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20章 你說對不對

當世但凡顯赫人家出行,講究的是排場,哪怕眼前的郎君、娘子們都只是小輩,但侍婢、家奴如雲相隨是必不可少,要不然多年後蘇東坡還得意「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呢。

加之眼下是清明節氣,與上元、千秋一樣,乃是少有可以任意放縱的時候,朝廷都鼓勵百姓出遊狂歡,以彰顯盛世景象,那稍微有些家資的,便要拿出壓箱底的手段,可勁兒人前招搖。

張有生即是如此,他就一身鮮亮衣袍,既顯得金貴又不失風雅,再加上本身賣相不差,這回不僅帶上了一群壯實家奴,連帶猞猁、鷂鳥都牽了出來賣弄,正是一派飛鷹走狗的富家子弟做派。

既然是富家公子,自然更容易得到小嬌娘們的青睞,這條定律都是不變的。相比較而言,李從璟就顯得寒酸了,他剛從邊境歸來,除卻鎧甲、王袍就是幾身尋常青衫,而且還是穿舊的,雖說氣度仍在,但常人看去,也不免只會覺得那不過一介書生。

而且還是很窮的書生,畢竟連這樣的日子都拿不出好家當來裝點自己。

「李哥兒……」張有生有些遲疑。

李從璟擺擺手,「如今你是太原地主,我就算客隨主便了。」

張有生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他和李從璟匯合了自己的家奴,向河邊去。

此時的太原城建在汾河邊上,故而百姓遊玩,大多以汾河為依,河邊多有槐樹,兼有花田,小股細流也是密布縱橫,這時節又是油菜花開的時候,田野中的景象美不勝收。

張有生領著李從璟朝河邊一處搭有帷帳的地方而去,彼處有高台,圍著許多人,想來是有些節目。

「張郎!可算逮著你了,先時不是說好比比咱倆的鷂鳥的么,好好的為何失約?」

隨著一陣響亮叫聲,過來的是一個足有兩百餘斤的胖子,臉上還有些水痘,不過觀其衣著華貴,應當也是太原有名的富家公子。在這胖墩身旁,還聚著一些兒郎與小娘子,其中不乏姿色上乘的,鶯鶯燕燕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一道靚麗風景。

「原來是錢郎。」張有生笑著回應,「方才遇著了故人,一時不覺卻是失約,失禮失禮。」

「便是這位?」錢胖上下打量李從璟。

張有生有些局促,不安的看了李從璟一眼,「這位是李哥兒,與某打小相識,現居洛陽,如今歸來……」

「原來是李郎!」張有生話未說完,錢胖已經一步跨過來,一把攀上李從璟的肩膀,豪爽地笑道:「既是張郎之友,便也是錢某之友,不必這般客套!嘿……身子好壯實!」

他倒是不介意李從璟一介布衣。

李從璟笑道:「趕錢哥兒差了些。」

「哈哈,張郎你這好友說話真有意思,某甚是喜歡!」錢胖雖然賣相不佳,倒是很隨和。

看錢胖與李從璟勾肩搭背的模樣,張有生嘴角抽了抽,忍住上前一巴掌拍死對方的衝動,「錢郎,李郎不是一般人,他……」

他本想說李從璟不喜歡被人這樣「親近」,話未出口,錢郎已經豪邁的一揮手,「某知曉,李郎是正經讀書人,某看出來了!」說完,他對李從璟擠了擠眼,「某學藝不精,肚子里沒多少文墨,李郎不介意某粗鄙吧?」

李從璟當然不介意,笑著回應:「意氣相投就好。」

錢胖頓時大為開懷,豎起大拇指,「對脾氣!」說完不忘對張有生道:「和你一樣對脾氣!」

張有生臉色有些發黑,心說我與秦王能相提並論么?

旁邊那幾位小娘子,見這錢胖姿態憨實,也是掩嘴一陣嬌笑,其中不乏有人多看了李從璟幾眼,一位鵝黃衣裙的小娘子,應該是跟錢胖相熟,打趣道:「李郎可是國姓呢,錢胖子你可是高攀得緊。」說完,不忘對李從璟輕巧笑上一回,姿態可人。

錢胖見狀,哼哼道:「何家娘子,某看你是對李郎上心了吧!」摸著下巴,望著李從璟嘖嘖道:「李郎也的確一表人才,這份俊朗之色,某等可是大為不及啊!」說罷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一臉哀怨的嘆息。

