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金陵一夢 第35章 北伐(八)

1854年2月11日,東昌城南80里,張秋鎮外。

溫悅薇左手拉住韁繩,胯下的棗紅馬此時正跑的起勁,突然開始降低速度,馬匹也不是那麼肯聽話。溫悅薇通過操作韁繩控制口鼻處噴塗著濃濃白氣的戰馬,黃河以北的冬天遠比淮河以南冷的多,此時若是非得讓馬匹停下來,在這寒冷的天氣裡頭,跑的渾身是汗的馬匹只怕就會被激了肺。

想到這裡,溫悅薇倒也沒有停下的打算,她任由馬匹自己降低了速度。雖然乘坐在馬匹上還有些顛簸,溫悅薇的右手非常順暢的凌空揮動單刀,將單刀上的血跡甩掉,然後把單刀插回腰後的刀鞘中去。

寒冬的原野上已經是遍地屍體,這幫人穿的都不是官軍的衣服,只是手中有武器而已。溫悅薇家也曾經接待過滿清那邊前來遊說的人,知道這幫人應該是當時遊說者所說的「團練」。

當時溫家經過反覆思量,最終確定投奔太平軍。現在看,拒絕朝廷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溫家與韋澤的部隊展開戰鬥,他們的下場不會比這幫被殺掉的團練更好。

太平軍的戰術非常簡單,得到敵人前來進攻的消息之後,步兵們與炮兵們一起正面迎敵。一通炮擊槍打,太平軍對面的敵人崩潰,接著就放出在步兵身後的騎兵追殺。

太平軍的齊王韋澤做事挺仗義,在追殺中得到的錢物以及冷兵器都交給捻軍,火藥以及火槍則由太平軍接收。捻軍固然也需要火槍,但是韋澤只用捻軍的騎兵,騎兵們衝鋒的時候可用不到火槍。最後大家達成了一個三七開的協議。韋澤得七,捻軍得三。

溫悅薇手下的直屬騎兵有二百多人,依附在溫悅薇手下的零散騎兵有二百多人。她能指揮的騎兵總數超過五百。在參加這次北伐的三十多支捻軍隊伍中居於第二。部隊數量越大,在打掃戰場收集戰利品方面自然能夠得到更多好處。

例如溫悅薇的部隊都在左臂上綁了一條紅色布帶,有這個標記的騎兵們已經圈住了好大一片戰場,有人負責警戒,有人已經跳下馬開始從屍體上搜錢物。不時有慘叫聲傳來,那是捻軍處死戰場上那些未死團練的時候,那些倒霉的團練發出的慘叫。

終於收住了馬匹,溫悅薇拉動韁繩,馬匹在原地打了個圈,溫悅薇對跟在身後的親兵喊道:「讓頭領們趕過來,安排偵查部隊的人手。」

在共同作戰中,捻軍需要承擔的義務之一就是派遣一定數量的騎兵與太平軍的騎兵們一起四處偵查。這個要求並沒有遭到反抗,敢出來打仗的人都知道若是防備不當,被敵人踹了營地會有什麼下場。太平軍因為馬匹少,在所有征戰事物中只有這一件事上讓捻軍多出力。溫悅薇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好。

「總參謀長,這次按照商量好的制度前來主動參加偵查的捻軍只剩了四支隊伍。」信任作戰參謀長阮希浩對韋澤彙報著情況。

「這四支隊伍是捻軍裡頭最大的四支吧?」韋澤問。

阮希浩點點頭,「是的,他們是捻軍裡頭規模最大的四支,每次得到的戰利品也最多。四支隊伍加起來有1800多騎兵。」

「有比較靠譜的1800騎兵就很好了,有他們負責追殺,我等應該能夠放心。」韋澤笑道。

阮希浩沒有韋澤這麼樂觀,他帶著明顯的擔憂情緒說道:「總參謀長,我們現在如果繞過臨清直奔阜城,在阜城與北伐軍匯合,那豈不是更好。為何要奪下臨清呢?」

韋澤指著地圖說道:「臨清是個不錯的地方,哪怕是留下一部分兄弟據守此地,我們也算是有了據點。那時候再去阜城接兄弟們回來,心裡頭也踏實的多。」

「就臨清和清軍野戰么?」韋昌榮微微皺著眉頭說道。

韋澤笑道:「內線作戰有內線作戰的優勢,外線作戰則有外線作戰的好處。但是歸根結底只有一條,那就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2月11日晚,在東昌城內準備防禦韋澤攻城的綏遠將軍善祿得到了兩千餘團練在張秋鎮被全殲的消息。此時在東昌城內只有3000兵馬,這支團練武裝是善祿極為重視的一支兵力。

2月13日,韋澤派部隊沿運河兩岸攻擊其他縣城,奪取了冠縣。韋澤避開縣城,直奔臨清,2月16日,大隊抵達距離臨清城25里的李官莊。

清軍此時是極為暮氣,文官武將都只求能夠固守。面對太平軍這等力求進攻的武裝力量,綏遠將軍善祿覺得自己都要被這接連傳來的壞消息逼瘋了。然而除了太平軍給善祿製造的壓力,咸豐皇帝下了聖旨,將善祿革職,但是留任前線。善祿很明白,若是自己在之後沒有功勞,皇帝任何一個不滿都將徹底斷送善祿的前程。

