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潮 第46章 相殘(二)

「蒸汽船就是省力啊!」雷虎看著快速在九江附近登陸點井然有序的登陸的部隊,忍不住贊道。

一路上沒有遇敵,整支船隊真正賣力的除了機器,就是操作機器的駕駛人員。上萬人的部隊僅僅靠幾百人的勞動就從武昌輕鬆抵達九江,參加了九年前那次順流而下戰役的雷虎真的是萬分感慨。

攻打湖南與湖北,光復軍將兵貴神速用到了極致。只有在光復軍允許的時候,沿途的清軍才有機會考慮是出城送死,或者在城內被殲滅。依靠水運,成千上萬的軍隊輕鬆的攻克了沿江的一座座城市,經過陸路艱苦行軍而來的部隊就駐紮在這些城市中。

友軍控制著後方一座座城市,水軍掌握著長江航道。雷虎再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只用指揮部隊一路猛攻就行。當然,雷虎知道自己的對手曾國藩在進攻太平天國的時候也是採取了同樣的辦法,這種步步為營的策略自古就是非常常見的作戰手段。只是雷虎擁有遠超先輩們的運輸工具,可以將這作戰手段發揮到淋漓盡致的程度。

在雷虎旁邊的長江支隊參謀長盧海陽嘆道:「這船噸位太小,如果是上百噸的軍艦,上面就裝的有六寸炮。停在江中間就能猛轟九江城。」

聽了這遺憾的話,雷虎反倒安慰起盧海陽來,「等我們解放了長江流域,那時候就能從廣東直接調船過來。」

「那時候調船過來有什麼用,仗都打完了。」盧海陽遺憾地說道。

雷虎笑道:「仗打完還早呢!淮河以北還要打,就算是把滿清消滅了,我們和法國人,英國人遲早要打。地球這麼大,哪裡會那麼容易就把仗打完了?」

盧海陽被雷虎這戰爭販子的言論被逗樂了,他笑道:「打地球你去,我留在中國就行。」

高級指揮官們可以開些高級別的玩笑,而負責攻城的指揮官們態度就完全不同。「打寶慶打成了巷戰,這次攻打九江城,我們要快!突破城牆之後立刻向縱深發展,遇敵之後要打槍,如果敵人和咱們肉搏,那部隊就要立刻實施刺刀戰。」

在軍事總結會議上,各個部隊都要交流經驗,從其他兄弟部隊的戰鬥中吸取更多經驗教訓。九江是個重要的城市,攻佔九江不會是輕鬆的戰鬥。在戰鬥前,各部隊都再次強調了戰術的要點。

此時炮聲隆隆,城頭炮彈橫掃過去。觀察氣球上的偵察人員打出了旗語,攻城部隊立刻就開始進攻。

雷虎與盧海陽的注意力放到了進攻部隊上,雷虎也不再說什麼征服世界的想像,他忍不住說道:「炮彈數量不足,打完了九江之後,頂多這麼再打一次安慶,就得等後方運炮彈過來了。」

從廣東把炮彈運到九江前線完全依靠水路,即便水路載貨多速度快,要把幾萬發炮彈運送到前線也是相當沉重的壓力。進攻兩湖的戰役之前,部隊花了幾個月囤積了海量的物資。在攻克湖北湖南戰鬥裡頭,炮兵們的功勞極大,而蒸汽船隊無疑是戰爭的基石。

「走靈渠還是不如走海運。」盧海陽也感嘆到,在戰略上他是支持由東向西打的。靈渠溝通了湘江與珠江的水系,讓水上運輸線能夠通航。同樣,靈渠也是整條運輸線上最大的瓶頸,現在靈渠的通航能力已經飽和,如果是由東向西打,海運與長江下游的航道就完全沒有這樣的限制。

但是不管兩人看法如何,戰鬥發展的非常順利。湘軍在光復軍強大的炮兵面前根本無力反抗,光復軍進攻部隊佔據城牆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殺下城頭,很短時間就把湘軍給分割包圍,並沒有讓他們有組織巷戰的機會。數量、武器、訓練、體質,在每一個方面都有著壓倒性優勢的光復軍輕鬆粉碎了湘軍的所有抵抗。

1月9日,九江的萬餘清軍被全殲,囤積在九江的大量物資全部落入光復軍手中的噩耗傳到蕪湖,曾國藩徹底傻了眼。這不是九年前太平軍順江而下的時候,那時候清軍根本沒有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沿岸的各個城市據點都有湘軍把守,每一個據點在理論上都應該能夠擋住光復軍一段時間。但是這次光復軍的進軍比九年前那次更加犀利。

