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唯良心而已。」林嘯絲毫不考慮地說：「他想欺客，也要看欺不欺地動！」
「這件事，就算我們毀約，幾大部，輿論都會站在我們這邊。而我，只想好好拍這部戲而已。其他和我無關。」
他的眼睛明亮起來：「僅僅是合作關係，如果他想讓破曉作為他們『廉價電影製片廠』的大作坊標杆，我寧可毀約！」
「只是猜測而已。」秦忠沉吟著說：「也許沒到這一步。」
「恐怕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楚一鳴？你不是在武漢？怎麼到北京來了？」秦忠疑惑地問。
「我來北京辦點事，本來沒打算見你們，辦完就走。」楚一鳴冷冷地說：「但是幾十分鐘前，老爺子打來電話，讓我來公司看看『破曉和華納』的合作。另外，這是萬達董事長親自請我父親幫忙的。」
「這事情本身和我們無關，卻又息息相關。正好你們吸收個教訓。」楚一鳴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現在才有警覺感？晚了。」
「影視圈的目光第一注意著哪裡？只有一個地方，就是政府！」
「政府的政策如何，晚了一步可能就少了一桶金。任何企業都是這樣，別說娛樂圈不同，一道新條令就能讓你少幾百萬。」楚一鳴嘆了口氣說：「在入世的時候，你們就該警覺，如果有這種巨頭級的公司找到我們，我們怎麼做？」
「首先，你要考慮政府的態度，政府歡迎卻異常敏感。影視圈經不起這麼大的衝擊，尤其來的還是全球七巨頭。他們會懷疑我們公司是不是被收買？會不會以林嘯你的名氣作為一個標杆來拉攏國內其他公司為華納效力。如果是，他們絕對不會吝惜痛下殺手。娛樂圈什麼最多？人！」
林嘯和秦忠都無言，他們不是正經的生意人，特別是林嘯，只想好好拍自己的戲，走自己的路。對比從小到大在這種圈子裡長大的楚一鳴，對這些的反應沒有那麼迅速以及深刻。
楚一鳴看著他兩，也沒說重話，畢竟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刻，現在明裡暗裡的目光都盯著李克寶，他堂而皇之地來到破曉，這個消息幾大部，廣電總局想必已經知道了。
他嘆了口氣說：「不管怎麼說，絕對不能答應做時代華納的合作夥伴！要明確地表示，只是這部片子而已。如果他們要毀約，寧願不拍也不能給眼紅你的人借口。」
「如果換了小公司，這沒問題。但重點偏偏就是林嘯你現在太有名，時代華納更有名，兩者結合，就踩到了政府不願讓我們碰到的線。」
「現在，請李克寶先生進來吧。」楚一鳴冷笑：「早就聽過他的大名，斯蒂夫凱斯的親信，我倒要看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比我們想得更深。」沉默了幾秒，秦忠才佩服地說：「我算知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意思了。」
林嘯咬著牙點了點頭：「沒錯，我們終究還是疏忽了。他們的真正目的，是想用我們來拉攏人心，漸漸成就一個由外國公司把控的中國巨頭。這才是斯蒂夫凱斯的絕地反擊。」
「馮曉剛他拉不動，張一謀他拉不動，最後的賭注，放在了我身上。」他忽然失笑：「我這麼值錢了？」
「林先生比想像中的更值錢。」一個平和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門口，正站立著一名胖胖圓圓，四十多歲，西裝革履的男子。
「不請自來，視為惡客。」秦忠皺眉說。
自從詳細地分析了時代華納的目的，他自然沒什麼好感。
有的時候，電影也不僅僅是電影，它可以成為傳播精神的工具，也可以成為其他難以想像的東西。
比如現在。
在畫皮沒開拍之前，就出現了這種巨大波折，誰都沒想到。
「惡客也能帶來好東西的。不管惡不惡，總歸是客么？」李克寶笑著走了進來，而在他身後，跟著李薔薇。
他微笑著坐下，林嘯也笑了起來：「李先生都聽到了吧？」
「恰好聽到了一些。」李克寶絲毫不否認：「我在機場說出華納即將入駐國內，就知道你們必定能想到這裡。」
「你一嗓子，全國就做足了宣傳，真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秦忠笑得很不善：「不過你以為這樣就吃定我們了？」
