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潮 第15章 永興(十五)

「爹,官府已經說了,只要咱們團練能殺了光復軍的人,那就重賞。咱們是不是要聽官府的?」刁漢三急切的對著面前的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名叫刁德貴,此時他下意識的咬著牙關,如同一隻在考慮是不是出擊的狼,在屋裡頭來回踱步。看著自家老爹已經這麼思忖了太久,已經心急火燎的刁漢三才開口問道。

聽了兒子問話,刁德貴停下腳步哼了一聲,他有點不耐煩的對兒子呵斥道:「你急什麼?」

刁漢三連忙答道:「爹,今天那些光復軍的人還會來賣貨,他們上次都也說了,手裡面的東西不多,不準備再賣貨給我們。若不是我們派人去找他們央求,他們是不會答應出來的。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動手,可就沒了下次的機會了。」

刁德貴皺起眉頭,很不高興地說道:「我說不動手了么?」

刁漢三連忙說道:「那您還等什麼?」

刁德貴搖搖頭,「這事不對頭。光復軍離縣城不過二十幾里,他們來來回回的,官府難道不知道么?為何官府就跟沒看見一樣,卻偏偏讓咱們上陣。」

刁漢三說道:「爹,這次官府是請咱們一起打仗,只是讓咱們幫著他們打探一下消息而已。咱們若是不答應,官府打了光復軍來咱們這裡賣貨的人,那光復軍最後還是得把帳算到咱們頭上。難道您想給光復軍通風報信不成?」

這話的確打動了刁德貴,他又來回走了幾趟,終於下了決心。「好,我們就去與光復軍聯繫,請他們派人送東西到我們這裡。我們派人接他們。若是他們不來,那是他們運氣好,若是他們來了,就是自己上門送死,怪不得咱們動手了!」

永興城中,呂尚陽得到了消息,湘軍要對光復軍動手了。湘軍營官們對著一眾小軍官嚷嚷著,「巡撫毛大人已經把新槍送來了。咱們怎麼都得動手打一打才行。此時我們打的是光復軍的小隊,卻不是大陣仗。大夥不用擔心。打完之後咱們就退回永興城裡頭。咱們永興城靠著河,只要死守山路,光復軍打不上來的。如果是能打,他們不早就打了。不會這半年都沒動靜。」

呂尚陽對這話完全不信。論堅固,郴州城可比永興堅固太多。論險要,從郴州到永興一路之上的關卡也是把守著山路,不必永興的地勢更差。光復軍輕鬆奪取了郴州,又一路打到永興城下。光復軍半年來沒動靜,只是能說真的如呂尚陽的同鄉周金國所說,光復軍上層現在沒有進攻永興的打算而已。不然的話,這麼一座破城,無論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但是呂尚陽卻不敢反駁,湘軍裡頭極為「講規矩」,誰敢反駁上司,上司一不高興就用以下犯上的罪名來殺人。光復軍那種對人和和氣氣的態度,在湘軍裡頭根本不存在。

4月28日,湘軍就做了出動的準備。4月29日一早,湘軍偷偷的做了戰鬥準備,就等著出動的消息。

4月29日上午,一個排的光復軍部隊向著湘陰渡鎮前進著。除了這一個排的隊伍之外,還有兩名女性軍人。部隊到各個村鎮的時候,女性軍人們負責起了銷售工作,同時也通過和前來購買商品的女性們拉拉家常,收集起地方上的消息。

本來部隊的東西都已經基本賣完,政委周金國認為此時已經不需要再去銷售商品了。然而湘陰渡鎮的人到了部隊這裡哀求,希望能夠再賣一次東西給鎮子裡頭。此時政委已經授命去東邊,所以黨委會議一討論,大家覺得手頭還剩了點東西,不賣掉的話留著沒用。特別是士兵委員會的代表們非常熱切的支持把東西賣光。

賣光了大家就能多分點,這個想法大夥都知能理解。最後黨委討論的時候覺得,湘陰渡鎮頭面人物是刁家,刁家早就想販賣光復軍的商品。這次乾脆就把剩餘的所有貨都一股腦的賣給刁家,徹底清空了庫存,大家心裡頭也不再掛記此事了。剩的東西也不多,一架子車就拉完了。部隊決定快去快回,派了一個排的部隊前去湘陰渡鎮。

路上行走頗快,大家也不是行軍,路上倒也與身邊的同志們說著話。

「鄭姐姐,你說都督所講的那個工業社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政委只是說,那個社會裡面男女都能靠自己生活,男女都能靠自己養家糊口。還說女人要平等,首先就得有自己的財權。就是說女人自己掙的錢,不管是爹娘,兄弟姐妹,結婚之後的男人,以後生的孩子,都不能動。這是真的么?」在行軍的路上,女兵們聊著女性們最關心的話題。其中最能引發女性們熱情的,莫過於新社會了。

