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血潮 第7章 永興(七)

「土改有關江山萬代,種地的若是連地都沒有了,或者靠種地根本養活不了自己,不起來造反還能怎樣?推行土改,就是要讓大家以後能活下去。」

第四軍裡頭的宣傳倒是簡明扼要,沈心其實也對這樣的宣傳不是太有信心。可以江山萬代為理由的宣傳效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光復軍內部立刻就表示了支持,公開反對的聲音消失的無影無蹤。至少是在公開場合再也聽不到反對的意見。

沈心還擔心大家是不敢說話,他也參加了不少會議,在會議上詢問同志們的看法。同志們的看法極為統一,「既然土改保證大家都有地種,稅收只有三成。既然土改是要保衛萬代江山,那大家還有什麼可說的?光復軍裡頭沒有一個人不想跟著都督建立萬代江山。」

部隊同志們高度的政治覺悟,至少是高度的造反覺悟,讓沈心無言以對。在給韋澤的報告中,沈心寫道:「民心可用,軍心可用。」

第四軍的營長周金國倒是沒有這樣的感觸,他起來造反的目的就是想有穩定的土地,而且不要再受各種苛捐雜稅的盤剝。聽了有關土地問題的「講道理」會議之後,他也不想再受盤剝。更何況土改與「萬代江山」有關,他就更沒有反對的理由。

令周金國高興的是,部隊內部很快穩定下來。周金國甚至有機會見了周金才一次。舉報周金才的不是周金國,而是周金才的營政委。周金才百般請求見周金國當面向他道歉。當眾大罵周金國,給周金國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所以這個請求最終被同意了。

禁閉區域在營地中的一個小院,倒也是磚瓦房。但這並不是因為特殊優待,而是怕他們跑了。在院子的接待室裡頭等了一陣,周金國見到警衛把周金才帶了出來。這二十幾天的禁閉生活讓周金才整個人都蔫了。他鬍子拉碴,臉色蒼白。剛在周金國對面坐下,周金才為了罵周金國的事情連連道歉。

周金國此時已經基本把被罵的事情放下了,不過頭幾日他是殺了周金才的心都有。此時看到了周金才的慘狀,他心裡頭其實蠻開心的。若是周金國出手,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把周金才整成如此模樣。

「金國,我請你來是想求你兩件事,第一件事我想求你能不能在師長面前替我說說好話,我知道錯了,只求部隊不要把我攆走。」周金才一臉悲戚的神色,「我不想被部隊攆走。部隊的飯我還沒吃夠呢!」

這理由倒是真的打動了周金國,進了部隊之後就有大米飯吃,可進了部隊之後卻不是只有大米飯吃。第四軍原本在韶關駐紮,部隊自己種地,種菜,養雞,養豬,養魚,種桑。平常的伙食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周金國在家鄉的時候就沒怎麼吃過肉,在韶關這幾年裡頭,部隊不僅有肉吃,烹調的時候還有各種香料,食用油的供應也很充足。一個禮拜怎麼都得有兩三天可以吃肉。若是回家種地,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這等伙食。

在這樣伙食的滋潤下,部隊的同志們身體強壯,即便是戰鬥和訓練中要經受風吹雨打,各個曬得黝黑。但是人人都有那種頂級大戶人家才有的帶點油光膚色。更準確的說,吃進肚子裡頭的油水在點皮下脂肪層中頗有儲存。

周金才這二十幾天的禁閉之後,那種油水已經被耗掉的所剩無幾,看上去和這個時代普遍乾巴巴的膚色沒啥不同了。周金國經常與周金才一起吃飯,他深知周金才已經養成了愛吃肉食的習慣。周金國忍不住問道:「你這些天都吃了什麼?」

「稀飯,鹹菜。」周金才哭喪著臉答道。

「金才,你怎麼想著一定要當地主呢?」周金國又問道。

這個問題讓周金才更加痛苦起來,他眼中此時已經閃爍著淚水,「那還不是聽了以前的熊團長說的話。他在兩年前說過,等以後不打仗了,咱們這幫營長們各個都要分幾百畝地當地主。他是團長,他說了之後我能不信么?所以一聽說分地,我就覺得是都督說話不算是。沒想到原來是熊團長鬍說八大,都督可從來沒有這麼說過。」

聽了周金才的回答,周金國目瞪口呆,他根本沒想到事情背後還有這樣的緣故。對與以前的熊團長,周金國很有印象。這傢伙平素里就好吹牛,凈說些聽著就不靠譜的事情。例如他以後能如何的飛黃騰達,跟著他沒錯。兩年前部隊整頓,很大一部分人都被叫去軍校學習。熊團長就去了軍校,從此再沒了消息。