「你這登徒子!」

張有生實在看不下去了,連忙道:「孫郎還在河邊相候,我等還是快去過去得好。」

「走走,且去且去!」

眾人這才一道笑笑鬧鬧繼續趕路。

張有生悄悄靠近李從璟,一臉忐忑歉疚,「李哥兒,這錢郎平日里就是這般孟浪,鮮有正形,還望李哥兒不要見怪。」

李從璟:「無妨。」

正說著,錢胖那大腦子湊過來,指著不遠處連連道:「快看快看!」

李從璟轉頭望去,立即呆了呆。

不僅是他,張有生也是如此。

河邊不遠處是片桃樹林,桃花正好。最邊上一顆桃樹下,立著一名小娘子。她著一身高腰綠裙,髮髻如雲,肩上搭一柄白底花傘,擋住幾片桃花,靜對煙波朦朧的江水,如雲上的飄渺仙子。

距離不太遠,能見她腰若流紈素,撐傘的手嫩如削蔥根,一瓣桃花落在她肩上,她轉過頭伸手來探,這便露出晶瑩如玉的五官,柔軟的似要滴出水來,那一雙點絳紅唇,仿若不堪輕風微拂。

花瓣從肩上飄飄落下,她便彎身去拾,群芳爭艷,不及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點風情。

李從璟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彷彿世間所有的柔嫩與嬌弱,都叫她一個人佔了,再沒有言語能形容她的美。傾國傾城太重,怕壓壞了她的肩,西湖荷花太朦朧,沒有她那樣可以把握,青山遠月又太空靈,不及她悄然低眉的風情。

她站在你面前,你就會明白什麼叫小娘子。

李從璟一時忘了說話。

錢胖搖頭晃腦道:「貌若天仙,貌若天仙……哎呀我呸,這是在侮辱她啊!」

張有生悄然搖頭,「果然是她。」

李從璟便問:「她是誰?」

「說起這名小娘子,來頭可就大了!」錢胖搶先道,說出口的話卻文不對題,「自打她出現在太原,不知引來多少牲口……請原諒某用這兩個字,不知引來多少牲口垂涎,可完全沒有人得手啊,莫說得手,便是連她家的門都沒能進得了!」

張有生收回視線,朝江邊的帷帳示意,對李從璟道:「今日太原府尹的長子孫郎在這裡擺出這樣大的陣仗,折騰了許多玩樂的東西,可不就是為了吸引這小娘子過去看看?」

他又搖搖頭,「估摸著是沒戲。」

錢胖長嘆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以前某不信世間真有這樣的小娘子,畢竟六宮粉黛也無不是人間絕色,但自從看了這位小娘一眼,某是深信不疑了!」

錢胖這話一出,立即引來身旁無數道仇視的目光,他一縮脖子,再不敢說話。

李從璟笑道:「要某說,再好看的小娘子,也不如自家娘子來的美。諸位,我等還走不走了?」

先前落在錢胖身上的無數道仇視目光,在他這話出口之後,立即化作春風細雨落到他肩上。

「李郎說的是,果然是正經書生,就是會說話。」錢胖被解了圍,立即打著哈哈翻篇,「快走快走,孫郎怕是要等急了。」

沒多時,眾人來到來帷帳處,這裡聚集的人多,很是喧鬧,一路走來,光是投壺、鬥雞、鬥草花等百戲都見了不少,看來今日組織這場聚會的人的確是大手筆,在帷帳近處,李從璟甚至看到了角抵、踢球的,也怪不得遠近遊人都會過來湊熱鬧。若是所料不差,各種百戲都是有賽制和獎勵的。

帷帳中搭有高台,是為顯貴者坐以觀戲的地方,張有生口中的孫郎,便是今日這場活動的主要組織者。李從璟等人坐下沒多久,張有生就在他耳旁道:「孫郎喚作孫錢禮,太原府尹的長子,這幾年仗著他父親的勢,在太原城中很是跋扈,沒少做些出格的事,但沒人能治他……他來了。」

李從璟心中暗笑,孫錢禮,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再加一個字就湊足「趙錢孫李」了。

「張大你可來晚了。到了也不過去招呼我一聲,是嫌我沒有下去迎你?」孫錢禮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出口就有不快之意,此人面向倒是頗為英俊,就是眉宇間的陰氣太重了些。

這邊廂眾人都起身相見,張有生起身笑道:「失禮之處,先行賠罪了。今日路遇故友,言談間竟是忘了時辰,孫兄莫要見怪。」

「故友?你在太原還有故友是我不認識的?」孫錢禮與張有生很熟悉,張有生父親的官職也僅是比他父親低一級罷了,他也沒打算對張有生動真怒,只不過看向李從璟這張生面孔時,神色就不那麼友好了,眉眼間儘是俯瞰之意,「便是這位?」

見李從璟只是一介布衣,孫錢禮便知對方最多不過一介窮書生,眼中的輕蔑之色更濃,好歹看在張有生的面子上,沒有冷言譏諷。

「這位是李郎,本是太原人,現居洛陽。」張有生有意提醒孫錢禮,一句尋常話竟給他說的抑揚頓挫。

「在下李京,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