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分崩離析 第161章 入局與出局(二十五)

躺在床上,韋澤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出什麼來。想反思自己是很難的事情,別說反思,想弄明白自己甚至都做不到。

把整件事理了一遍,韋澤發現現在沒人干錯什麼。李儀芳對李玉昌的建議難道不好么?即便是把李玉昌定位為「逢迎小人」,可李玉昌是工作不努力,還是沒能起到扼制總參謀部那幫人的幼稚病發作?到現在為止,李玉昌的工作乾的很好。捫心自問,韋澤自己干李玉昌的工作也未必能比李玉昌乾的更好。

換個角度,難道李儀芳不該提醒李玉昌在光復都督府裡頭找到他的定位么?一個人若是沒有準確的自我定位,這個人只會進退失據,什麼都干不好。而且李儀芳這麼做的時候是為了坑害韋澤么?明顯也不是啊!李儀芳為了韋澤,為了伯父出謀劃策,難道她不該這麼做么?

既然這兩個人都沒錯,那隻能說明韋澤錯了。即便是知道自己錯了,韋澤卻發現自己可以給自己扣上無數的帽子,卻沒有任何一頂帽子能夠擊中韋澤。讓他有恍然大悟的感覺。想到這裡,韋澤的情緒竟然好轉了。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對在哪裡,很可怕。如果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那就更加可怕。體會到這件事,韋澤也覺得自己算是進步。

正在此時,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祁紅意下班回家了。祁紅意編撰完了《新華字典》之後,現在正領著一群人全力編撰《中國簡史》的初稿,前面的內容已經出來,經由韋澤審批之後,已經把初中的歷史課本拿出來。她這位大忙人很滿意自己的工作,白天幹活,晚上會加班,很晚才回來。

韋澤走到客廳的時候,就見祁紅意拎了厚厚的一疊文稿,祁紅意笑著說道:「韋澤,我回來了!快累死了!」

「哈哈!辛苦了!」韋澤和往常一樣上前接過祁紅意手中的文稿。此時李儀芳已經點起了煤氣燈,只是李儀芳躲在自己屋裡頭沒出來。在燈光的照耀下,祁紅意看了韋澤一陣,她關切地問道:「韋澤,出了什麼事?你看著不對頭啊。」

見老婆如此敏銳,韋澤心情更好起來,他乾巴巴的努力笑道:「我啊,想做個自我批評。不過我只知道我該被批評,卻不知道該被怎麼批評。」

「想批評你,那可太多可以批評的。說起來,咱們趕緊要個孩子。這一段整天有人送我各種偏方,我懶得給他們解釋。」說到這裡,祁紅意哼了一聲,「你這人看著正經,可凈是學些不正經的東西。」

韋澤知道祁紅意指的是什麼,他隨意答道道:「生理衛生這些知識得從小學都得有些培育,以後社會繼續發展,小孩子若是問起來,爸爸媽媽,我是從哪裡來的啊。我是怎麼來的啊。我們到時候怎麼回答,充話費送的么?」

「沖花費是什麼?」祁紅意完全理解不能。

韋澤知道自己失言,他笑道:「我不告訴你,我就不告訴你!」

祁紅意哼了一聲,「你就是這麼不正經!」說完之後,想起平日里韋澤在家開的玩笑,祁紅意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還記得你說過,貧僧不和你們江寧人說話么?你再說這些不正經的話,那我以後就不和你們百色人說話!」

在這時代,韋澤是百色人。殺人太多,大大得罪了百色等地的土家,才從百色跑去了參加了太平軍造反。見祁紅意對那次說笑耿耿於懷,韋澤想起了李儀芳,他勉強笑道:「你這太小孩子氣了吧。」

祁紅意倒是收起了笑容,問道:「你還說我小孩子氣,說吧,儀芳怎麼惹你生氣了?」

韋澤一驚,李儀芳的行動已經讓韋澤吃過驚了,可么想到祁紅意竟然能夠如此輕鬆的看出韋澤到底是和誰鬧了彆扭,他這次不再去維持笑容了,而是很認真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祁紅意在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若是洋鬼子惹你生氣,你定然是賭咒發誓以後中國強大了,要把洋鬼子如何如何。哦,按你說的,叫做把洋鬼子蛋打崩。或者是殺去歐洲,把這幫洋鬼子全部殺光。如果是光復會裡頭同志們辦錯了什麼事,你就說人家沒眼光,做事急功近利。總的來說,就是這麼一回事。你現在不肯發火,還想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你生氣估計不是洋鬼子,也不是光復會的同志。我也只怕沒辦什麼。想來想去,也只剩儀芳了。」

韋澤本想相信,可怎麼都覺得這太玄乎了。在信與不信之間,他果斷的選擇了不信。坐下來倒了杯涼茶灌下去,韋澤說道:「前半段我應該是干過,不過後半段是你編出來的。老實說,你怎麼看出來的?」