周金國雖然官職不高,資歷卻在那裡擺著的。因為人面廣,他很清楚被送去軍校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是正常的進軍校培訓,這種培訓都是在部隊進行人事調動時候會出現的情況。另一種則是突然接到進軍校培訓的命令,這種調動的人中很多都是被認為有問題的。只是部隊給他們留點面子,不說解職,而是用去軍校培訓為理由給弄走。

「熊團長的話你也敢信么?」周金國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

周金才懊悔的哭了,淚水滾滾而出,周金才用髒兮兮的衣袖猛擦,都沒能及時擦乾。哭了好一陣,他情緒得到了疏解,這才哽咽地說道:「我這不是豬油蒙了心么。以前看家裡頭地主的威風,我也想當地主啊!熊團長這麼一說,我就光想著能當地主了。後來他去了軍校,我雖然覺得他的話可能不靠譜。可……可總是覺得他是個團長,能這麼說定然是有點緣由的。我是真的想當地主,所以這兩年我不敢對大家說起這個,只能自己想想。我也問過些人,大家說的都不一樣。不過也有人說真的會給大家幾百畝地。我就信以為真了……嗚嗚……」

聽著周金才的解釋,周金國幾次張開了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是批評這為兄弟自己犯傻?還是該說他是咎由自取?周金國其實原本想問的是,周金才為什麼被撤職之後跑去他那裡發了瘋般的大罵。現在也不用再問了。被剝奪了營長的職務,又知道了根本沒有分地的那碼事,周金才的前程是徹底完蛋。正常人遭到這樣的局面,不發起瘋才怪呢。

周金才又哭了一陣,他對周金國哀求道:「金國,我只求你去師長那裡給我說說情。我也不說當營長,讓我當個連長,當個排長……當個普通戰士都行。只是求師長千萬不要攆我走啊!我不想離開軍隊。」

周金國不敢答應去找師長,部隊裡頭為了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平息下來,周金國此時去說情,只怕會自身難保。可對著好友的哀求,周金國也沒辦法拒絕,他只能說道:「我知道了。我先找團長說說。若是團長能夠答應,我們就一起儘力看看。」

回到團部,把情況說了一下,團長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這可不行。我根本沒有任免人的資格。這等事是人事部門說了算。」

如果說有誰是比找師長更讓周金國害怕的,那估計就是人事部門了。那裡頭的傢伙們真是物以類聚,一個個性子都陰的很。說話從來不給人明確答覆。他們倒也不會怠惰公務,該評級的時候也不拖拉,可平日里別指望從他們那裡得到任何有用消息。

周金國說道:「團長,我看金才是真的知道錯了,他犯了這個錯也有以前熊團長鬍說八道的緣由。你能不能幫他說說話。」

聽了這個,團長大怒,「金國,我幫他說話,誰幫我說話?!金才出了這檔子事情,師長大罵我的時候,誰幫我說話了?現在讓我幫金才說話,我是嫌挨罵挨的不夠么?」

氣呼呼的說完,團長看周金國老老實實的不敢吭聲,氣倒也消了點。他余怒未消地說道:「你現是覺得金才罵你罵的不夠么?他跑去部隊大罵你背後告黑狀。為了幫你消除不良影響,咱們團裡面專門派人給你說明,說明了來龍去脈。你現在反倒是想替他說話了。合著我們這麼干是干錯了。啊!你們兄弟情義深,我們對你兄弟不夠意思了是不是?」

周金國原本是準備放棄的,可聽到團長這話,他忍不住反駁起來,「團長!你可不能這麼說。這事情一碼歸一碼……」

「行了行了!」團長不耐煩的揮手打斷了周金國的話,「咱們不用再吵。找師長你自己去,我是不會去的。」

從團長那裡出來,周金國想來想去,還是去了師部。這件事若是袖手旁觀,周金國覺得實在是心裏面不安。就現在看,周金才自己的確有問題,可也是被人給誑了。若是部隊早點把熊團長那種人給調走,豈不是不會有現在的局面么?

到了師部門口,周金國就見到門口多出了不少警衛員。正在想是不是要進去,卻見師長陪著軍長和有點臉熟的年輕軍官從師部裡頭走出來。那青年軍官是沈心,他倒是注意到了周金國。此時鬧得這麼大,與周金國有想當大的關係。一看周金國那患得患失的表情,沈心就覺得有點問題。

走到周金國面前,沈心笑道:「周金國同志,有什麼事情么?」

周金國此時也認出了沈心,見到沈心和藹的表情,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他說道:「我是來想給周金才說個情。他只是被人給騙了,也知道錯了。我覺得他和那種壞人不一樣。」

見沈心與周金國打招呼,師長也跟了過來。此時聽到周金國竟然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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