他只是恪守自己的做事態度。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此時剛到高麗,聽的再多,見的再多,與實際情況相比也只是浮光掠影,嚴復不想此時就指手畫腳。

視察組在平壤站停了兩天,一來是在平壤有些中國企業,二來是袁慰亭想讓嚴復看看他在高麗的成績。

馬上就要過春節了,幾列火車運載了不少物資抵達了平壤站。從火車上卸下來的都是大米、白面,還有一些肉類和其他一些過年的年貨。近千的高麗僱員們整齊列隊在貨場,排成了大方陣。

方針前面有人用喇叭高聲喝道:「是給你發錢?」

「是咱們鐵路!」高麗僱員們整齊地吼道。中國話說的有些怪異,不過差不多的同樣聲音一起喊出來,那也是震天動地。

「是誰給你發糧?」中國的鐵路宣傳部門人員繼續大喝。

「是咱們鐵路!」高麗僱員繼續大吼。

「你們靠誰吃飯?」標準化的問題歷經數次修改,已經基本確定下來。

「是咱們鐵路!」高麗僱員們的回答也很一致,同樣也很符合事實。

「你們要怎麼對咱們鐵路?」問題很快就到了最後。

「聽鐵路領導的話!跟著鐵路領導走!誰敢對咱們鐵路動心思,我們絕不放過他們!」

這種上千人的場面對高麗人來說或許有震撼,對於嚴復來說不過是毛毛雨。他曾經在戰列艦上服役,一艘戰列艦上的官兵總數就有近千。海軍的誓師大會很輕鬆就有數萬官兵參與,這千把人的場面根本不夠看。

隊列不齊,服裝不整,嚴復可以輕鬆的從中挑出大量的毛病。不過嚴復還是一言不發,能夠籠絡起這麼多人已經非常不易,更不用說是籠絡起了這麼多為中國效力的高麗人。單看這些人表現出來的精氣神,嚴復能判斷出讓他們大概打不了硬仗,打不了狠仗。不過一般的低烈度對抗或許能夠干一干。參加過很多戰鬥,嚴復的經驗與眼界大開,從外表上看,這幫人比英國佬麾下的殖民地軍隊沒有什麼差距。都是一樣的臉上發狠,都是一樣的注重隊列。總的來說,大概是能用吧。

這部分流程走完,平壤站的武裝科科長就起來喊話,「去年我們打擊針對鐵路的犯罪活動,整體工作比較有效。除了把外面的壞人和壞人團伙打掉,我們也把內部的壞人挖出來打掉了。鐵路上被盜事件迅速減少,這都是大家服從命令聽指揮的結果……」

科長的話是漢語,也有高麗人把這些話翻譯成高麗語對著這些僱員高喊。強調了紀律,告訴這幫高麗僱工,別對鐵路動歪腦筋,鐵路也不會虧待他們。下一環節就是發響。僱員們排著隊,到一大溜排開的會計們面前領取年終獎。

有些僱員拿到了厚厚的紅包,還有相應的領取憑據之後立刻奔向堆積如山的物資堆。旁邊有架子車,幾個人可以合著用一輛。架子車上堆著壘得高高的口袋,有人拉有人推,僱員們歡歡喜喜的離開了貨場。有些則只是笑逐顏開的把紅包與憑據收進懷裡。

袁慰亭連忙解釋道:「那些立刻搬東西的是平壤當地人。沒有立刻搬的大多數都是外地的,他們的憑據上有戳,可以到他們家鄉附近的車站領取物資。這樣就省了來回跑的麻煩。所有的憑據到最後還要匯總起來,一個蘿蔔一個坑,對照之後確定沒問題,然後存檔封存。」

見袁慰亭等人做事如此細緻,嚴復很是滿意。他開口問道:「高麗的鐵路與電報的利潤能夠讓這些夠本么?」

袁慰亭和王士珍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說道:「我們在高麗的經營不僅僅有鐵路與電報,過去一年裡面新開了一些產業,獲利還行。我們這就請嚴主任去參觀一下。」

這次出行的目的不是城市,而是山區。在山口有不少哨卡。到了內部,嚴復見到了袁慰亭在路上介紹的礦山。火車上運載了不少糧食以及肉類。把守礦坑的卻是以高麗人為主。

「這些礦中,大部分是我們領著高麗工頭來管。礦工挖出多少礦,我們給多少報酬。」袁慰亭介紹著情況,「有些礦,我們完全交給高麗人來管。那些礦裡面死了多少人,用了多少人,我們都不干涉。我們管的只是高麗工頭給我們多少礦,我們就跟高麗工頭多少錢。」

嚴復很聰明,簡單的敘述中已經給了他足夠的信息。他忍不住皺著眉頭問:「為何?」

袁慰亭也是聰明人,他當然知道嚴復問的不是正常經營的礦坑,而是那些中國根本不管的礦坑。他並沒有因為這種做法略顯道德有虧而有絲毫的退縮,直視嚴復,袁慰亭答道:「這些人說是工頭,背後都是有人的。他們中間不少是地方上的大戶,還有一些能從高麗地方上拉來礦工。那些要打礦洞的,自然是用有經驗的礦工更好。萬一出事的話礦山損失太大。對於露天礦場,讓他們來管,我們的成本低了很多。」

沉默一陣,嚴復說道:「帶我去看看。」

袁慰亭性子爽快,對於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的事情,他覺得寧早勿晚。帶上一隊衛兵,袁慰亭領著嚴復上了火車直奔高麗人自行管理的礦場。這些礦場不是中國企業從高麗官府手裡得到的,而是高麗官府和中國企業協商之後給了高麗人的礦場。袁慰亭並不想這麼為自己在嚴復面前撇清,整個高麗的礦石基本都賣給中國人了。從成本上計算,從高麗礦頭手裡買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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