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分崩離析 第143章 入局與出局(七)

以前韋澤只聽說過礦脈這個名詞,回到這個年代之後,韋澤才真的見過礦脈。地下的礦藏不是說標標準準的某個規則立方體,也不是某一大塊地表下都是均勻的含礦量。煤層也好,鐵礦也罷,都是一條條的。所以把礦洞打到礦脈上,然後順著礦脈挖,挖出的洞就用木料什麼的支撐住,不讓礦洞塌了。除了礦洞塌方之外,還有瓦斯,還有低下縫隙中漏水。人在地下,一旦被淹水或者瓦斯爆炸,礦坑下的人往往都會死亡。挖礦不僅是個重體力勞動,還是個很危險的工作。

而鴻基煤礦之所以著名,是因為鴻基煤礦的礦層距離地面很淺,直接在地面刨開土,露出煤層就能開挖。而且鴻基煤礦煤質極為優良,在越南粉碎之後就能在蒸汽船上使用。可以說是上天的恩賜。

韋澤見過一些澳大利亞和巴西鐵礦的照片,那就是地面開挖的礦坑。巨大的深坑邊緣有供重型運載卡車爬坡的環形道路,礦坑向下,向四周不斷挖開,重型卡車進入到坑底,把礦石裝進去,再從坑底開回地面。

對鴻基煤礦,韋澤的設計中也是這樣的模式。蒸汽機驅動的運輸帶從露天礦坑裡頭直接往外運輸煤炭。坑礦附近的鐵軌與小火車,把礦坑裡頭挖出來的煤運到港口,再從港口裝船運到光復軍各地需要煤炭的地方。在設計的過程中,韋澤就有點心潮澎湃了。即便沒有二十一世紀大型礦產生產基地的恢弘氣派,這種思路也算是體現出了大工業的壯麗美感。

拿出了設計理念以及相應的圖紙之後,韋澤很快就從一個胸懷激蕩的工科狗變回了冷酷的19世紀統治者。光復軍並非僅僅以租用五年鴻基煤礦為自己的目的,更多有關越南阮朝的後續動作需要逐次展開。正在推行的政策不僅關聯著越南阮朝,還牽扯法國在亞洲的入侵,再由法國聯動到世界霸主英國。

在七月初,鋼鐵集團黨委書記龐聰聰找到韋澤,請韋澤幫著她彈壓下面的意見。

「都督,有同志希望直接能把咱們用舊的武器賣給阮朝。我個人覺得不合適。」龐聰聰坦率地說道。七月的佛山極為濕熱,龐聰聰來的時候看樣子走得很急,額頭上的汗水都沒完全擦乾,就又冒了出來。

韋澤先讓龐聰聰坐下來,他的秘書官李儀芳端了杯混合了薄荷的清茶給龐聰聰。韋澤這才問道:「為什麼不合適?」

龐聰聰先喝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有大大的喝了一口,才舒了口氣放下茶杯,「阮朝當然知道我們賣給他們武器是為了賺錢,我們也知道我們賣武器給他們是為了賺錢。既然都心知肚明,那還裝什麼裝。我們拿出好東西賣給他們,好東西自然賣個好價錢。拿個些個破爛去唬人,真覺得阮朝那幫人是傻瓜么?」

韋澤點點頭,「我贊同你的想法,然後呢?」

龐聰聰正色對韋澤說道:「大家也覺得這麼說有道理。可大家覺得任務排的這麼滿,我們自己都淘汰了火帽槍,專門給阮朝開爐生產鑄鐵的火帽槍,還要專門加工,成本太高。」

一個容貌看著未必到十六歲的小姑娘,板著臉說著嚴肅的話題,韋澤覺得這樣的部下實在是太可愛了。聽龐聰聰說完之後,韋澤說道:「那你準備讓我來做什麼呢?」

龐聰聰答道:「都督你上次寫的文件不夠詳盡,只是說賣給阮朝火帽槍。請你補一份文件,說明是造新火帽槍賣給阮朝。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省去好多麻煩。」

韋澤搖搖頭,「我現在沒辦法給你,這得在常委會議上討論一下。」

「為何要這麼麻煩?」龐聰聰不太理解。

韋澤答道:「作為光復會的會長,我得帶頭維護光復會的制度。這等事我一個人不能做主,得由常委們討論了之後才能決定。當然了,你可以來參加會議,在會議上提出你的看法。我也有自己的意見,會在會議上發表。」

龐聰聰明白了韋澤所說的流程,她還是抱怨道:「都督,這也太麻煩了吧。」

「你這麼做的確增加了我軍的開支,有些同志反對這麼干,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且你能跑來我這裡找我說項,難道其他同志就不能跑去其他常委那裡說項不成?這種不同意見衝突起來,我們都是常委的,最後還得到常委會上討論才行。而且現在討論,大家都沒下命令。哪怕從面子上講,也好過得去啊。我這個人臉皮厚,朝令夕改我不怕。但是我們不能要求其他同志也跟我這樣沒臉沒皮吧。」說到最後,韋澤甚至哈哈笑起來。