湘軍在下一步的戰略計畫上爭論不休,有主張派兵奪回九江的,有主張堅守安慶的,還有主張乾脆撤到廬州,甚至還有主張全軍參與圍攻揚州甚至撤到浙江去的。不管最終往哪裡去,有一點則是相同的,湘軍將領們都認為此時應該集中兵力應對光復軍的猛攻。當然,湘軍也都在懷疑一件事,光復軍到底有多少人馬。為何這銳利的進攻勢頭根本沒有因為兵力不足而稍顯遲鈍。

從千軍萬馬中搏殺出來的湘軍將領們爭執不休,最後把目光都落在了曾國藩身上。這位拉起湘軍隊伍確立湘軍戰略戰術的大佬此時一言不發,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桌案。明顯是在想事情。

曾國藩一時沒有注意到眾將的變化,他移開視線的原因其實與軍政要務無關。看著腦門綁了條白帶,繼續給咸豐皇帝戴孝的湘軍將領,曾國藩覺得心裏面很不舒服。至於戰略的選擇上,曾國藩倒是比較支持全軍參與圍攻揚州的計畫。如果湘軍此時反攻九江,或者固守安慶,都是與光復軍決戰的態勢。歷史上太多人在戰爭不順利的時候都面對敵人士氣如虹,連戰連勝的敵人,很多選擇了決死一戰。就曾國藩看過的歷史,玩這種一鎚子買賣而有好結果其實不太多。

是的,曾國藩可以將自己比成破釜沉舟的西楚霸王,但是就發生的事情來說,湘軍更像是秦軍而不是楚軍。

隨著大帳內逐漸安靜下來,曾國藩終於發現到這點,他抬起頭,面對著一眾等著曾國藩發言的將領開口了,「頭七已經過去,大家把孝帶摘了吧。」

天京城外的彰王營地,林鳳祥接待了光復軍派遣來的使者。已經七年了,光復軍終於派遣正式使者前來見洪秀全。光復軍對湘軍動手的消息此時已經傳到了太平天國這邊,雖然不知道光復軍到底動用了多少人馬,正在威脅天京城的湘軍遭到重創對太平軍來說的確是好消息。

當然,林鳳祥並沒有無條件的樂觀,光復軍的榜文林鳳祥也都看過,光復軍在榜文裡面把拜上帝教定義為需要嚴厲打擊的「邪教」。這個立場怎麼看都不能認為是友好的態度。

使者是個三十歲作用的青年,他說道:「彰王,不瞞您說,我們都督要求洪秀全放下武器趕緊投降。如果他不投降,我們用消滅他。」

「什麼?」林鳳祥驚訝的問道。其實他內心的訝異遠沒有表面上展露出來的那麼多。太平天國眾人提起韋澤還是以齊王來稱呼,不過那只是習慣罷了。沒誰真的把韋澤當成太平天國的一員來看待。

使者從容地說道:「都督這次還專門命我告知彰王,我軍近期一定要拿下淮河以南。太平軍的兄弟們如果抵抗,我們就只能和天國的兄弟打仗。如果天國不抵抗,投降了,我們也會善待兄弟們。如果天國兄弟們不想打也不想投降,那就往北走吧。去陝西去四川去河南河北,我們都不會攔著。當然,我軍以後也是會解放四川與陝西的。但那都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了。而解放淮河以南,我軍是今年無論如何都會完成的任務。」

林鳳祥聽了這話之後生出一種強烈的受辱感,如果光復軍的代表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屈辱的感覺或許不會有現在這麼強烈。很明顯,光復軍的代表是真心表示著善意。但是對於軍人來說,被對手不當做合格的對手來看,這本身就是恥辱。

好不容易按捺住了怒火,林鳳祥終於用沒有失去體面平穩語氣說道:「韋澤已經決定這麼做了么?」

使者答道:「是的。韋都督已經對全軍下達了命令,湖南、湖北、江西、福建。在各個戰線上的部隊都已經將清軍與太平軍同樣視為敵人。不過在進攻的先後順序上,我軍以清軍為優先打擊目標。太平軍如果真的選擇離開,我們也不會進行追擊。」

確定了使者不是來開玩笑的之後,林鳳祥先打發走了使者。自己就去拜訪了張應宸。這一個多月來湘軍並沒有繼續進攻,而是撤了下去。劉秀成已經帶兵返回浙江,繼續他攻克浙江的計畫。楊輔清也在準備反攻寧國府。天京城這邊有戰鬥力的部隊中,最強大的就是張應宸的御林軍。而且與韋澤交道最深的,也莫過於張應宸。

聽了林鳳祥的介紹,張應宸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他綳著嘴思忖了一陣,才開口說道:「我早知道會有今天,現在齊王終於動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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