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電話砸斷的聲音，讓梁停回過神來。
果然是這樣的結果啊……她抿著嘴說不出話。
去年，就是林嘯和馮曉剛狙擊了張一謀的英雄，讓甄子丹的美夢破滅。現在，又是對方三位一體請甄子丹去拍片。
真是諷刺。
她無奈苦笑，同時也非常明白，如果現在拒絕了，甄子丹事後必定會發更大的火。
現在只是拉不下面子的意氣，到時候就是雷霆震怒。
她非常清楚，這種機會，不說千載難逢，但是一名藝人的生涯中絕對不會出現太多。
咬了咬牙，她走回包廂。
剛打開門，正準備坐下，就聽到對面的林嘯笑道：「梁小姐，如果我沒有猜錯。甄先生一定不會願意吧？恐怕還會覺得我年紀太輕，嗤之以鼻？」
「林總多慮了。」梁停心裡「咯噔」一聲，簡直差點哭訴出來。
夾心餅乾的滋味，絕對不是酸酸甜甜就是我。
甄子丹確實是這麼說的，她卻不能這麼說。做了對方這麼久的經紀人，早已對對方的脾氣爛熟於心。
「林總，甄先生剛才還在誇獎您年少有為。」她強行擠出一絲笑容，死死壓住心中的憋屈和苦悶，笑著說：「同時，他也表達了非常積極的合作態度。非常希望能和林總合作這部片子。」
「現在，我將為甄先生代表一切。」
林嘯笑著喝了口紅酒，半晌才意味深長地笑道：「是嗎？」
「……是。」
梁停回答得外強中乾。對面那個年輕人的微笑，彷彿洞徹了她的心事一樣。
「也好，不過我再次申明，這條條款是不會取消的。」
梁停咬著下唇，臉色泛紅，只是猶豫了一剎那，就死死點了點頭。
就在她點頭的一剎那，她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她拿起來一看，上面有一個號碼，正是甄子丹。
「答應他。」一條簡訊，彷彿看到了對方滿臉無奈，卻極度不捨得在沙發上摁下這行字。
再大的怨恨，終究比不過赤裸裸的利益。
「呼。」梁停終於長長鬆了口氣。
「啪！」北京的鬆氣聲，換來的是香港一所別墅內猛拍桌子的聲音。
濃眉，鷹一樣的眼睛，黃中帶黑的皮膚，勾勒出一張極富男人味的臉。
此刻，這張臉彷彿一座急於噴發的活火山。
甄子丹一拳砸在茶几上，握住手機的右手讓手機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真想不到，今年居然是他邀請我拍片！」
「這個第三年的藝人！居然是他自導自演！而且竟然是時代華納為他投資！」
「他何德何能敢加這一條合約！他以為他是誰？！影壇闖蕩了多久？！還比不上我一個零頭！」
「就是這種小子！我做夢都想得到垂青的時代華納居然看上了他！要不然，我何至於忍氣吞聲地給他簽這個條約！」
「嘴上無毛的臭小子，我甄子丹能指點你是你的榮幸！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他的胸口急劇起伏著，牙齒都能聽到咬得「咯咯」響：「我就不信這個邪了！我出道這麼久，兩岸三地全影壇誰不知道我甄子丹的名字！誰敢加上這種條約？你還真敢給我臉色看！」
漸漸地，他臉色平靜下來，惡狠狠地端起一杯茶，灌了一口忽然笑了起來。
「答應你又怎麼樣！我倒要看看，你這條條約執不執行得下去！別以為有時代華納給你投資就敢拉大旗作虎皮！最後被相中的，指不定是誰！」
北京，晚上十一點。
「甄子丹答應了？」秦忠眉頭微皺：「不是說他脾氣不好嗎？聽說耍大牌很厲害，你可要小心點。」
「這個條款必須加上去，不過他答應了，恐怕也是咬著舌頭答應的，拍戲的時候說不定……」
他還沒說完，坐在對面的林嘯就笑了。
「耍大牌？那也得是真正的大牌才行。」
「我承認，他是前輩，不過倚老賣老，我不會給他面子。」他目光冷了起來：「至於大牌……」
「這部片子，誰不是大牌？」他冷笑道：「沒有一個人的牌比他小！這不是八零九零年代，這是新生代的年代！而他，並沒有陳龍李聯傑那種影響力。」
「他要真敢耍，我就敢接著！」
「難道真以為沒了他拍不了片子？」林嘯鎮定地說：「就算臨時換角，想進來然後拚死拍完的大有人在。他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註定跌得不輕。」
