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47章 趙王領軍向楚地,秦王洛陽理大局(三)

林安心雙手環臂依在門框,看見李從榮與邊鎬「君臣」相得益彰的場面,心裡泛起一股噁心,翡翠鼻里發出一聲冷哼,轉身頗有些憤憤的離去。

李從榮領兵馳援楚地,邊鎬隨行參贊軍機,林安心自然不能隻身停留在洛陽,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或者隨邊鎬一起到楚地,或者自己回去吳國。然而這兩個選擇,都不是林安心想做的。

西川一役,青衣衙門在前中期任務順利的情況下,收官時遭遇軍情處埋伏,損失慘重,林安心本身也被追得荒野逃竄,差些死在亂箭之下,最後從山崖跳下長江而沒死,雖說幸運得很,但苦頭可沒少吃。

江陵一敗已經過年,林安心忍辱負重多時,本想在西川一雪前恥,卻不料最後關頭馬失前蹄,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性命,自尊與威信卻大感受辱,這趟北上入洛陽,雖有掩護邊鎬的幌子,起初卻並不曾得到徐知誥首肯,但她一意孤行,對徐知誥頗有忤逆。

前段時間,演武院軍備研製處之事,林安心親力親為,先後使用了許多手段,與軍情處鬥智斗勇,雖說仍未功成,但也頗有進展。彼處銅牆鐵壁,硬闖絕無可能,便只有設法從內部突破,林安心多方活動,終於摸清了彼處一些伙夫與運送果蔬軍卒的身份,而後順藤摸瓜,挾持對方家人,並以重金為誘,承諾對方只要到時能幫青衣衙門混進軍備研製處,事後便能帶他們去金陵享受富貴,如此這般,萬種手段用盡,終於謀劃妥當,只差臨門一腳。

誰知就在這時,邊鎬竟忽然讓她停手,這對林安心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林安心在洛陽蟄伏的這段時間,蹉跎歲月,無一刻不是咬緊牙關度日,眼看唐軍即將南下入楚,林安心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她起初到洛陽來的目的,是為報仇雪恨,而徐知誥後續給她的命令,則是一探唐軍入蜀作戰與北上作戰所向披靡的原因——這兩者實則並不矛盾。

唐軍平蜀時,中後期關鍵戰役在玄武城一戰,而彼時據守玄武城的,是百戰軍萬餘將士。一個百戰軍,一座小縣城,奪而守之,即能抵擋三萬前禁軍精銳晝夜猛攻,而後還能奮起反擊並取得勝利,這不免讓人極欲探究其中原因。

事後吳國得到過一些消息,稱百戰軍甲胄異常,不僅防禦力提升了三四成,甲士著之,更似比尋常鎧甲要輕便許多。

這是一個堪稱恐怖的消息,這樣的甲胄,對戰爭勝負的影響太過巨大。

五千套冷鍛甲的面紗,在吳國的緊密打探中,一點一點被掀開。

如今唐軍即將入楚,吳國大軍即將與唐軍沙場廝殺,怎能不徹底探清這等重要秘辛?

除此之外,先前李從璟北上契丹時,盧龍軍以不到兩萬的兵力,只用一日,便攻破了號稱能抵擋十萬雄兵的儀坤州防線,此事也在吳國引起巨大轟動。儀坤州的防禦工事,吳國早就通過青衣衙門窺知了其面貌,如此堅不可摧的防禦集群,竟然在一日內灰飛煙滅,太過匪夷所思。

即將與唐軍沙場對決的吳國,必須要偵破盧龍軍攻破儀坤州的秘密,否則到時候就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萬千士卒性命的代價,還關係到楚地戰爭勝負的命脈。

無論唐軍擁有怎樣的利器,吳國都必須要探知清楚,而後才能做好防備,拿出應對措施,更進一步說,針對唐軍的依仗,為唐軍挖好陷阱。

就在吳國焦慮萬分的時候,神秘的演武院軍備研製處浮出水面。

這讓看到曙光的吳國,如何能不激動萬分?

這讓身為青衣衙門司首,正好身居洛陽的林安心,如何能不情難自已?

要是能挖出唐軍沙場制勝的秘密,就極有可能影響楚地戰爭的走向,以及日後唐、吳戰爭的大局,為吳國贏得無數主動權,挽回無數損失,這樣的功勞,對青衣衙門這樣的機構而言,誘惑太過致命。

仿照軍情處模板成立的青衣衙門,初衷豈不就是刺探敵軍情報,使己方將帥知己知彼,達到為戰爭勝利增添籌碼的目的?