祁紅意盯著韋澤,看韋澤目光毫不游移,她終於笑道:「好吧。桌子上放了兩個茶杯,一個裡面有茶,看著根本沒動。一個裡面什麼都沒有,明顯沒有倒茶。你從里不會說倒了茶不喝,儀芳也不會倒了茶不收拾。你說除了你和儀芳生氣之外,我竟然想不出別的可能了。」

「原來如此。」韋澤連連點頭,這種敏銳的觀察能力的確不是韋澤擅長的,他每天想的都是大事,那裡可能把精力放到這裡細節上。韋澤起身到李儀芳門前敲了敲門,「儀芳,你出來吧。咱們把事情談談,我今天發火不對,我仔細想想,你也沒做錯什麼。所以請你出來聊聊,我到底錯在那裡。」

片刻之後,李儀芳打開了門。看來她哭了好一陣子,眼睛都有點腫了。韋澤拉起李儀芳的手,大家一起坐在桌邊。韋澤先是把發生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下,然後問李儀芳,「我所知道的情況大概就是如此,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么?」

李儀芳搖了搖頭,「的確就是如此。」

祁紅意此時已經眉頭緊皺,她沒有立刻發火的意思,只是問道:「韋澤,你覺得你做錯了什麼?」

「我後來想,若是以現在的理念來說,儀芳與李玉昌一個想把工作干好,一個是幫著親人解決困惑。這都沒做錯什麼。如果有錯,那定然是我的錯了。可是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裡,這不牽扯什麼外戚干政的事情,李玉昌不是我的私臣,他是經過組織部認可的幹部。他所負責的工作也乾的不錯。雖然他……」

祁紅意接過話頭說道:「我父親一直很稱讚李叔叔,說他非常理解文化和教育的重要性,給義務教育體系撥款的時候從來不吝嗇。當然,他也不是討誰的喜歡,想糊弄李叔叔卻是不容易。」

韋澤點點頭,「我現在想,我之所以生氣,不是因為工作,李玉昌同志沒有任何問題。我現在生氣,是因為他不是從光復會政治部弄明白的這些,而是從儀芳這裡明白的這些。」

祁紅意質問道:「這是李叔叔的事情,跟儀芳有什麼關係?你要是我說,那我只能說是你們政治部失職,沒有能讓李叔叔想明白。這和儀芳有什麼關係?儀芳幫了李叔叔找到自己的定位,只能說儀芳有功勞,你生儀芳什麼氣?」

韋澤原本滿腦子都是李儀芳與李玉昌勾結,聽了祁紅意的話,韋澤恍然大悟了。他一邊用拳頭輕輕捶著自己的腦袋,一面順著祁紅意提出的這個思路想了下去。李儀芳能夠看清楚問題,政治部明顯沒有看清楚問題。即便是政治部看清楚了問題,他們也沒能給李玉昌幫助。李玉昌從李儀芳這裡得到指點,或許能看成後宮干政。如果李玉昌是從政治部這裡弄明白了這點,那就是政治工作做得好。如果是後者的話,韋澤豈止不會生氣,他還會高興呢。

抬起頭,韋澤覺得渾身輕鬆,他拽住祁紅意的手,「謝謝,謝謝啊!你這一說我就明白了。的確是我錯了,還錯的很厲害!」

祁紅意哼了一聲,「你們男人就是要面子,遇到事情先把責任推給別人。你先好好的想想自己的事情,別什麼都推給別人。」

此時韋澤心中的滿天烏雲都被吹散,知道了該怎麼改正,他登時就輕鬆了很多。對於祁紅意的地圖炮,韋澤也沒有辯解,他只是連連點頭,「我會注意的。」

在21世紀,韋澤聽過幾句話,「想跳出王朝更替的循環,只能依靠人民民主。」「民主遇到的問題,需要用更民主來解決。」

造反這麼久,韋澤覺得自己理解了民主的基礎,更理解了王朝更替的上層原因。在每一個王朝初期,決定人地位的標準大多數是有沒有幹事的能耐。所以每一個王朝的初期,都是欣欣向榮,社會風氣很端正。隨著人口的暴增,隨著土地兼并的劇烈,生產力發展的停滯激化引發了無數問題。在此時,每一個王朝都會有激烈的改革。就韋澤所知道的歷史,每一個王朝這個階段的改革,無一例外的都是以大地主階級代言人的勝利畫上了句號。於是這個王朝就向著不可避免的毀滅突飛猛進。

就拿光復都督府來說,前一段韋澤對光復軍進行了大規模清洗。因為採取了總參謀部制度,所以山頭主義暫時沒有明顯表現。所以針對的對象是有著強烈「地方主義」的那群人。參謀部不少人覺得這等清洗會導致軍隊戰鬥力下降,事實證明,軍隊戰鬥力不僅沒有下降,反倒有所提升。

因為清洗了那群所謂的「戰鬥骨幹」,整個軍中人為製造的矛盾大大降低,加上晉陞標準公開透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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