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北之爭 第777章 莫離獻計定滁州馮道驅至壽春城(一)

不日,李彥卿傳回軍報,其部攻克盛唐,俘獲戰船四十餘艘。

李從璟接到這個消息的次日,光州也傳來被奪下的消息。

與此同時,百戰軍已然進抵濠州,正與濠州吳軍交戰,城池雖暫且沒被拿下,但戰事進展頗為順利。

盛唐、光州被克,意味著大軍右翼已無威脅,李從璟遂下定決心解決定遠縣的戰事。

「定遠縣並不算險地重鎮,李德誠行軍至此,主要還是與塗山形成呼應之勢,尋機進軍壽春。潞王在定遠縣與李德誠交戰,是為野外陣戰,戰事正處於膠著期。如今,我軍已然擊潰塗山劉信部,足以聲援定遠縣戰事,李德誠失了塗山呼應,若是戰況不利,則必定退往滁州據守。」

一青衫一白袍的兩人站在輿圖前,莫離為李從璟出謀劃策,「滁州雖是州城,地勢並不顯要,但滁州北去二三十里,卻有關山阻隔,關山中段有一關隘,名為清流關,乃是徐知誥爭奪江陵失利後,專為應對大唐,耗費經年修建之要塞,極為險要,不弱劍門,若是強攻,輕易斷難建功,是為大麻煩。」

關山,即後世張八嶺,是大別山以東平原上唯一的山脈。

李從璟問道:「能不能繞過去?」

莫離搖搖頭,「關山之長逾兩百里,關山之寬逾五十里,要繞行很難,要悄無聲息的繞行更難。而要避過關山,則必北克濠州,東克楚州,西克廬州。」

李從璟點點頭,心中已是有了譜。

兩人回到小案後,莫離坐下後道:「江北東部四州,濠州、楚州、滁州、揚州,此番若是能順利擊敗李德誠,一鼓作氣佔據滁州,則我大軍兵鋒可直逼揚州,速定江北的謀劃才能實現。」

莫離所說的四州,實際是淮水之南、大江之北的東部四州,也是江北最重要的四州,實則楊吳在江北東部還有一個海州,位在淮水之北,臨海。

揚州是江北東部四州,甚至可以說是江北十四州的核心,唐軍一旦兵臨城下,足以讓淮南大亂。

……

定遠縣。

侍衛親軍的營盤扎在定遠城前,但並沒有太靠近城池,因為連日以來兩軍都是在城外交戰,並不是城池攻防。李德誠所部三萬吳軍,營地也都扎在城外。

定遠縣隸屬濠州,位於濠州城南約百里之外,這個地方乃一馬平川之地,地勢沒甚麼起伏,很適合作為戰場。

侍衛親軍營地中,李從珂正與眾幕僚商議軍情,因為他們剛接到了李從璟傳來的一份軍令。

「三日之內,必須擊敗李德誠,奪取定遠縣?」

聽到李從璟下達給侍衛親軍的這份軍令,眾幕僚的臉色都很嚴肅,大伙兒面面相覷,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自打到了定遠,我軍與李德誠三日三戰,日前雖有小勝,到底還是沒能讓李德誠傷筋動骨,此時秦王下令,要求我等三日必破定遠縣,這談何容易?且不說要擊敗李德誠很難,便是擊敗了,對方退入城中,我等只怕也拿他沒有辦法。」一位幕僚沉聲分析。

李從珂沉思不語,李從璟這份軍令,的確很有難度。

「話也不是這般說。那李德誠營壘就在城外,若是我軍真能一舉將其擊潰,殺入營中,他們想要全身退入城池,怕也沒有那般容易。」另一位幕僚捻須道,「百戰軍在塗山與劉信大戰,一萬兵力只用了一日,就將劉信所部兩萬吳軍殺敗,更是俘虜敵卒萬餘、樓船數百。有這等大勝珠玉在前,也怪不得秦王會下令我等三日必敗李德誠。」

這話一說,眾人也都不言不語了。

平心而論,百戰軍是比侍衛親軍精銳,這是事實,沒甚麼不好承認的,但對方畢竟以一敵二獲勝,侍衛親軍與吳軍兵力相當,三日三戰而沒有太大成果,難免讓人底氣不足。

再者,那統領百戰軍的孟平,不過就是員上將,連做節度使的資格都沒有,而李從珂身為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可是由節度使「升」上來的,也是目前侍衛親軍里官職最高的,貨真價實的大將。這麼一比較,就算再不害臊的人,也不好說李從珂沒勝李德誠是理所應當之事。

帳中一時有些沉悶,有位幕僚忍不住道:「我軍該勝李德誠,這是理所應當,但是秦王限期三日破敵,未免有些苛刻。大將領兵在外,戰事尋機自處,哪有統帥在後面催戰的道理?秦王乃沙場宿將,英明睿智,此番怎麼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給忽略了?」