李薔薇面無表情，李克寶看了看屋裡的三個人，笑了笑，忽然掏出了一張紙放在桌子上。
空白支票！
「瑞士銀行的支票。」他淡淡地笑道：「另外說一句，這張支票是以億為單位的。」
「當然，這是美元。」
「只要你們點個頭。站上我們時代華納的戰船。輕輕地一抬腿，如此簡單。」他彷彿循循善誘：「你看，這些錢，將用於把破曉擴大無數倍。可用於你們各位的包裝，發展，甚至挖來亞洲巨星。」
「只需要一個動作而已。」
「在商言商，一個動作換來億元美金，難道不夠划算？」
三個人都沒說話。
李克寶的動作竟然如此的簡單粗暴，直接用上了山姆大叔最管用的手段。
有的東西，也許看起來很俗，但是積累到了一定數量，就是無可抵擋的誘惑。
比如林嘯，秦忠，楚一鳴面前這張支票。
「億……」秦忠的眼睛也有點直了：「填上數字，他就歸我們了？」
「也代表你們進入了時代華納的大家庭。」李克寶也非常眼熱，這種數目，幾輩子都不可能賺到。
「你們的合約，管理，都會加入最有經驗的華納員工。破曉的名字將會響徹亞洲。」
楚一鳴深深吸了口氣，他是三個人里最正宗的商人，幾億美金，對於他背後的永樂來說不啻於巨款。
對個人，那就是天文數字。
「美妙的數字……」他喃喃自語，李克寶投過去理解的目光。
林嘯的手撫摸到支票上，拿起來吹了吹。
支票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彷彿一枚金幣滾進了金幣池。
「這個數字，足夠勾引起人最深的慾望。」他盯著支票說。
李克寶笑了，看來，一顆糖果一個巴掌，那個巴掌不用打下去了。
這顆糖果，恐怕是人類都無法拒絕。
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但是，我不需要。」
林嘯隨意地把支票放在了桌子上，轉頭向旁邊的兩個人說：「誰要，就離開破曉自己去拿！或者我離開，你們兩平分！」
「我要它幹嘛？我日子過得不錯。」楚一鳴艱難的說，最後強迫著自己的眼睛移開。
「我如果拿了，老爺子恐怕會把我槍斃。」秦忠也笑道。
「你們……」李克寶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三個年輕人，震驚地說：「你們拒絕了？！」
「你們居然拒絕了？拒絕了數億元美金？！」
「雖然這是計畫資金，哦，親愛的朋友們，你們難道不知道灰色收入？！」
他已經語無倫次了，是眼前的三個人太笨了嗎？只要稍微刮點油水，幾輩子都不用愁！
「李克寶先生。」林嘯站了起來，把那張支票揉成一團，做了個投籃的動作，準確地丟進了垃圾桶。
「你從開始就弄錯了一件事。」他認真地說：「我從來就不是商人。」
「我為什麼做公司，並不是想賺錢，而是為了自己生存的目的。」
兩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
一個古井無波，一個充滿震撼。
當然，他震撼的是那張支票。
那可是能取出億元美金全球最有盛譽的銀行支票啊！
竟然就像垃圾一樣被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他怎麼能下的去手！他怎麼可以丟得那麼准？！
「如果答應了你，我們就是背棄了整個中國影視圈！幫著你們對付正在發育的大陸影視！剛才丟進垃圾桶的，就不是支票，而是我的原則！」
「說得好！」楚一鳴拍手笑道：「說得好！」
「李克寶先生，你可以認為我是商人，確切地說，三個人里，只有我有經商天賦，也只有我確實是個地地道道的商人。」
他直視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但是，我不賣自己的良心！」
說完，他輕鬆地躺倒沙發上，笑道：「大學的時候，我見過很多著名的導演。拍戲是我的夢想，一個註定無法實現的夢想。」
「夢想，是無價的。」
「我倒沒什麼夢想，只是純粹看不順眼而已。」秦忠慢悠悠地看口了，忽然看了看兩人笑道：「哎，看我幹嗎，老頭子教我的。」
李薔薇也震驚了。
對於他們的話，她沒什麼感觸。她的動作和李克寶一樣，獃獃地看著垃圾桶。
那裡面，躺著一張億元支票！
兩人轉回目光，獃滯地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