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45章 趙王領軍向楚地,秦王洛陽理大局(一)

牽一髮而動全身,孫芳傳案不僅挖出了一眾朝堂重臣貪贓枉法之事,也拉開了洛陽吏治整頓的大幕,隨著李從璟正式公開張一樓揭發吏部侍郎何中葵、侍郎周觀清徇私舞弊之事,並著手審訊,洛陽的吏治整頓旋即進入一個全新階段,這標誌著朝廷對失職官員的排查,已經不局限於孫芳傳案相關人員。

接二連三的官員下獄,以及諸多不法之事被公之於眾,洛陽地動山搖。

當此之際,倉惶駭然者有之,嗔目結舌者有之,惱羞成怒者有之,拍手稱快者更是多不勝數。整座洛陽城的百姓士紳,無不對此大加稱讚,一時之間,當今陛下為千古明君的讚頌聲,充斥了洛陽城的大街小巷。

不法官員被懲辦,是民眾最喜聞樂見的大好事。

當然,熱情高漲的百姓,也沒忘記給秦王一頂氣魄千鈞的高帽子。

一些酒樓茶肆,甚至出現了擺起案桌向民眾講述故事的說書人,開始憑藉蛛絲馬跡與天馬行空的想像,向無數觀眾講述那一個個貪官污吏落馬的慘狀,以及秦王、李公、任公與這些不法官員鬥智斗勇的過程。

這些說書人,有說不盡的素材。

市井中的喧囂與熱鬧,雖然已經動靜不小,但放在巨大的洛陽城中,還是顯得微小了些,就如同大海中的漩渦,現在還不能被高居廟堂的袞袞諸公看見。

洛陽城廣大如巨湖,卻也縱橫如棋盤。

秦王府固然人來人往,趙王府也是門庭若市,其熱鬧程度,甚至堪稱有過之而無不及。秦王府到了夜間仍舊燈火通明,官吏進進出出,趙王府到了夜裡,也不曾熄滅所有燈火,在陰影中俯身疾走的身影,也未曾消停過。

山雨欲來風滿樓,烏雲壓迫下的洛陽城猶如一座湖泊,紫緋青綠的官員如同大大小小的魚蝦,在這座湖泊中焦躁的跳躍、遊動,慌慌張張尋找避風河灣與容身之所——還有更多的魚蝦,如同蝦兵蟹將一般,著甲執銳,目光如箭,跟在它們後面打殺過來。

日落許久,洛陽燈火闌珊。

趙王府中,李從榮正在與三兩名官員座談,前者舉止從容,後者眉眼憂愁。

不時之後,送走這些心頭大定的官員,李從榮搖著腦袋喝茶。茶杯送到嘴邊,卻停了下來,趙王笑容無奈,頗含一絲荒誕之色,又是一陣搖頭。

邊鎬施然走來,見禮後落座,為自己倒茶一碗,吹吹茶麵,悠閑而品。這幾日他眼中常含笑意,分明是對趙王府如今的「大勢已成」很是滿意。

李從榮望著邊鎬怡然自得的模樣,笑道:「先生似乎心情不錯。先生到洛陽來也有半載,除卻最開始的時候,可是甚少見到先生這般自得。」

邊鎬飲茶的動作頓了頓,不過很快恢複正常,然而心中仍有些疑惑,自個兒的情緒雖有些許變化,但最多不過是些蛛絲馬跡,根本就不應該被旁人察覺,以李從榮的「資質」,更不應該看得清楚才對。

作為被徐知誥寄予厚望的金陵才子,江左邊郎深知「太上反諸己」的道理,在提醒自己要多加留意平日言行舉止後,他立即接過李從榮的話,「自殿下走了一遭汴州,天下官員基本都看清楚了殿下的『決心』,當日攔截刑部官員事雖不成,但殿下那趟遠行,所求本身就不在攔下太原犯人,而在向天下官員表明自身態度。如今秦王大興牢獄,人人自危,正是殿下豐滿羽翼的大好時機。」

「也好在是殿下『沒能』攔下刑部官員,如若不然,回洛陽後還真不好向陛下交代。凡事有得必有失,殿下雖然在陛下面前挨了罵,被禁足一個月,但這些時日來,不僅是洛陽官員,許多藩鎮節使與州縣官員,都紛紛投到殿下麾下,這正是大勢所歸。」

邊鎬笑了笑,「得人心至此,焉能不成事?」

李從榮哂然,指了指屋子四周,「被先生這麼一說,孤怎麼覺得,孤這王府成了藏污納垢之所?」

時已入夏,蚊蟲頗多,一隻蚊蠅在邊鎬腦旁嗡嗡不停,怎麼都趕不走,嘗試了兩回無果後邊鎬索性放棄,只當那蚊蠅不存在,正色對李從榮道:「殿下此言差矣。天下事有天下法,一時的方法選擇,是成事的必要條件。秦王起勢早,羽翼豐滿,又兼威望高,殿下要與秦王相爭,就不得不用非常之法。再者,某些官員雖說有些劣跡,但本身仍有可取之處,治世重德亂世重才,只要他們能做實事,殿下便不該另眼看待,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殿下應該明白。」