此時所有的公文都是求救的公文,若是能夠「安全的靠近」粵匪,就算是立功。經過一番仔細選擇,善祿選擇了進兵臨清東南的焦庄。

2月18日,善祿帶領3000部隊前往焦庄。這一帶基本是平原地區,善祿心裏面有事,行軍是並不說話。到了中午時分,突然有親兵起來稟報,斜後方出現了大量敵人的跡象。

「啊?」善祿沒有能夠立刻理解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將軍!我們側後方出現了數千馬隊,前面也有千餘馬隊。如何應對,請您定奪!」親兵恭敬地說道。其實現在按照正常來說,被革職的善祿已經不是什麼將軍了。但是親兵對此並不在乎。

親兵不在乎,善祿卻非常在乎。得知前後都出現太平軍的部隊,善祿第一念頭就是立刻就跑。但是他轉眼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身份,被革職留用的將軍。咸豐皇帝雖然年輕,但在朝政中還算是能抓住重點。例如咸豐斥責善祿的罪名是,不能阻賊渡河,又不能與賊迎戰。

現在他當然可以跑,但是此行前善祿為了向咸豐皇帝證明自己並非窩囊廢,除了上謝罪摺子,還向咸豐皇帝表示自己已經出兵焦庄。話都說出去的現在,若是讓咸豐知道善祿知道自己見到敵人立刻逃走,其結果不用再多想。

念及此處,善祿決定賭一賭。太平軍雖然號稱善戰,但是從他們據守的李官莊到善祿這裡,有五六十里地。人說百里必蹶上將軍,太平軍這一路行來,應該是消耗不少體力。而善祿的部隊行軍拖拖拉拉拉,大家怕苦怕累,體力消耗的應該比較少。

「列隊!迎敵!」善祿下達了命令。

2月20日,臨清城城頭。知州張積功看到城下豎起了幾根高桿,上面懸掛起了幾顆人口。在杆子上懸掛著幾個塊大布幡,上面寫著「善祿的人頭」。這幾個字寫的極大,隔了幾十步都清晰可見。這可是把張積功嚇壞了。他守的臨清城內兵力本來就少,眼下綏遠將軍善祿若是真的被殺,近處的援軍就變得更少。

「快!拿筆墨來,我現在就寫文書求援!」張積功喊道。

求救文書一寫就是十幾份,投放對象不僅有山東巡撫,還有給直隸長官,給兵部的文書。

2月22日,一封文書傳入了城內,張積功看到勝保帶了8000兵馬前來援助的消息,感動的差點失聲痛哭。

幾乎在同時,在天津附近紮營的北伐軍也接到了韋澤的文書。

林鳳祥、李開方、吉文元三人分兵駐紮在天津附近的靜海與獨流鎮,韋澤的文書不算客氣,在公文裡頭,韋澤首先告知三位丞相,現在韋澤已經是太平天國的齊王,雙方在職位上已經有明顯的差距。雖然三人作為北伐軍主將,韋澤是援軍。不過現在整體戰場上,韋澤要求三位丞相服從韋澤的指揮。

三人是第一次得知韋澤晉陞齊王的消息,雖然距離南京數千里之遠,沒辦法驗證。但是韋澤敢這麼說,想來也不會是瞎話。三人隨即對是否服從韋澤的指揮產生了一些爭論。

林鳳祥倒是覺得既然局面都到了眼下的地步,那不妨就聽從韋澤的命令好了。吉文元支持林鳳祥的觀點,而李開芳對韋澤為何這麼著急的索要指揮權感到頗為不解。三人也不想爭執,圍著韋澤的公文繼續看了下去。

韋澤制定的戰略是雙方盡量在阜城匯合,匯合之後立刻南下。出乎林鳳祥意料之外的是,韋澤竟然要求林鳳祥所部做突圍準備,但是先按兵不動。韋澤所部會儘可能靠自己的兵力解決清軍,打到阜城去。到了那時候,兩邊兵力相距很近,突圍的效率大大提高。

韋澤反覆強調,在現在這個階段林鳳祥所部盡量不要讓清軍看出有任何突圍的跡象。特別是不要進攻阜城,等韋澤的下一步命令。

看完了命令,林鳳祥笑了,「韋兄弟做事還是這樣,他若是能多承擔一些的時候,就不讓其他兄弟多費力。」

李開芳並沒有讚賞韋澤的打算,他皺著眉頭說道:「韋兄弟這麼做可是有些奇怪,若是按他的計畫,我等只用等韋兄弟打過來。他能辦到么?」

李開芳知道韋澤的部隊善於打陣地戰,善於打硬仗。在太平軍裡頭,如同韋澤這般打仗的有一個人,或者說曾經有一個人,那就是西王蕭朝貴。作為蕭朝貴的部下,李開芳很清楚,自打蕭朝貴戰死之後,再也沒人肯主動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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