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21章 都是你的人

孫錢禮趾高氣昂說出這句話,李從璟還未作答,張有生已經駭得面無人色。

他打小與李從璟廝混,豈能對李從璟的脾性沒有了解,對方就不是個能吃虧的主,而這些年來李從璟沙場征戰,殺伐之氣肯定重得很,最重要的是,對方如可是大唐秦王,只怕朝野上下也無人敢對他假以辭色,何時被人這般無禮對待過?

張有生心中在為孫錢禮哀嚎的同時,也感到心頭一陣震顫,雙腿就要站不住噗通跪倒下來。

「孫錢禮,你什麼意思!」錢胖最先忍不住,搶著為李從璟這個很對他脾性的布衣書生出頭,他惱火的瞪著孫錢禮,半分也不客氣,「李郎乃是某與張郎之友,豈能容你如此對待,你對人家一介布衣呼來喝去算什麼本事,有什麼事沖某來!」

張有生好歹站住了沒有跪下去,心說敢對秦王呼喝,孫錢禮這本事可是大了去了。

李從璟瞧了錢胖一眼,對他喊出這句話的氣勢很滿意,見他頗有幾分猛士之風,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著重觀察一番,看看是否值得招攬。

孫錢禮被錢胖的唾沫星子濺到臉上,直覺得一陣噁心,陰沉著臉咬牙道:「錢胖子,你又要跟我作對?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打掉你滿嘴肥牙?」

錢胖明顯跟孫錢禮不對脾氣,他麻利的挽起衣袖,露出兩團斤兩十足的白肉,「你來試試,看看誰先打掉誰的牙!」

張有生也站出來,「孫兄莫要太過分!」

孫錢禮怒火中燒,臉上一陣扭曲,就要招呼家奴撲上來,這時忽然聽得一聲驚呼,「你們快看,是誰來了?!」

喊出這話的是和錢胖一起的那位鵝黃衣裙小娘子,她這話有勸架的意思,眾人本不欲理她,但見她神色驚異不似作假,也都陸續回頭去看,這一看,頓時都沒了打架的心思。

兩名絕色小娘子,在一眾侍婢的簇擁下,正走到帷帳里來。

這兩人李從璟卻是認得,那年齡稍大的,著高腰紅黑間色裙,小團花對襟窄袖褥,外罩錦繡半臂衫,腳下雲頭緞鞋,渾身上下光鮮亮麗碧彩閃爍,正是他早先在道上遇見的鳳仙花小娘子。

這小娘子身材豐腴,面如滿月,頭上梳了高髻,頰邊貼著花靨,胸前微露雪肌,美得顛倒眾生。

但還有人更美,她身旁那一個年齡稍小的,不正是桃花樹下的綠裙小嬌娘?

兩人既然結伴而來,想必是閨中蜜友,此刻頓時叫這帷帳里春花燦爛,足以化解一切「干戈」。

孫錢禮最先有所動作,他瞪了錢胖一眼,再也顧不上李從璟,連忙迎過去。不過他到底是兒郎,卻不好太唐突,有小娘子比他更快,錢胖身後的鵝黃衣裙小娘子,率先跑過去挽住了年齡稍大的小娘子,「孟姐姐,你可算是來了,再若不來,這裡可就翻了天了。」

說罷,向那位綠裙小娘子道:「妹妹可是難得拋頭露面,還是孟姐姐面子大,這回既是來了,便放開些尋些樂子,莫要負了人家一片好意。」

綠裙小娘婉約施禮,卻沒去看在場任何兒郎一眼。

雖說自玄宗之後,有唐一朝風氣很是開放,女子們拋棄了冪籬、帷帽,女扮男裝或者乾脆濃妝出行的也不少,但到底不是主流,眼下借著清明節慶一起遊玩,這廂李從璟、張有生、孫錢禮等依禮相見後,也不好湊在一起多言,各自回座位。

不過那孫錢禮從始至終一直盯著綠裙小嬌娘,舉止木然,彷彿魂魄都已給勾走,渾然不介意對方壓根兒不理她。那孟小娘子拉著綠裙小娘走的時候,沒好氣的瞪了孫錢禮一眼,他反應過來之後也只當沒看見。

高台搭建了三面,空出河景,中間圍了空地,便是表演節目、以供觀賞的地方。

幾名小娘子各有許多侍婢,紅紅綠綠都擠在左側的高台上,於幾張小案後而坐,這邊區域前、右兩側都掛了薄簾,以示與兒郎們區別開,也是照顧禮儀。

李從璟、張有生、錢胖等人在右側,孫錢禮並其它幾人在中間,自是不用多言。

錢胖消息靈通,拉著李從璟道:「那孟小娘子與姓孫的乃是親戚,這回孟小娘子拉著綠裙小嬌娘來,應該是姓孫的所求……他娘的姓孫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李哥兒你也看見了,小嬌娘根本不理他!」

