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進退 第54章 茶壺裡的風暴(四)

祁睿上尉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充分的時間,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上學,上學,上學。從小學到高中,再到軍校。剩餘的時間就是帶兵,訓練,打仗。到了北美之後就是測繪,修路,學習汽車的駕駛、使用,還有就是接收新式武器,進行針對性訓練。真正能稱上無事一身輕的日子,是從被免職之後開始的。

自幼,祁睿就不認為自己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那種讀一遍書就幾乎能背誦下來的天才,他真的見識過。比不了就是比不了。所以祁睿從他爹韋澤那裡學到的是另外的方法,那就是先學會書上講述的證明方法,然後把所有書上講述的例題反覆做,直到能夠真正靠自己的記憶來完整做下。考試就是在考這些內容,祁睿上尉的考試成績從來都很好。

此時終於有了時間,除了把報告寫完之外。祁睿上尉主要是去圖書館,儘可能把他進入軍校之後所學的內容再給完整的理一遍。北美軍校圖書館沒啥人,所有軍校教科書在圖書館裡面應有盡有。在空蕩蕩的圖書館裡面,祁睿借了書之後就在閱覽室裡面看書,做筆記。

有了這麼幾年的實戰經驗,祁睿發現自己讀書的時候只能稱為不求甚解,教科書裡面真的是微言大義。看似簡單的話裡面,包含著真正的實踐者才能看懂的那些細節。

對於自己立刻能夠回到一線部隊,祁睿已經不抱什麼期待了。他現在想做的就是他曾經設想過的有關戰役級別的鐵路、公路、火車、汽車的組合運輸。此次的北美大建設中這恰好有了配合的經驗,祁睿上尉就以此為基礎,準備寫他的課題內容。而此時又把最近本的那些教程拿出來一看,祁睿上尉發現這些理論其實在戰爭原理中早就存在,只是基於不同的技術水平,才有不同因地制宜的「模式」。不同的是表象,本質上沒有絲毫不同。

冬天的北美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年輕的上尉每天按時起床,按時到圖書館讀書,按時根據圖書館閉館的時間回宿舍。就這麼過了一個多禮拜的時間,祁睿上尉正在讀書做筆記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人站在他背後。

扭頭一看,卻是一位他完全不認識的上校。上校身材健壯,穿著冬裝,一看就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站在祁睿身邊,上校隨手拿起祁睿在旁邊攤開來的筆記本看了一陣,又把筆記本放回桌上。上校評價道:「字寫得不錯。」

字寫得不錯是大家對祁睿一貫的評價,在他父母的督導下,祁睿上尉兩隻手都能寫出很不錯的字來。看上校的架勢,明顯是針對自己的。祁睿站起身對上校經歷,「上校同志,您是專門來找我的么?」

上校舉手還禮,然後呲牙一樂,「我來了幾次,都見到你在這裡。是在準備去軍校進修考試么?」

「不,我只是複習一下功課。很久沒看過這些內容,現在抽空再看一遍。」祁睿答道。

上校聽了之後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開口說道:「我如果沒弄錯的話,你應該叫祁睿吧?」

「是的。」祁睿答道。

「我是軍法處的處長呂定生,我正好有事想找你。你明天上午八點鐘到我辦公室來。」呂定生說出了他的想法。

「是!」祁睿答道。

呂定生說完之後就離開了閱覽室,祁睿坐回位置上也沒多想什麼。不管呂定生打的是什麼主意,明天見面之後就見了分曉。而呂定生並沒有直接離開,走到閱覽室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卻見祁睿居然已經坐回了位置上開始繼續自己手頭的事情。這讓他頗有點意外,一般來說,遭到這樣的突然襲擊之後,一個上尉應該目送呂定生離開才對。有點意思啊。呂定生心想。

第二天7點55分,祁睿就出現在呂定生辦公室外,八點鐘上班鈴一想,祁睿就敲響了呂定生辦公室的門。

「報告,祁睿上尉奉命前來。」祁睿見到呂定生之後邊敬禮,邊說道。

「我想讓你寫個證詞,有關你在安排李光祖休假時候是怎麼做出的決定。」呂定生說了他的目的。

「是!」祁睿答道。

見祁睿不辯解,不申訴,只是單純的服從命令。呂定生忍不住問道:「還有個問題,是我想現在問你的。你對部隊對你的處置有什麼看法?」

祁睿抿了抿嘴唇,這個問題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其實會被軍法處長叫來這裡,本來就是非常意外的事情。祁睿開口說道:「我當時也不是態度很堅定的反對李光祖去探親,之所以在連的會議裡面反對,是我覺得李光祖一旦和他弟弟見面,一定會起衝突。我只是想避免衝突。事後我也不是很堅持的立刻要把李光祖帶回來,所以我認為我自己有責任。部隊對我的處置,我沒有反對意見。」

