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52章 趙王領軍向楚地,秦王洛陽理大局(八)

李從璟從宮裡出來沒多久,人還在大街上,就碰到了秦王府來尋他的護衛,這樣的情況並不多見,除非是有極要緊的事發生。

趕回府中,桃夭夭首先過來,「孔循在來京的路上,遭遇截殺。」

「情況如何?」李從璟大步行向政事堂。

桃夭夭搖頭道:「孔循帶的人不多,在截殺中受了傷,現今已往汴州退回。」

李從璟未作置評。

孔循此番進京,為向朝廷表明妥協之意,聲勢很小,沒帶多少人隨行,這也就給了某些人可乘之機。孔循之所以願意進京,是因為他有退路,可以向朝廷妥協,但曾與他有勾連的人,可不是每個都有退路,都能向朝廷妥協,對這些人而言,坦白過失,就意味著腦袋搬家。

李從璟到政事堂中坐下,莫離即道:「當時的情況離已基本了解,孔循遇刺,對方本能將其殺之,卻傷而不殺。之所以傷而不殺,對方的目的,依離推測,就是要將孔循逼回汴州,逼他造反。」

桑維翰道:「行刺之人,極有可能是冒充朝廷身份,說不得還可能是假借殿下之名,好給孔循製造一種朝廷不欲寬以待之,而要謀其命而後謀其鎮的假象,如今孔循遇刺負傷,必然惱怒,他對朝廷本就不是忠心,這下足以摧毀他對朝廷的信任。」

李從璟問:「何人行刺?」

桃夭夭道:「暫且不知。事發之地在滎陽,河南與鄭州的交界之處,孔循遇刺後往汴州而退,當地官員輕衣快馬趕上去問過情況,雖然話語不多,但言談間透露的東西不少,軍情處去見過那名官員,據此我等這才得以有以上推測。」

汴州與河南府之間,就隔著一個鄭州,洛陽就在河南府。

李從璟眼神閃過一抹殺意,「天子腳下都敢動武,這些人可真是膽肥。」

王朴這時道:「洛陽的吏治整頓基本已經完成,接下來就剩收官,而後整頓吏治之事就要推向諸道州縣,某些藩鎮與朝臣坐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在殿下回來之前,我等交換過一些意見,依據先前對宣武軍的了解,大體認為此次截殺行動,有宣武軍校參與。」

衛道補充道:「整治藩鎮,節使好安置,而鎮軍不好安置,宣武軍勸阻孔循不成,便與某些朝臣勾結,武力阻攔孔循進京,逼他回鎮,也在情理之中。」

李從璟問:「宣武軍校與哪些朝臣有勾結?」

桃夭夭道:「懷疑是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康義誠,但只有蛛絲馬跡沒有十足證據……方才我派人去了解過了,康義誠這兩日一直在軍營中,不曾離開過。」

李從璟眉頭一挑,「哦?」

莫離道:「若真是康義誠牽頭,恐怕他也是被洛陽吏治整頓之風驚嚇得狠了,時刻擔心自個兒會成為下一個被投入大獄的對象,這才聯絡藩鎮挑起事端,以作輸死一搏。如此觀之,康義誠大有可能不止聯絡了宣武軍,若是孔循之事處理不好,宣武軍果真據汴州而亂,只怕有些藩鎮也會群起跟風,屆時的局面,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李從璟漠然一笑,「朝臣文斗不成,現在改由藩鎮武鬥了?」

桑維翰道:「事到如今,明眼人也都知曉,吏治整頓推向地方,必是為新政下一階段之推行清掃障礙,如劉謀、張春來這些人,對新政之事爛熟於胸,自然也會將朝廷意欲在新政下一階段削藩的消息,泄露給諸道藩鎮。前些時日,諸道藩鎮之所以沒有大動靜,一方面固然是吏治整頓還只在洛陽,沒有推向地方,另一方面,也是他們寄希望於趙王的緣故,如今孔循進京、趙王南征,藩鎮便再無退路可言。」

李從璟點點頭,「如此說來,藩鎮對新政的抵觸、抗拒浪潮,要提前爆發了?」

王朴肅然道:「怕是真會如此。」

衛道接話道:「藩鎮一旦動亂地方,只怕會影響南征大局。南征若是不利,則楊吳可能盡有楚地,其勢頓時不可同日而語。」

李從璟拿定主意,「既是如此,那便各司其職,軍情處調集人手,務必在孔循回到汴州之前,將他攔住。」

桃夭夭領命而去。

李從璟站起身,「去捉拿康義誠。」

王朴訝然道:「我等並無康義誠參與截殺的證據……且他身在軍營,若是聚眾抗拒,只怕會出大亂子。」

李從璟擺擺手,「沒有證據,捉回來審就是了!」哂笑一聲,「他是侍衛親軍馬步都指揮使不假,但侍衛親軍,可不是他康義誠的私軍!」

說罷,李從璟招呼孟松柏,「調集甲士!」

又對其他人道:「通知兩位宰相與三司,遣人隨孤去往軍營捉拿案犯!」

眾人應諾,無敢不從。

初,高祖以義兵起於太原,既定天下,將士悉罷遣歸,其願留宿衛者三萬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之所棄腴田分給之,號「元從禁軍」。後將士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謂之「父子軍」。