錢胖神色憤然,顯然還在為方才的事生氣,連對孫錢禮的稱呼都變了。

「綠裙小嬌娘……」李從璟咀嚼著這個稱呼,怎麼都覺得有些好笑,不禁朝對方望過去。

好巧不巧,綠裙小嬌娘這時也從人群中看了過來,一時間四目相對。

張有生還在為方才的事感到歉疚,礙於錢胖在側,又不好明言,只能勸解李從璟消消氣,不要與他一般計較,李從璟無所謂的笑笑,孫錢禮這種人他還不放在心上。

「來了來了,今兒的重頭戲,蹴鞠!」好戲上來,錢胖來了興緻,拉著李從璟要他來看,方才的不快也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胖子大概覺著李從璟脾氣很好,故而一直跟李從璟很親近,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你拍我一下我給你一拳,從來沒個正行,渾然不知張有生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空地上,兩排兒郎衣著迥異,抱著一個球就來了,而又分部列班,開始了蹴鞠比賽。

唐之前的蹴鞠不設球門,把球往坑裡踢,因為那時的球是實心球,而今的球變成了充氣球,「以胞為里,噓氣閉而蹴之」,富有彈性而且輕便,能蹴很高,「蹴鞠屢過飛鳥上」,所以設了門,「植兩修竹,絡網於上為門,以度球」。

這時候的蹴鞠除卻這種類似後世足球的競技方式,還常常以蹴得高蹴得遠為好,第五姑娘就老是能接鞠而後送高數丈,每每展露身手都要引得眾人圍觀。

錢胖觀賽很激動,不停大呼小叫,不時還拍桌子捶大腿,很投入。

「李哥兒你不知道,今日這場球賽,這隊青衣是老弟我的,那隊黑衣是那姓孫的,這勝負不僅是勝負,還關係到臉面!」眼看己方進了一球,錢胖滿足的喝了一大口酒,而後對李從璟解釋,「要不然老弟才不願跟那姓孫的相見,他娘的瞧他在那裝模作樣的我就來氣!」

廝混熟了錢胖更加放得開,跟李從璟稱兄道弟起來,「你看看他那副德行,明明垂涎人家綠裙小嬌娘,一個勁兒往那邊偷瞄,卻偏偏又裝作正人君子的模樣,坐的端端正正人模狗樣的,真是造孽啊!」

看錢胖痛心疾首的模樣,李從璟也覺得好笑。

張有生見錢胖愈發過分,都敢跟李從璟稱兄道弟了,已經駭的絕望,索性癱在那裡不管了,省得揪心。

忽然錢胖湊到李從璟身旁,壓低聲音道:「李兄你發現一件事沒有?」

「何事?」李從璟問。

錢胖朝對面努努嘴,神神秘秘道:「老弟發現對面那綠裙小嬌娘,一直在偷看你呢,都被我撞到好幾回了!」

李從璟雲淡風輕,「果真?」

「豈能不真!」錢胖大叫起來,而後又迅速變得沮喪,「一開始老弟以為人家看我呢,心底正暗自竊喜,後來發現不對,那方位分明是對著李兄你啊!」

顯然這在錢胖看來是件讓他很受傷的事,他此刻神情悲傷,肉臉上都要擠出淚來,哀嘆不絕:「果然正經讀書人就是吃香,早知如此,老弟我也該自小發奮讀書的……」

而後又搖頭,「不對啊,按說那小娘子不能知道李兄是正經讀書人啊……難道她是看上了李兄的英俊外貌?啊呀,只怕真是如此,這怎麼還看上臉了……」

李從璟搖頭失笑,「看球。」

「哎呀,那田舍漢又進球了!」

蹴鞠場上,錢胖的蹴鞠隊已經被全面壓制,眼看時間不多,只怕最終敗北的結局已是無可避免。

李從璟往前邊看了一眼,果然望見那綠裙小嬌娘正瞧過來,他便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李從璟是何許人,戎馬多年,感官之敏銳非常人可比,連錢胖都發現綠裙小嬌娘的異常了,他豈能沒有察覺?

而且李從璟還知道,不僅錢胖發現了,那孫錢禮也早已察覺,畢竟他一直在偷窺人家,這不,孫錢禮端著酒杯已經過來了。

「張兄,錢兄……」孫錢禮端著酒杯,昂著下顎俯瞰眾人,「某這些人的蹴鞠本事可還入得眼?」

「孫錢禮你又來做甚麼!」錢胖一躍而起,直呼人姓名就是罵人,可見他的確正在惱火。

孫錢禮臉一黑,「錢胖子你大驚小怪甚麼,真是粗如田舍漢!」而後把頭一轉,斜眼看著李從璟,輕蔑道:「某是來提醒有些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徒惹人笑!」

李從璟知道對方這是吃醋了,醋勁還很大,誰讓那綠裙小娘壓根兒就不理他,只管偷瞄自己呢?

不得不說,人家小嬌娘那雙眼睛,可是識貨得很。

他雖然不把孫錢禮這等小角色放在眼裡,卻也容不得對方一直惡狗一樣在自己面前叫,他信奉的準則,一向是狗朝你叫你就打得它不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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