在光復都督府和光復軍中,政治部、黨委、政委們都接受了韋澤提出的造反與革命區別的理論,並且能夠用這套理論如解釋現在發生的事情。光復黨黨員們通過黨會也逐漸開始理解與接受這套理論。部隊也通過各種政治宣傳,逐漸開始理解自己在這個時代身處的階段。部隊是不是完全明白,不好講,不過部隊至少沒人反對這套理論。

論講道理,政委們有著多年的造反經歷,能拿出大量的發生過的事情擺事實講道理,戰士們即便是有不同的看法,公開討論中卻從來都贏不了。討論過多次之後,戰士們就把關切的方向放到了新制度建立後的「好日子」上,而不去爭執革命理論了。

鄭玉鳳倒是沒有立刻回答。她其實不太想去湘陰渡,因為去了就要和刁家打交道,與普通百姓看女戰士時的那種敬畏不同,刁家的刁德貴和刁漢三父子兩人看著女性戰士的視線裡面都是色迷迷的貪婪,實在是令人覺得噁心。只是她身為後勤部門的會計,牽扯算賬的事情,不得不出馬。而其他女戰士們聽說去湘陰渡,都表示不去。最後鄭玉鳳和吳小花兩人作伴,一起跟著隊伍出發。

吳小花說話的時候,鄭玉鳳正在想著怎麼快點和刁家結算清楚,以後說什麼不和刁家打交道的事情。

見鄭玉鳳沒有吭聲,吳小花拉了拉鄭玉鳳的衣袖,追問道:「鄭姐姐,你說話啊。」

鄭玉鳳笑道:「你現在發了軍餉,不就只歸你管,不用給別人么?」

「可我爹媽來信說,家裡面準備蓋房子,讓我寄錢回去。」吳小花有點鬱悶地說道。

「不是前幾個月剛寄過一次么?你把你的錢都寄回家去了啊?」鄭玉鳳訝異的問道。

吳小花低下頭,委屈地說道:「上次是我大哥蓋房子,這次是我二哥要蓋房。」

鄭玉鳳皺起了眉頭,清脆的聲音中頗有怒氣,「你哥哥蓋房子為什麼要你出錢?」

吳小花微微搖搖頭,「可我爹媽一定要我出錢,他們說他們知道部隊裡頭沒什麼花錢的地方,我的錢都給攢下來了。這些錢能救家裡的急。」

「蓋房子算哪門子救急!」鄭玉鳳怒道,「這不是你哥哥沒飯吃,等著用錢吃飯。大老爺們蓋房子,怎麼想起向妹妹要錢!你爹媽這是糊塗了么?」

有鄭玉鳳態度明確的表示著反對吳小花給家裡頭錢,吳小花突然低聲哭起來,她邊哭邊說:「鄭姐姐,我不想回村裡。我爹媽說給我找了婆家,還說人家會給很多彩禮。我知道那家人,我不喜歡那家人。我只想留在部隊裡頭,和大家在一起。可我爹媽說,我參加部隊的時候說過三年退役,等我退役回家之後他們就讓我嫁過去。我不想走啊!」

吳小花是廣東肇慶人,也是部隊裡頭很少見的女性從軍人員。女性戰士在軍隊中比例很低,所以女兵從軍之後基本都是各部隊的寶貝。

可部隊的寶貝可不等於家裡頭的寶貝,鄭玉鳳聽了吳小花的講解,就明白了吳小花的爹媽是個什麼德行。家裡頭有三個兒子,不讓兒子從軍,卻讓女兒從軍。她爹媽圖的就是那個軍屬見面稅收的政策。而女兒當兵的時候,這家人經常來信,要求吳小花把所有錢都寄回家裡頭。現在更是為了「很多彩禮」把吳小花嫁給他們安排好的人家。

鄭玉鳳大聲說道:「你放心,只要你自己明白的給你父母說你不回家,部隊就會護得你周全。韋都督說過,天王老子你不能強迫你干那些你不想乾的事情。部隊專業之後優先去城市工作,你不是想當護士么?到時候我給部隊說,安排你去護士學校進修。管護士學校的是顧行之顧姐姐,我和她說清楚你的情況,她肯定能護得了你。」

「真的么?」吳小花驚喜的抬頭說道。

鄭玉鳳大聲說道:「當然是真的,顧姐姐和我都是在梧州那邊就加入了都督的隊伍。她可是很可靠呢。」

「吳小花同志,放心吧。部隊可不會讓人欺負咱們的同志,你爹媽敢到部隊來鬧,政委,團長肯定能管得了他們。」旁邊的男性戰士們插嘴進來。

有人領頭,大夥紛紛說道:「就是,欺負人欺負到部隊來,他們可是想錯了。」

「以後小花同志當了護士,我們看病可就有人管了。」還有人給著別的鼓勵。

聽著這麼多人給自己撐腰打氣,吳小花擦掉了眼淚,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又走了一陣,吳小花忍不住問道:「鄭姐姐,你認識的人好多,好厲害啊!」

鄭玉鳳聽了這話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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