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廈，北京東四環，當他們的車停在樓下的時候，林嘯不禁一陣唏噓。
大半年前，他從這裡被掃地出門，大半年後，天光為了一探究竟，再次用借口把他「騙」了回來。
林嘯甚至可以記起大廈里每一層的布置，在那裡，浸滿了他們那個組合的汗水。
可惜，現在已經物是人非，昔日的隊友，現在的對頭。他嘆了口氣，隨著CAMI走了進去。
剛進門，立刻就有工作人員走了上來：「請問是林嘯先生和CAMI女士嗎？」
「對，我們是被通知來試鏡的。」CAMI點頭說。
「請隨我來。」工作人員帶路，把他們帶上了三樓。
而在一個房間前，已經站了好幾名新人，有的有經紀人，在不停地對他們「臨陣磨槍」，有的沒有經紀人，忐忑地看著面前兩扇緊閉的玻璃門。
「你們的休息室在這邊，到時候會有人請林先生進去。」工作人員客氣地說完，就退了出去。
「我也有專門的休息室了。」林嘯坐下，感嘆地說了一句。
休息室不算大，幾張沙發，一張茶几，放著幾杯熱茶。
「那是當然，你現在可以說風頭正勁，天光再怎麼看你不順眼，也會按照規格給你安排的。否則傳出去就是負面傳聞。」CAMI淡淡地回答：「不過這還是不夠，如果是巨星，會有專用的單人豪華休息室，你這僅僅是多人休息室而已，地位還差得遠。」
林嘯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麼，忽然門被打開了。
「哦？這麼巧？」宋清明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和一名頭頂微禿的中年胖子一起走了進來。
「是啊，挺巧。」林嘯笑了笑，好像兩人從沒有過節一樣。
宋清明轉頭對著中年胖子說道：「雲山叔，他就是林嘯。」
徐雲山的目光在林嘯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CAMI身上。
「燕翎小姐，多年不見，當初看到你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孩。這麼多年過去，已經變成大姑娘了。」徐雲山哈哈一笑：「而且還是奧斯卡影后的前經紀人，真是後浪推前浪啊。」
讓林嘯驚訝的是，CAMI居然站了起來，恭敬地朝徐雲山鞠了一躬，客氣地喊了一聲：「雲山叔，這還要多謝你當年的提點。」
在他印象里，CAMI好像對誰都沒有這麼客氣過。
「哈哈，算不了什麼，倒是現在，我們的位置有些微妙啊。」徐雲山笑著說：「我記得回國後，天光幾位部長都親自來請了你的吧。沒想到你最後選擇了楚一鳴的公司，你啊，還是個重情分的女人。」
「只是覺得同學在一起做事方便些。」CAMI回答。
「可惜啊，你的一個選擇，讓我們不得不面對今天的問題。」徐雲山攤了攤手：「你看，你的藝人，我的藝人，關係不說咱們都知道。巨星的路很窄，恐怕容不下兩個人。」
他這句話是笑著說出來的，但無疑於已經攤了牌。
CAMI抬起頭來，眼中精光熠熠。而林嘯也看向了宋清明，兩個人眼中都閃爍著好鬥的火花。
公牛的爭鬥，本身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立志成為巨星的人，本來就是天生的對手。
「雲山叔，你是我的前輩。」CAMI淡淡地說：「這算是對我們下戰帖嗎？」
徐雲山笑了笑：「這個圈子裡，誰和誰不是敵人？只要想登上最後的寶座，所有人都是你的敵人。戰帖我是放下了，不過不是現在。」
「目前林嘯風頭很足啊。」他舒服地靠在沙發上：「所謂避其鋒芒，咱們就來個兩年的賭約怎麼樣？」
「比什麼？」CAMI也被挑起了鬥志，問道。
徐雲山身子前傾，一字一句地說：「就比誰先得到金馬獎最佳男主角提名如何？」
CAMI考慮了一下：「用中國最富有含金量的獎項來驗證誰是新生代最好的藝人，不為過。期限是多久？」
「兩年。」徐雲山淡笑著：「2003年的金馬獎。如果誰都沒有得到提名，那算我輸。」
「雲山叔這麼有信心？」CAMI笑了。
「我一直非常自信，你是知道的。」徐雲山喝了口茶說：「既然是賭注，沒彩頭怎麼可以。我就擺下老資格，如果你們輸了。」
他指著林嘯說：「你們兩人，都到天光來。而且我保證，來了之後天光絕對不會雪藏你們，而是給你們最好的機會。我想，作為天光幾名元老之一，我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林嘯忽然開口了：「如果你們輸了呢？」
