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驚濤初起劍南道 第635章 夜半疑夢驚詫起,窗外風雨幾來襲(六)

劍子去探望張金秤,李從璟評價了一句「有意思」,然而不等他洗完澡,更有意思的事情就來了。

剛被董小宛擦洗乾淨的身子舒坦得很,一天的勞累除去,整個人如同飄在雲端一樣,耳邊都是鳥語花香。董小宛這個時候將軟綿綿火辣辣的嬌軀靠過來,蛇一般纏住李從璟,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儘是迷離之色,上下其手,正準備大動干戈。

敲響房門的是第五姑娘,一門之隔,內外冷暖如同兩個世界,她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屋外的寒氣侵進屋中,「大帥,潭州急報:楚王病卒!」

李從璟臉色一變,從浴池中嘩的一聲站起來,水花澆了董小宛一臉,引得她一陣嬌呼,「何時?」

楚王死了?

死得還真是時候!

「五日前。」第五姑娘在門外說道。

李從璟深吸了口氣,把董小宛從水裡拉起來,沒心思去看那雨打芭蕉般的一池春光,吩咐她道:「著衣。」

從浴池出來,李從璟讓第五姑娘跟著徑直去了內書房,剛坐下董小宛就小跑過了過來,為他伺候上茶水,幫他擦拭還濕漉漉的頭髮。

「吳國近來有什麼動靜?有無兵馬調動?」李從璟的腦袋被董小宛像裹粽子一樣裹來裹去,他也懶得理會。

「之前的定期彙報一直沒有異常。」第五看了董小宛一眼,見她頭髮還是濕淋淋的,水滴不斷滴落到李從璟肩膀上,微微蹙眉。

「打探一下吳國朝堂上近來有什麼動靜。」李從璟腦海中一時閃過許多念頭,思緒急轉間,對身周的事物就沒了注意,董小宛為他擦乾淨了頭髮,又開始梳理,「讓李榮去金陵。」

「讓李榮去金陵?」這可不是小事,第五有些詫異,「大帥的意思,是說吳國有可能趁楚王病卒的機會,出兵攻楚?」

「吳國自從得了江西,積蓄國力的時間已經夠久了,若非國內一直處在幾代權臣權力交接、爭權奪利的狀態,早就該對周邊地區展開攻伐。」李從璟的腦袋終於不再在董小宛手裡搖晃,「前些時候他們連荊南之事都要插一手,如今徐知誥雖大權獨攬,卻正是需要功勛建立威望的時候,沒道理放過這樣的機會。」

李從璟仔細回憶了一下,原本歷史上楚王好似也就在這段時間前後亡故的,他不是學歷史的,對這其中的詳情不甚清楚。

兩人正談話的時候,有軍情處的銳士來報:蘇願交代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東西。

來彙報的軍情處銳士喚作宋嬌,李從璟見過幾回,知曉她先前就是第五姑娘的心腹,招招手讓她進來交代清楚。

「這幾日蘇願陸續交代了許多情況,幾乎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毫無保留的訴諸筆端。」孟知祥敗亡了,蘇願自個兒也身陷囹圇,為了減輕罪孽,他自然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宋嬌繼續道:「今日蘇願交代,孟知祥在逃離成都時曾說過,要去吳國投奔徐知誥。」

「投奔徐知誥……」李從璟沉吟下來,以當時的情況,孟知祥無路可去,投靠徐知誥的確是條路。

李從璟忽然想起桃夭夭。

桃夭夭之前專門跑了一趟金陵,卻沒在金陵停留多久,似乎也沒做什麼事,但在離開金陵之後,卻馬不停蹄一路向北,去了契丹。

桃夭夭在金陵看到了什麼?察覺到了什麼?又是什麼讓她決定趕往契丹?

因為退出軍情處的關係,桃夭夭的金陵之行並沒有太多行動,並且沒有給李從璟通報什麼有價值的消息。如今西川雲波詭譎,各方似乎都有理由牽涉其中,天下大爭的棋盤好似又在暗流涌動,這讓李從璟不得不想:桃夭夭離開金陵之後,沒有留下消息,是因為她沒有發現什麼,還是當時她即便察覺到了什麼但還不確定,所以才沒有妄留言語?

但無論如何,桃夭夭去了契丹。

李從璟嘴角漸漸現出一絲弧度,北上,豈非就是桃夭夭留給他的信號!

一切仍舊籠罩在濃霧背後,面目模糊,但李從璟已經感覺到了,天下大爭的洪流,正在前所未有的洶湧!