秦忠有點出神地看著林嘯，忽然開口說：「你變了。」
「哦？」
「曾經的你，有熱血，有過衝動。卻絕對不會說這種霸氣十足的話。」
林嘯笑著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變的不是性格，而是地位。」
「當一個人水漲船高之後，沒有相應的威勢，只能被當成傻逼。這不是古代，活著，就得學會裝逼。」
秦忠笑著拍開了他的手：「這麼說來，你還是被逼的了。」
「小舅子，要想上位，不管是不是婊子，都得先學會立牌坊。何況，是在這所名為娛樂圈的青樓。」
……
五月一日，勞動節。
這一天，中國還在談論著前幾個月讓人撕心裂肺的非典，北京車站那一幕幕聲淚俱下的生死離別還歷歷在目，小泉的野望仍然千夫所指，這個五一，格外的沉寂。
沉寂得讓人感到壓抑。
誰也沒想到，03年上半年，出現了這麼多的事端。
天氣已經熱了起來，北京二環路，一所看似普通的大樓，在周圍一棟棟高樓下已經顯得有一些落伍。
但是沒有人敢小看它，因為整棟大樓，都只有一個單位。
也就是正門口掛著的「廣播電影電視部」。
一年的積累，已經讓它初露崢嶸，它的觸角無聲地深入到了每一名中國人的生活，覆蓋全國的中央台，覆蓋各省一二三乃至村級鎮級電視台的渠道，可以說，只要他不想，你就看不到。
頂層的一間辦公室內，一名穿著白色襯衣，帶著厚底眼鏡，頭髮已經花白的男子，正在抽著煙看著報紙。
「嘖，事情真多……」他的目光從：「國際衛生組織，國際紅十字會，高度表揚了中國在非典——這個恐怖的生命獵手中做出的貢獻。」這一行題目上移開，感嘆了一聲：「真是多事之秋啊……」
忽然，他桌子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我是廣影部趙副部長。」
「趙部長！出大事了！不得了了！」電話里的人已經急得語無倫次，差點舌頭都打結了。
「慌什麼！」趙副部長一聲斷喝：「慢慢說！」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急促的呼吸，緊接著，竹筒倒豆子的聲音再次響起，甚至比之前更急。
「李……李克寶先生到了！親臨中國！現在就在機場！我們沒有接到一絲風頭！他已經開始接受媒體採訪了！」
「放肆！」趙副部長差點火爆三丈：「哪個單位的？！能不能說好話了！你以為廣影部需要你們這樣話都說不清楚的人嗎？！」
「我……」
「李克寶是誰？」趙副部長心情相當差，任誰下午聽到一通沒頭沒腦，就嘴裡咋呼著大事的電話，都不會心情好。
這人誰啊？中央電影部，廣影部，廣電局，以及和電影有關的部門，他不說認得完也差不多了，這個李克寶名字還真生得很。
難道是哪位大人物的兒子？
不過，下一句話，差點讓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李，李克寶先生是全球影視巨頭時代華納的亞太區副總裁！老大您快來吧！機場這邊都已經鬧翻天了！堵車堵得根本進不來！我聽裡面的同行說，他已經表明是因為時代華納決定進駐中國！」
「什麼！」趙副部長聲音都有點失控：「時代華納亞太區副總裁！你！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之前幹什麼去了！」
「我……」
「汪國輝汪副部長呢！你有沒有給他打電話！」他急得連是誰打來的都不問了，連忙追問。
「沒有？！立刻！馬上告訴汪副部長！另外給我聯絡交警大隊的人！什麼時候？你聽不懂嗎？！現在！多一秒你就給我滾出去！」
粗暴地掛了電話，趙副部長額頭上都是汗，臉色都有點發紅。
「終於來了……終於來了！」他有點咬牙切齒地說：「米拉麥克斯之後，終於有超級巨頭的觸手伸到了中國！」
「早防晚防！終於還是有這一天！」
「備車！」他朝著門外高喊一聲，聲音都有點變調。
「是。」門外傳來一聲沉穩的答應：「請問去哪裡。」
「去電影部！廣電局！不，先去機場！不管用什麼辦法，我要在三十分鐘之內以最快的速度到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