他身旁的人悶聲不響道:「可能秦王的確有些不滿了,不然也不至於如此。」

話一出口,帳中又沉默下來。

李從珂開口了,聲音低沉,「百戰軍塗山得勝,秦王已下令彼部攻打濠州。北取濠州、南下定遠,相互呼應,這個要求無可厚非。本將聽聞,濠州兵力不多,若是百戰軍再旬日而定,我侍衛親軍仍不能建功此地,那本將先前主動向秦王請命要求攻打李德誠,可就成了笑柄!」

說到這,李從珂目光凜然,「知恥而後勇。那李德誠再是善戰,所部也不過是幾萬藩鎮軍,如何能跟我精練之禁軍驍勇相媲美?且,我軍有塗山大勝之激勵,軍心振奮,而淮南軍失去側翼同袍聲援,必然驚慌自疑,此番我軍再戰,必能戰勝李德誠!」

李從珂回到將案後,「大軍已然休整一日,也該精力充沛了。擂鼓聚將,某要再戰李德誠!」

……

吳軍營地,帥帳。

李德誠正在親自訊問幾名百姓。

這些百姓都是從濠州躲避戰亂南逃的,吳軍斥候抓了幾個來,供李德誠詢問濠州戰況。

說來慚愧,李德誠派去壽春、濠州的斥候,鮮有活著回來的,所以他對壽春、濠州戰況的了解並不充分,這才不得已讓斥候去抓逃難的百姓。

據這幾名百姓所言,唐軍到了濠州,先是焚毀了濠州水師樓船,繼而攻打濠州城,而濠州守軍則奮起抵抗,兩軍激戰正酣。

別小看這些逃難的百姓,因為保不齊他們中間就混入了逃兵,就算沒有逃兵,他們大抵也是在敵軍入境後才會逃難,所以綜合他們的處境與言辭,能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放了這些百姓後,李德誠陷入沉思。

「照此看來,郭廷謂並沒有放棄抵抗,濠州城也不是小城,唐軍想要攻佔沒有那般容易,大帥不必擔心。」李德誠的謀主對他說道。

「劉信在塗山慘敗,本身也傷重不治而亡,如今唐軍又在攻打濠州,形勢不容樂觀。」李德誠面色如常,聲音卻是沉緩,「待得李從珂再與我軍交戰時,必會藉此以打擊我軍士氣,軍中要早作防備。」

屬官應諾,自去落實這件事。

李德誠沉吟片刻,又問:「壽春戰事如何?」

「李從璟調集大批援軍,正在猛攻壽春城,戰況激烈。」一位官吏彙報道,「據斥候拚死傳回的消息,李從璟這番攻打壽春,比之前更加兇狠,他已經放出豪言,定要在月內攻下此城!」

李德誠淡然一笑,未作置評。

倒是一位幕僚道:「高審思將壽春城防修得銅牆鐵壁一般,城中糧草軍械充足,其人又是一員善守良將,深得士卒人心,麾下精兵逾萬,李從璟此言太過託大了。」

有人哂笑道:「素聞李從璟攻城拔寨,向來勢如破竹,昔年劍門雄關都沒能阻他分毫,如今倒是久攻壽春不下,他哪裡受得了這個氣,氣急敗壞揚言月內破城也不足為怪。待得月後唐軍不能克城,必然士氣低落,如此壽春當可無恙。」

李德誠微微頷首,他雖沒有言語,但這個動作無疑表明他也是這般認為。

謀主試探著道:「壽春堅固,短期無虞,倒是李從珂來勢洶洶,觀其部作戰,頗為驍勇,我軍與之鏖戰,若無奇計,短期難以將其擊敗。大帥,劉信已經敗北,江北之役,既然不能速勝,便在拖不在戰,眼下來看,我軍無需在定遠縣這平川之地逗留,當退守滁州,以固清流關。只要唐軍不能攻下清流關,江北之戰我軍便立於不敗之地。而後我軍到底是出關擊敵,還是固關自守,便只等金陵詔令。」

這話乍看有些唐突,實則卻是正理。

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白,侍衛親軍不好相與,他們難以戰勝,如今又失去了劉信策應,更難進擊壽春,加之濠州戰況撲朔迷離,若是濠州再敗,百戰軍東去倒還好,若是南下,定遠危急,當此之時,穩妥之策自然是退保清流關,扼制唐軍南下之勢。

謀主沒有明說的是,楚地戰況還不知會如何,勝負都不好論,江北之戰既然已經不利,壽春又還堅持得住,還是採取保守謹慎之策為好,不敗即是有功。日後若要破敵,金陵當再遣援軍,若是金陵沒有援軍,大軍也只能固守清流關。

李德誠卻是搖頭,言辭堅定,「大軍征戰,豈有勝負未分,自行敗退的道理?劉副帥方才為國盡忠,屍骨未寒,前方將士日夜苦戰,亟待救援,當此之際,李某若是膽怯退走,上負君恩下負袍澤,如何面對江東父老?」

他站起身,巡視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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