李嗣源整頓六軍與侍衛親軍,得精銳甲士六萬,屯於洛水之北。

洛水雖不是渭水,其情可謂相當。

李從璟率數百甲士來到侍衛親軍營地外時,正是黃昏。

尋常時候,有其他將帥領甲士至此,必要遣人先行一步,到營中通報,否則軍營重地,非營中甲士,不僅是亂闖不得,便是靠近,都多有危險。

李從璟卻沒遣人事先通知。

他所領甲士,盡皆精騎,到得轅門外,軍營轅門已閉,號角聲嗚咽響起,門內甲士晃動,正在集結,那角樓上,弓箭上弦。

李從璟在營外勒馬,孟松柏朝轅門一聲大喝,「都他娘瞎了狗眼,竟敢以弓箭對秦王?天下兵馬大元帥至,還不開門相迎?!」

轅門內的小校看清來人,神色大駭,連忙下令撤去弓箭,打開轅門,讓那正在集結的甲士紛紛走人,自身急忙來迎,抱拳道:「不知元帥駕臨……」

「休得廢話!」李從璟高居馬背望向營中,孟松柏厲喝一聲,「馬步軍都指揮使營帳在何處?速速帶路,慢了半分,誤元帥大事,當心你的腦袋!」

那小校不敢怠慢,連忙應諾,大步向前奔跑,邊跑邊指:「康將軍營帳在前面,不知……」

他話未說完,李從璟已經快馬奔出,他身後的甲士席捲如風,根本就沒人有空理會他。

營中甲士紛紛側頭,都跑過來觀看發生了何事,營中不許縱馬乃是鐵律,眼前這些精騎是何來頭,怎敢這樣狂奔?

那些擋在精騎路上的,急急忙忙避向兩邊,吃了一臉灰的漢子,正要大聲罵娘,待看清精騎甲胄,認出這是秦王府親衛,立即閉上了嘴,眼中露出敬畏之色。

李從璟等人快馬而來,康義誠得了速報,還沒出帳,秦王府近衛就將營帳圍了下來,見此情景,康義誠臉色數變,看清駿馬上的大元帥,連忙過來見禮,「元帥至此,末將未曾遠迎,還望元帥恕罪。」

精騎將康義誠的親衛都圍在外面,圓圈裡的康義誠親衛不過一二十人,李從璟策馬緩步,來到康義誠面前,「未曾遠迎就不必恕罪了,但你貪贓枉法履職有虧,卻的確要向朝廷認罪。」

說罷,手一揮,「來人,將其拿下!」

康義誠見李從璟高居馬背,連馬都不下,還策馬到自己面前,心頭大感受辱,正怒火中燒,乍然聞聽此言,又是心膽一顫。他密令心腹,喬裝出營,與宣武軍合謀做下截殺孔循的事,這幾日之所以不出營,也是以防萬一,要靜待事情發展,等確認下面的人沒有露出馬腳,才會再出營。

但不曾想,孔循昨日才遇刺,今日李從璟就率領甲士而來,而且來了就直接闖營圍下他的營帳,康義誠猝不及防。

「元帥!秦王殿下,末將自問不曾收受賄絡,不知殿下此言從何而來……」康義誠抱拳低頭,卻趁機以目示意親衛。

「康義誠,孤王辦案,不須向你解釋,你只需配合調查即可。現在,孤王命令你,解甲,繳械!」李從璟坐在馬背上,對遠近之事一目了然,他一揮馬鞭,「侍衛親軍聽令,後退二十步,膽敢有向前者,視為與罪人同謀,孤王立斬不赦!」

「殿下……」康義誠還想拖延時間,等甲士們圍上來,才好行事。

「孟松柏,愣著作甚,拿人!」李從璟冷聲下令。

孟松柏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和十來名近衛滾路馬鞍,衝上去粗暴蠻橫的將康義誠與其親衛隔開,甚至還推倒了數人,有那出言不遜亦或想反抗的,立即被拳腳相加。

近衛圍上康義誠,孟松柏過來後一言不發,直接一腳踹向對方膝蓋,將他踢倒摁在地上,奪了他的橫刀,捆上繩索。

康義誠百般反抗,卻無濟於事,他急聲大喊:「殿下不公,將士們……」

話未說完,被孟松柏一拳轟在臉上,打掉數顆牙齒。

李從璟在馬背上冷冷看了左近甲士一眼,在秦王府近衛面前,這些甲士平素再如何兇悍,此時也全無用武之地。

直到綁了康義誠,營中副將才急急忙忙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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