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24章 死字怎麼寫

李從璟笑容略顯尷尬,天可憐見,他雖曾寒窗十載,這些年也是手不釋卷,勉強稱得上學富五車,但所學向來都是經世致用之學,最不濟也是詩書地理,至於書畫這一道,他的確沒多少修為,頂多算是會鑒賞而已。

綠裙小嬌娘話說完後就盯著他看,水亮的眸子里滿是期待,還帶著一絲害怕被拒絕的忐忑,如同伸出爪子要人抱的貓兒,讓人生不出傷人心肝的心思。

李從璟很無奈,心說這世道的女子果然比後世難對付。

見李從璟一時沒動,那廂孟小娘子已經咯咯笑出聲來,她朝李從璟拋了個媚眼兒,揶揄道:「李郎君,豆娘可是打心眼兒里仰慕郎君才學,難道郎君竟是連一副書畫都不肯賜下?」

原來這綠裙小嬌娘喚作豆娘。

這當然不是對方的名字,時下女子有名字的也不多,大多是取個字以供人叫罷了,豆娘這稱呼與「千里送京娘」中的京娘是一個性質。

豆娘輕咬紅唇,眼泛淺波,怕是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李從璟瞥了孟小娘子一眼,這娘們兒可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他拱手笑道:「在下書畫不精,怕是要讓小娘子失望了。」

他這話說的坦然,完全沒有氣弱、尷尬的意思。他倒是坦蕩,小娘子們卻不好消受了,一時間神色各異,豆娘更是小臉煞白。

不過李從璟馬上又對豆娘道:「不過,在下這裡卻有一首小詞,送給小娘子。」

豆娘方才聽聞李從璟言說不精書畫,還以為對方是借故推脫,實際不過是對自己無意罷了,這下又聽對方有詩詞送給自己,不由有些發怔。

孟小娘子那雙妖冶的眸子閃著亮光:「這短短几句話的光陰,郎君竟已有了詞作?」

詞的這東西現下並不少見,只不過多是所謂「伶工之詞」,楊吳那位詞帝還未出世,士大夫雖也有不少詞作,卻還沒到那種「眼界始大、感慨遂深」的境界。

李從璟拱手道:「獻醜了。」

豆娘悄悄深吸了口氣,眼眸緊緊落在李從璟身上,「郎君請。」

李從璟心說你們待會兒可別尖叫,這便望著豆娘緩緩吟道:「佇倚高颱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

頓了頓,像是在醞釀情緒,他繼續吟道:「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的這首蝶戀花吟完,李從璟就望著豆娘不挪目光,一副痴情男兒的模樣。

小娘子們先是安靜了好半晌,隨即一片驚呼接連響起,無數雙視線落在李從璟身上,又落在豆娘身上,說不出是什麼神色,那孟小娘子與何小娘子,已是拉住豆娘的手,一副小心肝已經承受不住的模樣。

這首詩當然是情詩,而且李從璟在把「危樓」改為「高台」後,與眼下的春日場景頗為相符,而其中君子仰慕佳人的種種姿態,既有細膩輾轉的愁滋味,又有意圖借酒澆愁的狂放之氣,可謂將少男少女們的心態刻畫的入木三分。

最後衣帶漸寬終不悔一句,更是點睛之筆,其言直抒胸臆,將兒郎仰慕佳人的心思直言喊出,既有氣勢上的先聲奪人,又解釋了全詞愁色的緣由,可謂攝人心魄,讀來讓人回味不已,如聞驚鴻,如見瀚海……

李從璟這首詞,已是無異於直接向豆娘表明心跡了。

這些小娘子雖然有追逐愛情的勇氣,但何曾被兒郎們這樣表白過,哪裡消受得住這樣的詞,一個又是掩面嬌羞,又是瞪眼嗔怪,又是心花路放,簡直快翻了天。

豆娘既然敢說換一副書畫這樣的話,自然是有才學的,聽罷這首詞,翡翠般的小臉已是一片通紅,手也不知該往哪裡放了,那模樣倍顯嬌憨可人。

若說她先前還只是對李從璟順眼,想要把握難得的機會,試試李從璟的談吐才學人品,這下被先聲奪人,以如此佳作表明心意,自然難免深感心意相通,順眼已是上升為濃烈的好感,情難自禁也。

「豆娘你聽見了沒,豆娘你倒是說話呀,你可真是好眼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哎喲,姐姐這小心肝,可怎麼受得了……」孟小娘子一番語無倫次,倒是她自己得了這首詞似的。

「姐姐……」豆娘嬌羞的無地自容,心頭如有一隻小鹿砰砰亂撞。

李從璟眼見帘子對面一片「兵荒馬亂」,不得不暫時安坐下來,自顧自品茶。心說這時代情竇初開的女子,還是比後世好對付一些……不過話又說回來,情竇初開的少女,在初次接觸這種事的時候,都是比較好對付的。

