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潮 第97章 捻軍(九)

出了潼關向東就是陝縣,從陝縣向東就進入洛陽,洛陽繼續向東則是虎牢關。任何由西向東進攻的軍隊衝出虎牢關之後,在他們面前展開的就是廣袤的黃淮平原。在這片平原上物產豐富,交通方便。明末李自成就是走的這條道路進入河南,接著揮軍北上攻打北京,逼得崇禎皇帝上吊。

捻軍與陳玉成的部隊沿著李自成走過的道路殺出了陝西,突破了陝縣,陳玉成一番猛攻後奪取了洛陽,太平軍隨即就在洛陽經營。捻軍很快就突破了虎牢關、滎陽,殺進了河南。

這消息傳到了以渦陽為核心據點的湘軍這邊,倒也引發了一陣不安。到3月中旬,渦陽十幾萬百姓被殺的乾乾淨淨,捻軍4月下旬就殺出了虎牢關,只怕是捻軍是出來報仇的。

曾國藩不以為然對屬下說道:「陝西到這裡幾千里地,若是捻匪真的知道消息試圖救援,只會比當下更早趕來。當下乃是青黃不接之時,捻匪自己帶的有糧食,一兩個月後糧食吃光,就到了收穫之時。那時候他們也容易找吃的。想來捻匪打的是這個主意。」

聽了曾國藩的判斷,湘軍眾將都相當同意這個觀點。打仗最關鍵就是得有軍糧,官兵若是吃不飽的話,這仗就不用打了。

湘軍這邊得到了消息,光復軍同樣得到了消息。光復軍在太平軍中有直接的情報來源,在捻軍出動的決定下達之前,就有人把這個消息送給了光復軍。淮河防線的司令雷虎是從廣州那邊得到的這個消息。

對於這樣的折騰,雷虎忍不住抱怨道:「都督為何還不趕緊到南京?他帶著中央到了南京,我們哪裡還用折騰這幾個來回。就算是有電報,捻軍在河南活動,廣州知道了有什麼用?」

這抱怨很有道理,不過也僅僅是抱怨而已。更何況有了電報之後,一通情報即便是從壽州那邊發到廣州,再從廣州發到淮陰的總指揮部,頂多就是兩天。雷虎其實真正不高興的是在情報分享上,淮河防線司令部的優先度比較低。現在光復軍真正會隨時面對戰爭的前線只有淮河防線。

「雷司令,都督不到南京,想來也有他的想法。我聽說在廣州那邊整頓的很兇。不少部門抓了不少貪贓枉法的。」黨委書記徐開文勸道。

雷虎沒好氣地說道:「貪贓枉法的該抓就抓,該殺就殺。別說廣州那邊殺,我們這裡就會放過么?」

黨委書記是現在黨委負責制裡面的一把手,軍區司令除了身為軍事主官,也是黨委副書記。所以一支軍隊裡面,書記和主官之間也未必是誰更據有高級別的地位。例如雷虎這樣的老資格,又非常能幹,他在黨委會議裡面的影響力反倒比書記更大。

黨委會議的討論中,大家討論的焦點是滿清能頂住么。捻軍現在理論上是太平天國的一支,各個部隊的首領都有太平天國的官職。眼下在河南與山東活動的兩支捻軍總兵力接近十萬,太平天國之所以讓捻軍在河南、山東等地自由行動,目的就是攪亂滿清現在掌握的精華地區。如果是十萬光復軍,一次北伐就能完全奪取河南、河北與山東。捻軍即便是戰鬥力不行,也能讓滿清遭到沉重打擊。

「這不是光兵力的事情,滿清能消耗的起么?」雷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光復軍積累了這麼多年,穩穩成為第一線總指揮官的雷虎已經能夠用經濟的視角看待問題了。戰鬥並不是兩軍對圓,衝鋒號響起幹起來才叫做打仗。為了發動戰鬥,前面要做大量的準備。這些準備得佔全部戰爭90%的比例。徵兵、訓練、編組部隊,籌集糧食,生產武器,偵查,組織部隊行軍,身為司令的雷虎要關心的就是這些。真等到戰爭開打的時候,雷虎能說的只剩下「不要大意,奮勇殺敵」。

這些都是韋澤努力教給光復軍的知識,作為光復軍中開創了不少失敗先例的雷虎,已經能夠理解戰爭。

討論問題的檔次拉高到了戰略高度,這討論就變得更加簡單起來。孫子兵法中講,「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光復軍則採用了量化的制度來貫徹戰略判斷,糧食、兵力、訓練、裝備,把這些數據拿出來之後,交戰雙方整體力量對比就清楚的呈現出來,勝負之分也同樣變得簡單易懂。有樣的戰略基礎,判斷指揮官的能力也有了一整套標準。