呂定生在軍法處見過這麼多人,辦過太多的案子。漂亮話他也聽得多了,讓他感到意外的不是這番話,而是祁睿的態度。說了自己都不相信的大話,說話的人在態度上總會有一種期待別人認同的衝動感。而祁睿上尉說這話的時候可一點都沒有這種感覺,至少在呂定生的感覺中,祁睿上尉只是在講述一個他自己的看法。而這個看法,是祁睿經過反思之後得出的。

這種事情並不常見,呂定生忍不住問了一句,「那麼你覺得以後會怎麼樣?」

祁睿這次沒有去想,他直率地答道:「既然部隊的決定已經下了,我就接受部隊的決定。對我來說這件事已經結束,我趁著這個時間複習一下以前在軍校裡面學的內容,等著部隊的安排。」

呂定生饒有興趣的看著祁睿,他問道:「對你來說,你覺得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只是決定承認事實,接受事實嘍?」

「是的。發生過的事情我就承認,部隊的決議我就接受。我個人只想在部隊好好乾。」祁睿聽天由命地答道。

呂定生不再多說什麼,他安排辦公室人員帶著祁睿去寫報告。等祁睿出去之後,呂定生給人事部的丁有三撥了個電話。等丁有三接起電話,呂定生說道:「丁處長,你這會兒忙么?」

「給你五分鐘。」丁有三的聲音混合著電波雜音從聽筒裡面傳了出來。

呂定生率直地說道:「我見到祁睿上尉了,讓他來我這裡寫個報告。咱們長話短說,我個人不建議讓祁睿上尉退役。」

丁有三沉默了十幾秒鐘,雖然通話質量不是很好,他語氣中的那種疑惑還是能聽的很明顯,「你這是準備公開表態么?」

呂定生並沒有任何遲疑,他率直地說道:「我是不是要公開表態,那也得看吳師長準備弄到什麼地步了。如果說吳師長在公開場合要求祁睿上尉退役,那我就只能在公開場合表示反對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丁有三對此非常在意。

呂定生答道:「我原本就不贊成吳師長的處置,我想你也知道。我這次見到了祁睿上尉之後,覺得這樣的同志被攆出軍隊也許是咱們部隊的損失。」

「他到底說了什麼,讓你這麼在意?」丁有三更感興趣了。

「他說了實話。」呂定生講述著自己的最大觀感。部隊的思想建設從來不是軍法處的工作,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三年的服役期,每年都有新兵加入,每年都有老兵服役。軍法處要管的不是未來,而是已經發生的過去。在剛加入軍法處的時候,呂定生倒也希望過自己能夠成為看透人靈魂的試金石,這樣才能做出更好的判決。

然而這些年干下來,呂定生對自己的能力並不滿意,對於那幫被送到軍法處來的人更不滿意。現在他在祁睿身上看到的是一種很透明的感覺,這並不是說呂定生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祁睿,他中意的是祁睿的態度。不管結果是讓人欣喜或者失望,祁睿都坦然接受了這個結果,並且跟著時間的進步向前走。

如果被送到軍法處的人都能這麼面對現實,至少呂定生的工作就能減少太多的痛苦。可實際上呢,這些人所說的只是過去和未來。呂定生聽到的話無外乎兩種,那些傢伙認為自己之所以做下那些行為都是被逼的;如果放過他們一馬,他們以後絕對會成為令人驚嘆的大好人。軍法處的人必須把大部分精力用在讓這些人面對現實,先把思想放到當下。在承認他們當下已經是犯罪嫌疑人的基礎上來解決當下的問題。

在工作上受了這麼多折磨,祁睿上尉的態度讓軍法處呂處長很滿意。不過如此簡單的對話並沒有辦法讓人事處處長丁有三理解的清楚。但是丁有三也沒興趣和老同學討論這個問題,他說道:「如果這麼搞的話,吳師長的要求只怕……」

祁睿覺得這件事到此結束了,吳師長認為那件事沒有完,他態度堅定的要儘快把祁睿攆出部隊去。事情到了現在,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吳師長是吳遼那個山頭的,吳遼因為東北部隊農場的事情不得不提前退休,吳師長想護住吳遼的次子,也就是祁睿那個連隊的吳指導員。這件事情想最後抹平,就得有人付出代價。只要祁睿付出了終結軍事生涯的代價,這件事也就能混過去。

呂定生笑著對老同學說道:「呵呵,只怕什麼?」

呂定生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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