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諸侯掀起百丈浪 第704章 皇帝李嗣源

春日的天氣也不總是晴好,從今日黎明開始,天空便是一片陰沉,到了午時的時候也沒見好轉,都說春困夏乏秋倦冬眠,這樣的天氣最是適合小睡。在洛陽皇宮崇文殿中,李嗣源眼皮正沉重的厲害,今兒早朝散了之後,他就一直在批閱奏章,到了這時候,正到了快頂不住的時候。

「到底是老了,有些不重用嘍!」李嗣源放下玉筆,揉了揉腦門,自嘲幾聲。

「陛下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如今帝國又一片欣欣向榮之相,那千古盛世還等著陛下去開創,可萬莫說這樣的話。」敬新磨立即小跑過來,為李嗣源捶背捏肩。

「就你會說話,看得出來,你就是個沒煩憂的。」李嗣源感慨,「沒煩憂好啊,延年益壽。」

「仆下哪裡敢跟陛下相提並論,若要說煩憂,只要陛下日日心情好,仆下就是就是做牛做馬也是高興的。」敬新磨笑道。

「好了,朕去躺一會兒。」李嗣源示意敬新磨停手。

就在這時,安重誨行色匆匆前來拜見,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秦王殿下已經攻破儀坤州,只用了一日時間!」

這的確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李嗣源頓感疲憊盡散,眼中精神奕奕,「快將戰報拿給朕看!」

安重誨呈上戰報,李嗣源細細閱覽。

「秦王殿下真是英明神武,不虧為當世名將,這樣的戰役無論放在何時,都堪稱大家傑作。陛下,此乃帝國之幸事啊!」安重誨笑容可掬,「看來此番殿下北上,定能馬到功成……陛下?」

起初李嗣源的神色的確是高興欣喜,但隨著他閱覽戰報的加深,眉頭逐漸鎖了起來,到最後放下戰報,李嗣源已是面如青山,一片嚴肅鄭重之色。

李嗣源神思不安,他起身離開御案,在殿中來回踱步,負在背後的雙手,手指不停來回屈伸。

「陛下……」敬新磨不知李嗣源為何突然變成這般模樣,滿心不解。

到底安重誨曾也是軍中「宿將」,更是李嗣源的中門使,位置曾與郭崇韜是一樣的,對戰事軍機知之頗深,眼見李嗣源這般神色,凝神細思之下,也逐漸能夠想到一些東西。

李嗣源最後在大殿門口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屋外,彼處天色陰沉,如同大雨將至,洛陽青磚黑瓦,一片肅殺,彷彿隱藏著某種令人心悸的殺機。

對於北境戰事,李嗣源是局外人,眼界更加清楚。同時,他身為先前的帝國番漢大總管,如今的帝國皇帝,在大勢上的見識也不是常人可比。

安重誨已經漸漸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跟在李嗣源身後,一時沉默不語,眼見李嗣源一言不發,他不安道:「陛下……」

李嗣源抬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眼中的閃爍之色已經被堅毅所替代,那意味著他的思考已經有了結果,「傳令下去,代州、新州、武州、儒州、順州、檀州、薊州、平州、營州、遼東並及各關隘、要塞駐軍,凡甲胄齊全者,全部出關,進擊契丹,接應秦王!」

「以遼東安北營上將彭祖山為東北面招討使,統帥遼東、營州、平州邊軍,發兵黃龍府!」

「以檀州刺史武思敬為北面招討使,統帥檀州、薊州、順州邊軍,經儀坤州,發兵西樓!」

「以威塞節度使顧大全為西北面招討使,統帥代州、新州、武州、儒州邊軍,發兵西樓!」

李嗣源轉身走回御案,安重誨卻已心頭巨震,皇帝陛下的這個安排,分明是盡起大唐北境邊軍,傾巢而出向契丹發動前所未有規模的大戰!

大唐北境以幽州、雲州為重鎮,駐紮藩鎮重兵,兵馬俱都過萬,盧龍軍更是多達兩萬之數,但這並不是說其它地方就沒有邊軍了,各州各要塞關隘駐軍,例如古北口、扁關,更是有數量不少的精兵。這就更不必說遼東安北營。現時主力駐紮於建安城的遼東安北營,成軍於同光三年,彼時是李從璟在幽州訓練多時的「新軍」,經過同光三年、四年之交那場大戰的磨練,戰力俱都不一般。

當年李從璟出援渤海、進擊西樓時,因身份許可權和防衛問題,根本就不敢動用各州邊軍,即便是在戰事最激烈、形勢最艱難的時候,也不過是用其輔助罷了!

而現在,李嗣源一聲令下,就要北境邊軍盡數出動!

這已經不是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役,而是要與契丹國戰!

牽一髮而動全身,更何況是這等曠世大戰,可想而知,到時北境各州會是怎樣一番地動山搖的景象!