離開趙王府後,林安心加快腳步,走街過巷,進了一處位置談不上隱蔽,但模樣極為普通的宅院,如此位置如此宅院,在洛陽實在引不起旁人注意。

進屋後,林安心換掉身上的胡服,撤掉臉上偽裝,叫來心腹,安排潛入演武院之事。

一名青衣衙門的女子統領問道:「邊郎終於同意我等行動了?」

林安心站著讓人幫她換上常服,淡淡道:「青衣衙門的行動,本座說了算。」

統領臉色微變,卻也不敢說甚麼,低頭稱是。

林安心在圓凳上坐下來,坐姿端莊,「不出兩日,唐軍就要南下,屆時我等也不能留在洛陽,不趁眼下時機動手,就再也沒有機會,這趟到洛陽來,也就白跑了一趟,回去後如何向徐相交代?」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眼下洛陽的精力都在抓捕貪官污吏,與準備南下戰事上,哪有多餘的力氣來照看我等。邊郎在李從榮身邊,諸事多有不變,雖說徐相令本座聽命於他,卻也沒說事事都要向他稟報——他也沒這個資格。」

有人端來飯食,林安心擺擺手讓放在一邊,「唐軍南下,邊郎也脫不開身,他們這些謀士,算計的無非是權術鬥爭,沙場陽謀陰謀,眼下時間緊迫,他也無暇顧及我們這裡。」

拿起碗筷,復又放了下來,林安心問道:「聯繫的那些人,這些日子可有異樣?」

「並無異樣。」

林安心點點頭,「軍情處這些日子可有異動?」

「也無異動。」

林安心這才放下心來,「儘快選好日子,這事拖不得了。只要能潛入軍備研製處,竊據到我們需要的東西,花費再大的代價也值得!」

……

秦王府。

莫離舉起手中的線報,對李從璟道:「孔循啟程進京了。」

「哦?」李從璟微微挑眉,接過那份情報,「這倒是出人意料,前日接到的消息,不是說洛陽某些大人物不讓他進京?先前孔循也一直百般借口,拖延著不肯動身,這下如何就轉性了?」

莫離打開摺扇,笑道:「先前孔循不願動身,無非是怕到洛陽後就被綁住手腳,再也脫不得身,當然,他也擔心朝廷治他先前攔截刑部官員的罪。如今陛下連下三道詔令,他再不進京,可就真與朝廷撕破了臉皮,只剩下造反一條路了。藩鎮與朝廷的博弈,首先要看誰的態度更加強硬,孔循前些時日不惜製造『軍卒生亂』的醜事,想要仿效當年趙在禮以『天雄軍動亂,不許其離鎮』的舊事,作為借口不動身,然而陛下卻絲毫不為所動,連下三道詔令,孔循見朝廷如此強硬,若是再不動身,就真要與朝廷刀兵相見了,自然只能退步。再者,眼下朝廷雖有發兵楚地之事,但朝廷仍有數萬禁軍,朝廷與藩鎮的博弈最後還是要看實力,孔循不敢放手一搏,自然就只能乖乖啟程。」

搖了搖摺扇,莫離繼續道:「某些人不願孔循進京,無非是打的諸藩聯合、以挾朝廷的主意,這本是朝廷找藩鎮麻煩時,藩鎮慣用的伎倆,庄宗之前,此計可謂屢試不爽。但如今朝廷與藩鎮的力量對比已經發生改變,藩鎮便是聯合,就真有實力與朝廷抗衡嗎?那些藩鎮節使,雖說與朝廷重臣往來密切,平日里沒少暗通款曲,但相互勾結的目的,不外乎是保全自身、為自身謀利,節使既然認為公然反抗朝廷會危及身家性命,又怎會一味聽從朝中重臣的安排?」

李從璟點點頭,「孔循雖然平日囂張跋扈,但實際上卻不是真的大勇無畏之人。其實到了他這個位置,本身也不存在所謂大勇無畏之人,面對事情的抉擇與處理方式,無外乎是利益與風險的對比分析,只做最有利的選擇才是他們的風格。至於囂張跋扈也好大勇無畏也好,甚至一些所謂公正廉明、大仁大義的性子,很多時候也不過是表現出來,掩人耳目的假象罷了。孔循決定進京,無外乎是沒把握能承受朝廷的雷霆之怒,陛下態度強硬,孔循自己人知自家事,他心裡自然有衡量,若是汴州真與朝廷撕破臉皮,洛陽距離汴州可是不遠,他的宣武軍何以能抵擋得住禁軍攻伐?那些所謂能跟他聯合的藩鎮,不過是能壯其聲勢罷了,一旦朝廷禁軍動作迅速,那些藩鎮稍微不果決一些,汴州就將萬劫不復——更何況真到了大事臨頭的時候,平日里那些『同心同德』的藩鎮,也不一定靠得住。」

說到這裡,李從璟索性放下手中文書,「孔循雖然有攔截刑部官員的舊事,但說到底雙方並沒有在明面上刀兵相見,拼殺出多大的血光之災來,最後孔循也沒能將刑部官員攔住,這就給他自己留了餘地。在此事上,此番他進京後仍可以堅持先前『招待』刑部官員的言論,朝廷還能真強行治他的罪不成?總而言之,孔循雖有種種不規矩的地方,但也罪不至死,他進京後若是姿態低些,哄的陛下開心,陛下再隨和一些,說不定他還有平安回汴州的機會——當然,你我都知道這種場面不會出現,但再不濟,他保住富貴總是有很大把握的。」

莫離搖著摺扇道:「不得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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