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北之爭 第793章 我手握千軍萬馬,要護你一生平安

好不容易出得金陵城,還未走出多遠,就被城牆上的守軍發現,第五等人疾步跑到樹林中,城門處已有騎兵追了出來,眼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遲早得被追上,到時莫說逃過長江,怕是連莊園都去不得,第五姑娘不得不故技重施,讓大隊人馬去吸引追兵的注意力,少數人趁著夜色與樹林,選擇其它的路走。

眾人出城後到的是城西,此地距離長江不遠,眼看再去莊園難免暴露行蹤,第五心下一橫就朝秦淮河摸過去。河邊有許多船,此時漁夫船家都在熟睡中,沒甚麼燈火,第五和宋嬌等七八人選了一條頗大的船鑽進去,在船家還未醒來的時候,就將他們一一解決掉,而後操縱著船隻沿著秦淮河西進,向長江全速而去。

過了長江就是廬州與揚州交界地帶,上了岸再北上要到達百里之外的滁州,就容易得多。但長江上有吳國水師,樓船千百,鎖江震淮,在金陵城西北是石頭城,相傳乃三國時周瑜訓練水師之所,船隻要過江必須得熄了燈火,隱秘行進。

第五站在船頭,江風既大且冷,吹拂得她青絲與紅裳飄舞。船隻進了長江,接下來就要應對吳國水師的警戒船,那片燈火輝煌之處,樓船如城,像極了又一個金陵城。

蘇紅袖趁人不注意要跳江,被軍情處的人及時發現,第五姑娘走過來給了她一巴掌,「三娘拿命保你活著,你就這樣回報她的苦心?」

夜裡行船又沒有燈火,很難辨別方向,好在此處江道不用擔心暗礁,也只需要向北橫渡就行,有那燈火輝煌的吳國水師做參照物,倒也不怕走太多冤枉路。一路疾馳,幾個軍情處划槳劃得手臂都要斷了,卻咬牙死死堅持,不敢半分鬆懈。

船隻過了江心,沒有被吳國水師發現,往後基本也就完全了,但眾人來不及鬆口氣,吳國水師那邊就傳來一陣喧囂,彼處,周宗帶著青衣衙門趕了過來,二話不說就下令水師樓船渡江靠向北岸,百十走舸如群魚出遊,密密麻麻沿著江面鋪開。

周宗雖然沒有看見第五的船隻,但他知道必須封鎖長江,尤其要控制北岸的登陸之地,這樣不管第五在何處,都過不了江,哪怕第五眼下沒有乘船渡江,也絕了她日後渡江的可能,這就是行事老辣。

吳國水師的走舸行的飛快,不是第五腳下的漁船可比,軍情處等人知曉生死一線間,萬不能被對方走舸追上,都拚命用力划槳撐篙。

此時,東天出現一線魚肚白,蒼穹漸藍而後漸亮。

……

李從璟手上可供調遣的兵馬不多,作為主力的侍衛親軍都去了揚州,彼部無法及時分兵西進也不能分兵,若是吳軍兵發壽春,他要阻擋截擊,就得調動手上的君子都和降軍。

一夜未眠,東天漸明的時候他出了書房,讓孟松柏拿來一架梯子,他攀上了屋頂坐著。也不知是否因為受後世的影響,他不太習慣悶在屋裡想問題,登高而望胸懷舒暢,看得遠眼界也大,能幫助他思考。

李從璟有些擔心第五姑娘,金陵城是龍潭虎穴,青衣衙門不好相與,再加之隨著許多江南俊彥相繼冒頭,他也越來越不敢小覷金陵人物。

孟松柏一動不動站在屋檐前,像一座雕像,許久後他回頭望了李從璟一眼,見對方如石像一般,不由得暗自嘀咕:「往先戰局再如何糾纏,也少見殿下這般沉默,若是第五統領在,必定能讓殿下開懷。」

李從璟正在思考空隙,聽到孟松柏的嘀咕,便問他嘀咕甚麼。

孟松柏擾頭道:「第五統領南下前,曾叮囑卑職,若是殿下想事的時候太長時間悶著不說話,讓卑職一定得想法子使殿下歡笑——第五統領說殿下思慮太深,長久悶著對身子不好,必須要時常緩緩心緒。」

孟松柏一臉羞愧,「卑職愚鈍,實在不能完成第五統領的囑託。」

李從璟怔了怔。

腦海中浮現那個總是蹦蹦跳跳渾如兔子一般的嬌小身影,八公山上她舉著一抓葡萄,不停往他嘴裡塞,也給自己塞得雙腮鼓起,笑得眼如月芽,要多白痴有多白痴。

平日里她「恃寵而驕」,完全不顧及禮儀法度,老是嘻嘻哈哈沒個正行,千方百計在李從璟面前上躥下跳,讓李從璟有時候也頗為頭疼。李從璟不捨得責備她,卻也常常想著讓她收斂一些,畢竟旁人瞧見有些不成體統。