安重誨方才也想到了盧龍軍北上戰局的艱難,也推斷出了一些各方隱藏的殺機,也能揣測李從璟要做的事與四年前到底有多大的不同,會有多大的震動,要想成功,也絕非看起來那麼容易,但他沒想到在李嗣源眼裡,情況要比他預想的要嚴重百倍!

安重誨正想勸勸李嗣源,他倒不是想勸說李嗣源收回成命,而是想問問李嗣源,是否有更穩妥的布置,更周密的計畫,動靜能不能稍微小些。畢竟大軍一動,各項開支都是天文數字。

但還沒等他開口,李嗣源已在御案後說道:「傳令河東節度使夏魯奇,朕令他為北面接應使,調集河東軍精銳,緊隨邊軍開赴草原!」

「再令幽州、大同、威塞諸鎮,糧草就地調配,別以為朕不知道這些年他們靠著屯田,攢下了多少糧食,如今到了拿出來報國的時候了!」

安重誨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艱難道:「陛下,這樣動靜是不是大了些?」

「動靜大?」李嗣源皺了皺眉,「安卿是在責備朕,說朕相助秦王不利,應該再發天子六軍趕往北境?」

安重誨心頭一跳,李嗣源神色認真,分明就不是開玩笑的架勢,從對方深邃的眼神中,安重誨看得出來,對方是的確在思考他方才說出來的話。

「陛下……」

「安卿不用多言。」李嗣源一揮手,「我王師伐蜀時,契丹就不安生,千方百計毀我大業,給帝國與秦王造成多少麻煩?如今,朕不出手則已,出手就得讓他們知道,我大唐帝國,不是不敢盡起大軍馬踏草原,不是不能揮師千萬再破西樓!大唐是君,契丹是臣!這話不是靠嘴皮來說,而是要用我大唐鐵甲,讓他們都給朕記在心裡!」

安重誨心頭一驚,他這才意識到,李嗣源心中的格局比他料想的要大得多。

見安重誨再無言語,李嗣源擺擺手,「一應詔令,八百里加急送往前線!嚴令:北境各州,接詔三日內,大軍必須出動!邊關各鎮,接詔次日,鐵甲必須出關!」

「是。」安重誨俯首,草擬詔書的事,還得他的中書省來做。

安重誨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陛下,北境邊軍盡數出動,為何獨獨不令大同軍出關?」

「大同軍?」李嗣源笑容深邃,卻沒有明說什麼,但是安重誨從李嗣源的神色里,已然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身為帝國宰相,安重誨職責很大,他平日里要做的事當然不只是當應聲蟲,這會兒便問道:「陛下,北境突起這樣大的戰事,那南邊如何處理?楊吳正要攻打楚地……」

「讓他打好了!」李嗣源大手一揮,「回頭再收拾他!」

……

一夜間,大唐帝國突然在北境掀起驚天大浪。

邊鎬聽到消息,已是數日之後,當李從榮無比肯定的告訴他這件事時,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金陵才子,第一次無法掩蓋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李從榮一臉苦惱,「陛下定下此等大策的時候,身前就只有安重誨一人,旁人莫說率先與聞軍機,連風聲都沒有聽到過,就連任圜、李琪等人,也是事後跑到陛下面前求證的。陛下這個舉措來得的確突然,根本讓人無從預料,就更談不上應對了。」

「的確無從預料,的確無從應對。」邊鎬苦笑一聲,終於收拾好了神色,「事先誰能料到,陛下會在北邊掀起這樣大的動靜?根本不可能想到,不可能啊!」

的確不可能想到。

其一,行動突然,事先毫無預兆。

其二,僅僅出動邊境各州的有限邊軍,這樣的軍事行動在尋常看來,簡直弊病百出,且不說兵力不足,各軍藩屬不一,協同行動難如登天,便是拉上戰場怕也只是空有聲勢,而無實用,一旦戰事不利,那便是自掘墳墓;而各州邊軍盡出,更會使得邊境各地防禦空虛,就不說境外他國軍隊趁虛來襲,儘是各地賊寇都難以應對。

這樣的事,誰會去做?誰敢去做?

其三,調度困難。州軍三日出動,邊軍一日出關,行動太過倉促,且不說後勤糧草極難供應得上,邊地恐怕更是要亂成一團。而對藩鎮軍的調動,三日出營,更是形同兒戲。

其四,李從璟早早出現在邊境,擺足了以盧龍軍去契丹當攪屎棍的架勢,先前看來,無非是想出出西川的惡氣,再順道賺取一些便宜罷了,天下人哪裡會想到,最終大唐會向契丹發動這種規模的軍事行動?誰能想到大唐會有驚天謀劃,逆天圖謀?

這個時候,聽聞李嗣源的布置,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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