李從榮認真點頭,而後又嘆道:「孤王爭那個位子,也不是想做昏主,大唐江山說到底是自家的,誰不希望自家好?」

邊鎬頷首道:「殿下心意,在下自然明白,等到日後大業功成,殿下再來整肅不法,廓清宇內,就無人能來壞殿下的事。」頓了頓,他莊重嚴肅道:「大唐的江山社稷,最終還是要靠殿下的。」

李從榮聽了這話,連連點頭,表示很受用。

邊鎬琢磨半晌,沉聲道:「時至今日,殿下勢力已成,無論是朝中官員還是地方節使,都希望殿下能彙集眾人之力,做出一番事情來。」

李從榮不言不語。

邊鎬見壯,加重語氣:「那些官員,之所以都投到殿下這裡來,眼下來看,無非是想保全自身罷了。若是殿下得了眾人擁護,卻不出力,仍由那些官員在吏治整頓中身陷囹圇,只怕人心會冷。到時殿下好不容易取得的今日之勢,怕是就要崩塌了。」

李從榮看向邊鎬,「先生的意思是?」

邊鎬正色道:「當此之時,殿下該出手了,匯聚眾人之力,與秦王相爭!」

李從榮道:「抵制吏治整頓?」

邊鎬道:「此時不為,更待何時?」

李從榮沉吟不語。

邊鎬道:「事到臨頭,殿下莫不是怕了?不敢與秦王正面交鋒?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殿下要爭那個位子,就沒有後退的餘地!」

李從榮沉默半晌,揮手叫來一名王府心腹,低聲問他:「各位官員的投名狀,可都送來了?」

這名心腹名叫李重心,先前在宮門外與李從璟、李從厚分別後,為李從榮鳴不平的也是他。

李重心俯身道:「還差一小半。」

邊鎬不明所以,「何謂投名狀?」

李從榮笑了笑,並不作答,李重心替他道:「秦王勢大,各位官員在吏治整頓之風下投靠殿下,頗有些迫不得已之意,必須要表明自身對殿下之忠心。否則日後一旦吏治整頓之事過了,他們重獲安全,再有其他變故時,殿下要確保他們不會變卦,一直能為我所用。」

邊鎬思慮片刻,即已意識到了所謂投名狀到底是何物,「殿下要那些官員,向殿下交上他們貪贓枉法的罪證?」

李從榮笑了笑,「如果不然,孤王何必大老遠跑去汴州一趟,還拼了命去挨宋王一刀?孤王表示了誠意,他們也得有所表示才是。面對秦王這樣的強敵,沒點把柄在手裡,孤王如何保證他們的忠心?」

聽了這番話,邊鎬不禁怔了怔。

他不禁想到:李從榮這廝雖然「資質」差了些,但在帝王之家耳濡目染,豈能沒點手段,還真不能小覷了他。

他又想到:虧的是李從榮「資質」差些,若是他像李從璟一樣睿智,哪裡還有我在他面前大施手段的餘地?

他再又想到:李從榮雖然資質差些,但性子卻好,這樣的人,最是適合「輔佐」不過。

邊鎬感到一陣慶幸。

李從榮已是接著道:「再給他們三日時間,三日之後沒有交上投名狀的,再不準踏進趙王府的門!」他沉吟片刻,補充道:「這幾日,孤王就先聲援他們一番,也好讓他們看看孤王的決心。」

李重心應諾而去。

到洛陽來半載有餘,邊鎬第一次「由衷」道:「殿下英明。」

李從榮笑容略顯得意,「得先生此贊,孤王三生有幸。」

邊鎬表示汗顏。

回到住處後,邊鎬忽然想起一件事。

李從榮要了幾乎所有官員的投名狀,卻為何唯獨沒向他提投名狀的事?

他雖然沒有「罪證」,但有家人!

想到這,邊鎬悚然一驚。

李從榮該不會已經遣人去金陵接他的家人了?

不過邊鎬很快就恢複正常。

因為青衣衙門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次日,朝議時,大殿大亂。

趙王李從榮,公開指責以秦王李從璟為首的「吏治整頓辦」,在懲辦貪官污吏時,行事粗魯,急功近利,大興誅連,有「殺良冒功」之嫌!並且上奏皇帝李嗣源,請求以大局為重,以社稷穩定為重,終止這場查辦貪官污吏的行動。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堂上頓時亂成一團,許多官員紛紛出聲,表示附議。

而宰相以李琪、安重誨為首的官員,則群起反擊,與對方展開激烈爭論,最後罵成一團。

皇帝李嗣源大怒,當堂扔了滿案奏章,拂袖而去。

當日,皇帝下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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