而一切的開端,就是帝國伐蜀。

……

接下來的時日,西川依舊不甚平靜。

各州縣都動用了軍隊與差役,嚴密戒備有人再度生亂,城池內外隨處可見披甲持刀的甲士,對製造了二十一名官吏死亡的兇手,各地也在加緊追捕,一批批青衣在一些「百姓」的幫助下,撲向一個個可疑地點。

與此同時,新近去往各州縣就職的朝廷官員,與各地原有官吏一起,緊鑼密鼓而又步步為營的開始進行蜀中重建、推行天成新政的事務。

每日都有無數信報從各處匯往成都,作為統率蜀中大局的李從璟,要處理各種各樣有關軍事、民政、警務方面的事務,日以繼夜難有片刻閑暇,若非隨身帶了秦王府幕僚機構,他根本就忙不過來。

「至今日午時,各地共抓捕嫌犯二百八十六人,經過火速審訊,其中直接行兇者五十三人,策應援助的幫凶二百餘人。」第五姑娘將手中書冊呈送給李從璟,「二十一件命案中,十五件命案的嫌犯已被盡數抓捕,另有五件命案的嫌犯抓捕了一部分,還剩下一件命案的嫌犯尚無著落。」

「做的不錯。」李從璟接過書冊翻開,自二十一件命案之後,州縣再無作亂事件上報,可見各地的防範措施起到了應有作用,他看了半晌,放下書冊,語氣頗有些怪異,「如此說來,案犯幾乎都是河西人?」

「依照目前的結果來看,的確是這樣。」第五回道。

李從璟沉默下來。

河西之地,戰亂不斷,且不說各種族、部族連年攻伐,便是強盜兇徒也多不勝數,那是真正的四亂之地,在這種情況下,河西的勢力如此侵入西川,所圖為何?

是河西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還是河西呆不下去了,亦或是垂涎天府之國的富庶想要染指,還是別有原因?

他們有這個實力染指西川嗎?李從璟不認為他們有。

在李從璟的認知中,大唐不出兵河西,對河西那些勢力而言,應該就已是喜訊,他們怎麼敢主動進犯?

難道他們中有些人認為九州內亂不斷,他們能夠渾水摸魚?

如果真是這樣,那亂世真是讓人瘋狂。

「軍情處在河西有幾處據點?」李從璟抬頭問第五姑娘。

「據點兩處,人數不到三十。」第五姑娘回道,這還是曹義金的使者來了洛陽之後,軍情處奉命往河西滲透之後才有的結果。如今帝國發展的重心在內部,對手或是潛在對手也是北部草原與南部諸侯國,河西之地短期內還無法顧及,故而軍情處在河西沒甚麼建樹。

再說軍情處雖然有些自我盈利的機構、手段,但畢竟攤子大了,人力財力有限,也不是哪兒都能布置千百人的。

「匯總一下河西之地的情況,呈上一份詳細總結。」李從璟如是吩咐第五姑娘,他雖然不太相信河西有能力染指西川,但既然眼下的證據都指向河西,挖掘河西情況總會得出一些端倪,順藤摸瓜也並非沒有可能,只要西川再無動亂,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跟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對手慢慢玩。

第五姑娘領命之後正要退下,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對李從璟道:「孟延意已經到了合州地界。」

李從璟點點頭示意知曉,沒有多言。

孟延意愛去哪兒去哪兒,他眼下既然不會馬上回洛陽,不用將孟延意帶回去,也就沒心思顧及她太多。

二十一件命案的兇犯接連落網之後,西川漸漸恢複了平靜,包括東川在內,各項軍政大事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李從璟也悄悄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在各地駐軍與軍情處聯手的情況下,對手還想再發難可沒那麼容易。

經過戰亂與二十一個官吏被殺案的西川,再度平靜下來。

唯一讓李從璟在想起時覺得奇怪的事,便是劍子在見過張金秤之後,就再沒找李從璟提過什麼要求,似乎當日的探望不曾發生過一般,就在李從璟以為劍子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要見見故地之人、這件事就要翻篇的時候,劍子終於再度找來。

「可否放了張金秤?」碰面劍子就硬邦邦的扔過來一句話,讓李從璟猝不及防。

「張金秤可是重犯,哪有說放就放的道理?」李從璟回絕了劍子的請求。

「可你們事先已經答應過他,只要他交代清楚他知道的事,你們就不會追究他的罪責!」劍子似乎很惱怒。

「這只不過是審訊之法罷了。」李從璟擺擺手,「再說,他也沒交代出有用的東西。」

張金秤當日說過,他留在成都是因為還有縱火的任務,然則如今這批案犯都差不多被逮捕,李從璟自然也就不擔心他們那個縱火的謀劃。

劍子狠狠盯著李從璟,似乎想把他吃下去一般,半晌,劍子咬牙切齒道:「要怎樣你才能放過他?」

李從璟嘿然笑了兩聲,這才是他一口回絕劍子請求的原因,「告訴我你和張金秤的淵源。」

劍子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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