當然,前提是初次經歷的年齡不能太大,要是年過二十還沒經事,幻想就會太多,那要求也就多了,甚至會因為看不清現實,只能用變態兩個字來形容,那經起事來都會是一個個魔鬼。

豆娘終於穩住心驚,她怯生生又大膽的看了李從璟一眼,招來自家侍婢,把小案上的物什收了,鋪下筆墨紙硯,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一時再也沒有面對李從璟的勇氣,遂穩穩心境,奮筆開始作畫。

瞧見豆娘奮筆作畫的姿態,李從璟也是眼前一亮。

春風拂面,猶帶花草清香。簾外有佳人,髮髻如雲衣衫如瀑。青絲捲動宣紙,縴手揮動玉筆,水墨平鋪畫卷。她書心頭畫,她從畫中來。

那粉雕玉琢的臉容,精緻而又誘人,如方成熟的蜜桃,讓人恨不得去咬上一口。

「如此美人,百年一遇啊。」李從璟心中道。

相比較而言,詩詞較為易得,對才子來說,倚馬千言也不過尋常事,但作畫卻是大工程,非片刻之功。

許久之後,豆娘落筆,瓷鼻上已是細汗點點,一口氣作完畫,免不得有些疲累,這下不禁鬆了口氣。她抬頭偷瞧了李從璟一眼,未語先嬌羞。

侍婢們上前來,吹乾了墨跡。少時,豆娘捲起畫卷,一行花紅柳綠的小娘子們碎步掀簾出來。

孟小娘子走在最前面,她飛了李從璟一眼,眉眼裡竟有幾分幽怨,「郎君的詞,真是如人心頭語,人不能言說而郎君言之,今兒過後,不知有多少小娘子要為此徹夜難眠呢。」

說著長袖掩嘴輕笑,看了豆娘一眼,微微前傾了身子,露出胸前一大片溫柔鄉,「郎君可要小心了,豆娘可不易得。」說著,嬌笑兩聲,率先走了。

豆娘落在後面,鼓起勇氣將畫卷塞給李從璟,低了頭,聲若蚊蠅,「畫雖成,未題詩詞,郎君若是有意,可書之於上。」

說著趕緊瞧了自己侍婢一眼,侍婢連忙上前,將一張字條交給李從璟,也是無限羞澀。

豆娘草草行了一禮,再也站不住,落荒而逃,跟上孟小娘子等人去了。

李從璟一手畫卷一手字條,望著遠去的鶯鶯燕燕,自嘲一笑:「這便是唐人的自由戀愛么,感覺倒也不錯。」

他自穿越到當世,先是十年寒窗,雖說因了勞逸結合之需,年少時沒少與莫離等人瞎鬧,但眼下這種事還是頭次碰到。如今的秦王妃任婉如,說起來還是包辦婚姻。至於桃夭夭等人,情況就特殊了些,也不算時下的愛情方式。

張有生、錢胖見那些小娘子們走了,連忙湊過來,錢胖眼熱的瞧著李從璟手中的畫卷,「這就是所謂的定情信物?果真不一般吶!李兄,可否一觀?」

張有生大為讚歎,「不愧是李哥兒,風流更勝當年,這回初回太原,就引得眾娘子傾心,佩服!」

李從璟心頭倒是沒怎麼在意,那張字條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寫了下次相會的時間與地點,若是李從璟有意,到時候就得拿著題了詩詞的畫作,偷偷去見豆娘。至於這副書畫,的確可稱是定情信物。

這時代男女私下定情、幽會,總是像做賊一樣,很像後世的學生時代——要不然幽會怎麼叫幽會呢,幽字已是含義明顯。

李從璟收起畫卷,對錢胖笑道:「依我看,那何小娘子倒是對你頗為有意,錢兄難道不打算有所表示?」

「何小娘子?」錢胖縮了縮脖子,「那可是母大蟲,老弟怎麼敢?」

李從璟見錢胖說何小娘子是母老虎,少不得打趣他一番。

今日的遊玩至此算是告一段落,眾人也不用收拾什麼,離開高台就欲歸去。

不遠處,小娘子們正上馬的上馬,上馬車的上馬車,那些男兒裝扮或是著胡服的侍婢,個個英姿颯爽,縱馬的身姿別有一種運動之美。

李從璟等人正欲牽馬離去,忽的周圍圍過來黑壓壓一大群人,不下二三十個,個個身材魁梧面色兇惡,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在這些人中間,孫錢禮正一臉殘忍的笑容,望著李從璟等人,大步而來。

「姓孫的,你又想做什麼?」

錢胖滿臉不高興。

「孫郎,意欲何為?」

張有生一見對方的陣仗,心頭就大叫一聲糟糕,再也沒有好臉色。

孫錢禮伸手從身旁一名家奴手中拿過來一個大包裹,丟給錢胖,「識相的,拿上你的黃金給我滾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