所以雷虎每次開會,部隊都有種事情很簡單的感覺。各級政委與指揮官發現,自己要做的事情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幹得好不好,那就得個人憑本事了。

討論只進行了不到半個消失,黨委書記徐開文就總結道:「十萬捻軍能打一年,三個省什麼都不剩了啊。除了一堆積攢了戰鬥經驗的清軍之外,他們的機動作戰能力基本為零。」

雷虎補充道:「幾支主力部隊應該能拉出來打打,不過也不用指望他們有什麼野戰能力。」

「那咱們要不要向都督申請,明年這個時候咱們進行北伐。」這樣的觀點立刻就被提出。

但是軍事討論也就到此為止,韋澤是光復軍的第一人,可韋澤也是整個新政府的第一人。他不僅要考慮軍事,還要考慮政治。雷虎他們能夠施展自己能力的領域卻僅限于軍事一個領域。

雷虎說道:「我們把情報匯總一下,給都督打個報告上去。另外,報告裡面也問問都督什麼時候到南京。南京在現在的國土中央,指揮各地更加方便。請都督考慮一下這個因素。」

報告是用快件的方式送到廣州的,韋澤看完了雷虎的報告之後,只是命令把報告收起來。政治部主任沈心試探著問道:「都督,現在廣東的工作也不是那麼急迫了,我們可以考慮去南京的事情。」

中國地理幾條分界線把中國分成了數個天然的經濟區,嶺南就是其中一個。隨著新的廣州城的建設進入了正規,整個嶺南的核心已經出現。如果韋澤到了南京,那就等於是要把嶺南交給下面的同志負責,韋澤除了管理整個解放區的工作,還要把大力氣花在長江流域上。

鴻基的煤,瓊州的鐵,廣西的鋁,越南與暹羅的大米,嶺南地區不斷開發的橡膠,蘭芳省的黃金,以及面對海外的貿易體系。嶺南地區發展的極快。在此地監督兩三年的話,嶺南定然會有全新的突破。此時離開嶺南是不是一個好的戰略選擇,韋澤心中猶豫不決。

看著韋澤深思的模樣,沈心勸道:「都督,我們還是要給同志們大展拳腳的機會啊。」

「哦?你這麼看。」沈心的話讓韋澤有點意外。

沈心坦然說道:「都督,同志們都很服氣你指導的方略,我覺得都督你是對大家不放心。現在整體框架已經搭成了,剩下的事情都督你看著乾的更好,你不看著,也差不到哪裡去。可都督,此時乃是大家立功的時候,你若是不給大家立功的機會,這些功勞落在你頭上又有何用?」

這話從人性上來講的確很正確,即便韋澤不喜歡這種觀點,他也得承認這說法是正確的,「我現在就擔心他們是想立功。功勞和立功是兩碼事。功勞是對干過的事情進行的評價,立功是為了得到功勞去幹事,這兩者是天差地別的不同。」

沈心繼續勸道:「都督,中央編寫的《正確的思想是怎麼來的》一書,裡面專門講述了這個問題。書裡面反覆強調,這些都是從實踐中來的。我覺得都督你還是應該相信大家,給大家實踐的機會。而且最近處理了這麼多人,不說弄得人心惶惶,工作也受些影響,我們只要卡住要點,不幹活的不給機會。大家也總得鬆口氣吧?」

韋澤曾經不理解為何當年貪污那麼嚴重,現在他完全理解了。當國家拉動投資建設的時候,這是最大的現金流。能對如此巨大的錢毫不動心的人基本是不存在的。制度與法律就是告訴所有人,動了這些國家的錢,國家就要收拾你。反覆強化體制內的法律意識,為的就是讓懲處人的時候儘可能的少受到干擾。

好多老革命都倒在了金錢的誘惑之下,這也就是韋澤的地位無法撼動,若是韋澤早早離開廣州,天知道這裡會搞成什麼模樣。

但是沈心既然說的對,韋澤也覺得自己到了該去南京的時候了。他說道:「現在的關鍵是留誰在廣東。」

大浪淘沙,一大批很優秀的同志也在淘汰中逐漸浮現出來。例如王明山這個同志,他能力不錯,更有趣的是他那那種絕不輕易妥協的彆扭個性在這個階段起到了極大的作用。王明山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性格這些年逐漸變得圓融了不少,但那只是表面而已。在各種立場性問題上,只要王明山覺得自己站在正確的立場上,他是毫不妥協的。

韋澤很想把王明山留在廣東,可又擔心王明山會不會搞的太過份。前來韋澤這裡告狀的人越來越多,王明山出色的工作的確是積累了不少矛盾。沈心若是留在廣東,是個非常好的人選。但是沈心本人的職務走不開,韋澤對沈心非常倚重。所以沒辦法把沈心留在廣東主持大局。

「我們給王明山同志配個好搭檔,你覺得誰比較合適?」韋澤問沈心。

「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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