龐聰聰可沒有韋澤這樣的幽默感,她小臉繃緊,很是有些不爽的模樣。倒是李儀芳聽了韋澤的話,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見龐聰聰還有些想不明白的模樣,李儀芳上前勸道:「聰聰,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心胸氣量這麼大,尚且被氣的跑這裡來找都督說項。你部下的男人們難道就不會覺得不服氣么?只要常委會能通過,誰不服氣都不行!你既然都來這裡了,何必在乎多等一時半會兒呢?」

李儀芳與韋澤的關係大家都知道,不過在這戰爭時代中也沒人願意就此事做什麼無聊的擴展。再說且不論李儀芳的身份地位,就李儀芳本人而言,她為人處世相當從容,給人很輕切的感覺。

當然,韋澤對方才李儀芳那對男性的「地圖炮」也並非完全同意,只是能夠有效安撫住龐聰聰的話,韋澤也不在乎李儀芳對男性做出些評論。

常委會是個例會性質的工作,沒多久會議就召開了。龐聰聰在常委們面前將自己的想法闡述了一番,在闡述的最後她說道:「如果造新的火槍,的確會對現在的工作安排有些影響,投資也會有所增加。」

講述商業道德的時候,常委們倒也沒有什麼反對。最後一提到錢,常委們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財政部長李玉昌皺著眉頭說道:「龐聰聰同志,你知道我們要向阮朝賣多少武器么?」

龐聰聰搖搖頭,她只是接到了命令,還在等待更加具體的任務通知。

李玉昌繼續說道:「根據我們與阮朝的聯絡人員所說,阮朝對於我們武器的需求量最少在三千,而且就阮朝的需求來說,最後可能會達到三萬甚至更多。一支槍加上些成本,幾千幾萬的槍加起來就得有多少成本?你算過這個帳么?」

隨著光復軍可以自行生產鋼質槍管,火帽槍開始從光復軍的裝備中開始淘汰。光復軍這些年倒是改造了不少槍管,有些槍管甚至是在安慶時候繳獲的。槍托還能夠回收利用,槍管是絕對不行了。以現在的經驗來說,鑄鐵槍管生產加工很方便。只是再方便也沒辦法與直接把淘汰的舊槍賣給阮朝來的方便。李玉昌身為財政部長,執行預算案的時候已經壓力山大,當然不希望再有任何額外的支出。

聽了李玉昌滿是否定意思的話,龐聰聰反問道:「卻不知我們送去給阮朝看的武器是新槍還是舊槍?」

這個問題登時讓李玉昌啞口無言,首先他也不知道送去的到底是什麼槍,其次,從常理來說,送去給阮朝朝廷看的火槍定然是好槍,基本不可能是光復軍徹底淘汰的那些破爛貨。

而龐聰聰還是年輕氣盛,她繼續說道:「阮朝也不是傻瓜,我們用過的舊槍到底是什麼德行,我們自己還不知道么?有些槍的膛線都因為掛鉛早就沒了。這樣的貨色能賣上什麼價錢?雖然好槍成本高,可好槍也能賣上好價錢。這裡外一算,只怕好槍賺的更多。不知道李部長怎麼看?」

李玉昌幾次想說什麼,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龐聰聰的道理是非常明白的,而且這道理也完全符合了正常人的思路。可被一個小姑娘一番話給噎死在這裡,李玉昌心情非常不爽。而周圍的諸位常委們臉上忍不住帶了些揶揄的神色,李玉昌就更加不爽了。他忍不住呵斥道:「你個小姑娘懂什麼?」

「等等!」韋澤打斷了李玉昌的話,「李部長,我們有紀律,不能拿性別來當理由。」

雖然這的確是韋澤早就提過的諸多會議原則之一,可當著常委與龐聰聰的面這麼說話,對於李玉昌的面子頗是種打擊。李玉昌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只是韋澤沒有追擊下去的意思,他轉頭對其他常委說道:「大家覺得在方面上多投入一點,是不是合適。」

洪仁玕負責外交,此次與阮朝聯絡的事情他來負責。所以洪仁玕接過話頭介紹道:「阮朝對我們的態度很積極。不僅僅是對我方的火槍非常滿意,他們還希望能夠我方能夠出售火炮給他們。我倒是覺得造些新槍給他們沒什麼不好的。新搶的確能賣個好價錢。」

據去阮朝京城順化演示武器的代表所言,新式步槍在阮朝朝廷引發了不小的轟動。阮朝文武倒也不是沒有見過火帽槍,只是此時法國在入侵越南阮朝,英過配合法過對阮朝實施了軍火禁運,阮朝無法得來自外國的先進武器。能從光復軍這邊大量購買新式步槍,讓感覺到危機重重的阮朝朝廷非常興奮。

李玉昌還是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他問道:「既然每人肯賣,那就是有價無市,我頂多賣的便宜些,又能有什麼損失。把舊槍淘汰掉之後,我們能省多少麻煩。多生產些別的產品,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是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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