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潮 第336章 欲靜而不止(二)

「左省長,我還真想和你一起退休。」李鴻章李處長終於混到中央裡頭來了,他有點誇張的帶著不甘表情的對左宗棠說道。

兩人是新政府裡面唯二的滿清降將。若是論那種文史館的人員,不少在滿清干過的人都投身到其中去了。就如國家大圖書館館長,韋澤的岳父祁玉昌手下就有相當多的這種貨色。這些傢伙作為專業人才,受聘是按照聘書年限而不按照年齡。正常的退休年齡是55歲,國家大圖書館的受聘人員中不乏60多甚至70多歲的老學究。

這幫人對政治沒有絲毫影響力,當民朝公務員之前就在滿清那邊身居高位的,也只有左宗棠與李鴻章兩位。按照最新的方案,省部級退休是65歲,國級是七上八下,67歲還有機會升,68歲就只能退休。廳局級60,處級也是七上八下,57還能升,58就拜拜嘍。科級則是與普通工人一樣,55歲一定要退休。

李鴻章李處長今年52歲,如果五年內升不上去,就只能光榮退休。李處長的語氣中那股子不甘的味道完全無法掩飾。

左宗棠個人不是太喜歡李鴻章,他覺得李鴻章這個人太功利,他是個能竭盡全力去達成目的的人才,卻並非那種認準的方向就決不妥協的幹才。而且退休這件事也屬於左宗棠很不想談及的範疇,所以左宗棠拿出了政府會議上面經常用的一句話,「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最近被調去高麗複雜當地的商貿工作。我很想做出成績之後,提升兩級。此次前來是想請季高兄點撥一下。」李處長流利的說出了重點。正處提升兩級就是正廳,副廳的退休符合七上八下,上去的話可以繼續干一個任期。正廳就可以最後一搏,看看有沒有機會升到省部級。

李處長官癮這麼大,若是以往的左宗棠只怕立刻就嘲笑起來。不過近幾日左宗棠也明白了自己對權位也沒有那麼容易放手,他不再嘲笑李鴻章,而是問道:「你定然有想法,說來聽聽。」

「陛下對我說,我畢竟是官宦出身,對於高麗王國的那種封建心思應該了解的更透。」李鴻章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複雜,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滿清一朝,父子兩進士的家族屈指可數。李鴻章的老師曾國藩是三甲「同進士」,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與曾國藩是同年的三甲同進士。李鴻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勝過老爹和老師,考上了二甲13名,成為了正牌進士。論出身,那是非常不一般。

這出身在新政府裡面可一點幫助都沒有,甚至是有害的。而李鴻章被韋澤親自接見,還被稱為「對封建制度非常了解」。李鴻章就不能不來平素沒什麼交情的韋澤紅人左宗棠這裡尋求解答了。

「原來如此!」左宗棠恍然大悟。韋澤的率直簡直是驚世駭俗,左宗棠也不得不佩服一下。仔細一想,左宗棠也釋然了。光復黨的這幫人在傳統做官的水平可以評價為「一塌糊塗」,這群泥腿子放到滿清時代根本別指望做官,做官之後也只會被人坑到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搞工業他們比滿清的官員強太多,和封建君主打交道,這些人沒一個是合格品。

「陛下從不會讓同志們猜心思,他既然親自見你,一定會給你具體的指示。」左宗棠答道。

「陛下的確給了明確指示。只是這些指示的工作兩三年內定然完成不了,若是給我四五年時間,別說一個高麗,更多地方我也做得。可我幹完了四五年之後還能繼續再幹麼?我現在心裏面完全沒譜。」李鴻章講了大實話。

「你若是想陞官,我沒什麼法子教你。你若是想讓人知道你的才幹,陛下早就把法子教給你了。」左宗棠答道。

「哦?」李鴻章頗為訝異的應道。

左宗棠板著臉說道:「陛下認為你對怎麼和封建君主打交道比較在行。你一面工作一面把這些總結出來,只要能拿出與封建君主打交道的一套工作方法,何愁不被認同。」

「這等事情都是心知肚明就好,怎麼能拿出來堂而皇之的講?」李鴻章被嚇住了。

左宗棠語氣中帶了點嘲笑的語氣,「這些事情能做的,有何不能說得?我們反封建,總是得知道封建是什麼,有什麼樣的表現,內在有什麼樣的邏輯。你若是能讓同志把這些弄清楚,絕對是大功一件。別說廳局級幹部,省部級幹部只怕也是探囊取物。」