卻不曾想到,第五姑娘竟是這樣一番用心。

李從璟想起他剛成為秦王那段時間,第五貌似言行舉止都收斂了許多,整個人安靜守禮不少,行事章法都合乎禮度,而後來不知從何時起又變本加厲起來,如今回想,第五再變回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應該是從他出征兩川開始——那時候,他頭上生出了一縷白髮。

不是沒有人在李從璟面前告第五姑娘的狀,說她太頑皮了些,可第五從來就不肯正眼看待這些言論,對旁人的誹謗向來無視。如今觀之,第五實在不是恃寵而驕,而是不忍讓她心中的殿下再多一縷白髮,為此她甚至無懼自身臣節。

統領軍情處無數事務,本就辛苦,與敵鬥爭無數,間或還要親自廝殺,但在李從璟面前,她居然能始終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調皮搗蛋,這得需要多大的意志?

她不累嗎?

李從璟從屋頂上一躍而下。

……

在船隻靠岸之前,兩隻走舸發現了他們,並且追了上來。

天色方明,江面上的事物都能看得清楚。第五站在船頭,聚精會神的觀望岸上的動靜。在金陵的這些時日,她每天能休息的時間少的可憐,除卻要布置軍情處龐大的行動,還要揀選各種信息,所以她很疲憊。

一宿未眠,黎民時分的睏倦直衝腦門,像是有利箭貫穿了她那顆小腦袋,一陣陣生疼,心中也有些煩悶,連帶著長久未曾消化食物的胃也絞痛起來,她捂了一把脈動異常的胸口,眉頭微蹙。很快她就將小手挪開,她必須在屬下面前保持一個堅不可摧的形象,好讓人心穩定。

嗖嗖兩聲輕響,利箭飛來,擦著她的鬢角飛出去,落在江面上,第五伸手在耳廓上一抹,蒼白的手指上多了一道格外醒目的血跡。

「統領快進艙!」

船隻後的吳軍走舸傳來陣陣呼喝,讓他們停船接受檢查,軍情處沒有人理會,在第五彎身進艙的時候,一名銳士被射中背心,從船尾跌入了江中。

一團血色染紅了碧綠的江面。

第五蹲著環視眾人,蒼白的臉蛋更襯托出她目光的銳利,「你我行蹤暴露,賊人已經追來,上岸後免不得被追殺,走散也不是不可能,我只一個命令:務必將情報送到殿下手中!」

船隻靠岸,眾人棄船奔逃,蘇紅袖沒在這個時候使性子,提著裙擺咬牙默默跟隨。岸上沒有吳軍攔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吳軍水師還沒靠岸。

第五等人奔上岸後,吳軍走舸、鬥艦陸續靠岸,一隊隊吳軍軍士跟著追出去。一艘樓船上,周宗面色低沉的望著第五等人奔逃的背影,待得樓船靠岸,他帶著十餘騎出艙下船,快馬狂奔。

第五等人奔逃的方向並不是胡亂選擇。作為軍情處銳士,從金陵渡江北撤的路線,在她還沒到江南的時候即有規劃,擬定了數個方案,基本保羅了會有的可能性,在這些路線上,會派遣人手設立相應據點接應——如今江北處於戰時,兵荒馬亂,軍情處要在敵境設立接應據點並不難。

既然是渡江後的第一個接應據點,距離長江自然不會遠,事實上那就在一個漁村附近,據點裡備有馬匹,可供第五等人騎乘——被吳軍騎兵追擊,若是沒有馬,怎麼都是個死。

找到漁村外的接應據點,第五姑娘令人牽來馬匹,這裡有十來個軍情處銳士,匯合之後戰力稍微提升了些,難得的是蘇紅袖也會騎馬,這倒是省去了許多麻煩,一行十五六騎出了據點,就往官道上飛奔。

吳軍已經追了上來,步卒百十,分布各處,攔住了上官道的路,周宗所領的騎兵也超過十餘達到了數十,後續還有密密麻麻的吳軍將士追趕上來,人數多到不用去在意具體數量,被追上絕對是個死。

第五等人仗馬衝殺,歷經半晌戰鬥,殺出了一條血路,好不容易踏上了官道,已是折損了四個銳士,還有受傷的,周宗帶領精騎和青衣衙門緊追不捨。

軍情處的馬是好馬,青衣衙門的馬竟然也不弱,第五等人飛奔許久,沒能將其甩掉,反而人數在不斷減少,親自出馬的周宗,帶的銳士中有幾個身手不凡的,射的一手好箭。

「射領頭的!」周宗大喝。

不知奔走了多久,在一個彎道,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射中了第五的左肩,她本就疲憊的嬌小身子在馬背上重重一晃,差些摔下馬去,咬破了舌尖,第五才重新穩住身形,蘇紅袖側頭去看,眼見一絲血跡從第五嘴角溢出,不知為何,對這名平素有飛揚跋扈之嫌,但此刻神情堅韌到蘊含神聖意味的統領,蘇紅袖心裡的抵觸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

左肩上的箭矢沒有拔去,隨著第五的身軀起伏,殷紅的血浸透了她的肩膀,在她那身紅裳下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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