「抱歉，我從沒想過我會輸。」徐雲山笑著說：「不過既然你提了，我也就說一下，如果我輸了，我再不加入經紀人的圈子，宋清明我放他自生自滅。專心做幕後，這樣，你們滿意了？」
「經紀人圈子如果沒有雲山叔會很枯燥的。」CAMI說道。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當然。」CAMI說：「真巧，雲山叔也知道我是個很有自信的女人。更巧的是，我也不認為自己會輸。」
宋清明的目光波動了一下，很快就回覆原狀。在徐雲山身後一聲不吭。
「我相信你我的口頭約定，畢竟大家都是經紀人圈子的名人了。」徐雲山站了起來：「說起來，我是特意來看看你們的，另外，我很期待03年大家在一個公司共同為天光的前途努力。」
CAMI和他握了握手：「雲山叔，還有兩年的時間，我也很期待。」
「好說，好說。」
一番貌合神離的對話完畢，徐雲山和宋清明轉身就離開了房間，絲毫沒有停留。
「CAMI姐，他是誰？」對方走後，林嘯問道。
「一名老牌經紀人。」CAMI靜靜地看著茶杯，不知道想什麼：「也是我的老師。」
「你的老師？」林嘯有點吃驚了。
「那麼驚訝幹嘛？以為我是無師自通？」CAMI白了他一眼：「我這麼給你說，天光所有當紅一線明星，全部是他帶出來的。就連趙青雅那麼高傲的女人，看到他都得叫一聲雲山叔。他是這個公司里為數不多的幾個敢指著鼻子罵趙青雅的人。」
林嘯輕輕敲著桌子，沉吟著問：「你有信心勝過他？」
「沒有。」CAMI嘆了口氣：「但是老師給學生下戰帖，我不能不接。而且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勝過他。最主要的，比起宋清明，我更看好你！」
「就像鑒寶，兩個人手裡的都是和田寶玉，兩人又都是頂級鑒寶專家，最後的勝負很可能只是毫釐，運氣佔了很大的因素。」
說到這裡，她眼睛裡流露出一種叫做渴望的神色。
她渴望超過徐雲山。這才是剛才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的主要原因。
林嘯笑了，他問道：「那為什麼你的賭注要帶上我？我好像很無辜吧？」
「我喜歡。」CAMI瞪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門開了，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客氣地說：「林先生，到你了。」
「去吧，去爭取一下這個毫無希望的角色。」CAMI取笑道：「快點，我可不想等太久。」
林嘯站了起來，隨著工作人員走進了試鏡的房間。
剛一打開門，他就看到三張桌子，呈「品」字形圍了起來。
最中央的那張桌子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正是日後的一線導演鄭小龍。
左邊，坐著一名短髮女子，右邊，則坐著徐雲山。
「果然他會來摸底。」林嘯看了一眼，站在了三張桌子中間。
「林嘯。」鄭小龍拿起資料楊了一下，並沒翻開。只是笑著說：「聽說你是從這個公司出去的？」
林嘯點點頭：「是天光不要我而已。」
「其實，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徐雲山笑著說：「這裡始終是你的家。」
林嘯無聲地嗤笑了一下，當年自己差點下跪懇求天光給他們一個機會，但是對方毫不猶豫地讓他們滾蛋，現在自己好不容易打拚出一片天，立刻和顏悅色地請他們回來。
當他是什麼？狗嗎？不要的時候一腳踢開，要的時候丟根骨頭就想找回來。
他淡淡地說：「鄭導，我準備好了。」
鄭小龍嘆了口氣，卻沒有急著開始，反而說：「你知不知道，薛中瑞老師曾經找過我。」
林嘯目光亮了一下，康熙劇組的幾名老戲骨，是真心待他好。
「他親自向我推薦你。說你是新生代演員中最有潛力，也是最有希望登上最後寶座的人選。」
徐雲山不笑了。
「鄭導。」他端起茶杯吹了一下，眉頭輕輕鎖了起來：「這種事情，怎麼沒聽你說過？」
看到氣氛開始走樣，短髮女子連忙開口了：「雲山叔，鄭導也不想因為這些小事打攪了你。」
「有時候，小事並不是小事。」徐雲山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