李鴻章沉默不語了,以他的聰明,當然知道左宗棠不是在開玩笑。

左宗棠繼續說道:「這件事你得快,那些年輕的同志雖然不懂封建制度的理念,可他們很懂得學習。再等幾年,他們自己就能拿出他們的理念出來。」

說完這些,左宗棠就送客。等李鴻章走後,左宗棠微微嘆口氣。他本以為退休的事情會引發軒然大波,沒想到這件事就這麼平平淡淡的就過去了。不少幹部不僅沒有覺得退休不好,反倒是對退休生活頗有憧憬。現在政府的工作越來越繁重,這幫老功臣們一旦退休就有功臣退休金可拿。不幹活也有錢拿,這可是逍遙自在的好事。

左宗棠對這些不思進取的傢伙挺無語的。看來韋澤的判斷還是正確的,退休制度的確能起到大浪淘沙的作用。李鴻章這種把住官位不肯放手的人當然有,他們應對方法就是努力工作,建功立業。那些不願在工作上費這心思的人,不妨遂了他們的心意。這的確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大半的同志對退休制度並沒有反對,那些相當能幹的部門更是對此沒有評論。例如外交部以李新為首的一眾年輕外交人員,大家根本不談這個問題,只是熱火朝天的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蝦夷共和國請求與中國就以前的一系列協議再次確定,包括商業投資,按照合同用飼養軍馬和提供補給的方式償還欠下中國的欠款。」76年1月三會剛結束,這個議題就被放在了討論的要點上。

「我覺得他們還不如直接說請中國軍隊撤出北海道。」外交部亞洲司的司長帶著相當不滿的語氣說道。現在中國周邊現在只剩了兩類國家,第一類就是屬國,第二類就是列強。亞洲司的業務已經變得相當繁忙,放棄了朝貢體系之後,中國現在採取的方法只剩了兼并與軍事同盟。

李新喝了口水,「日本不同,我們不認為日本是中國的屬國,日本也不認為自己歸屬中國。對日本我們只能採取外交的立場。」

三個月來,日本明治政府與蝦夷共和國的談判也有了些結果。在戰爭中新崛起的民間力量很贊同民主制度,這是唯一能夠保證這些出身低微的百姓能夠對政治有發言權的制度。舊上層曾經極力想推動接受德川家成員到蝦夷共和國執政的方案。民間的百姓們敵視明治政府,卻不等於他們就歡迎德川家。明治政府讓他們的生活難以為繼,德川幕府統治時期,下層民眾的生活也不比明治政府時期好到哪裡去。

在中國的派遣軍的努力聯合以及宣傳下,這個方案在國會中被否決了。蝦夷共和國艱難而堅定的確立了自己的共和制度。不接受明治政府的帝制政治。

不過血脈的聯繫無法因為政治制度的變化而隔斷,蝦夷共和國同意改名北海道自治區,北海道自治區作為日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留在日本。明治政府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與北海道自治區簽署了一系列保障和平的協議,這種姿態讓那些親人還在南方三島的蝦夷共和國公民們無法拒絕。想和明治政府簽約,就必然要暫時疏遠中國,北海道自治區話裡面的意思就是希望中國軍隊能夠撤出北海道。

「如果日本被其他國家當作對付中國的基地怎麼辦?」歐洲司的副司長問了一個問題。歐洲是唯一有能力這麼做的地區。美洲裡面美國倒是有點機會,不過與其擔心美國那幾萬正規軍,還不如擔心一下實力更強大的美國商會私兵。

亞洲司的司長答道:「肯定有國家看重日本的地理位置,想利用日本做點什麼。日本也不是傻瓜,別的國家想利用日本,日本還想反過來利用那些國家呢!我們就見招拆招吧。」

事情也只能這樣處理,中國已經沒空把寶貴的經歷消耗在日本身上。要麼就乾脆出兵日本,徹底征服這個國家,要麼就得讓日本按照他們自以為的節奏開始走那麼一段時間。而且第六艦隊已經派遣艦艇開始在日本近海附近巡視,這也已經是非常嚴厲的警告。

在親眼見過中國海軍擊敗英國艦隊之後,日本真的主動出擊,炮擊中國海軍的可能性非常低。然而世事難料,就在大家認為日本好歹會有比較理性的應對之時,一個消息就傳到了南京。日本海軍主動向中國第六艦隊旗艦梧州號發生了激烈交火。看似明朗的局面再次變得有些稍微脫出了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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