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高峽出平湖 第57章 襲城

每每想到房中那位小娘子,段振林就覺得心情極好。那可是一位可人的美人兒,他段振林這輩子見識過的貌美娘子也算不少,僅小妾就已有十多位,但是他覺得,跟眼下這位小娘子一比,簡直都俗不可耐,不堪入目。

段振林自認為閱美無數,可是像這樣的小美人,他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小娘子人雖小,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白嫩的皮膚,靈動的身段,段振林只要想起,都會覺得渾身燥熱。

所以他對小娘子出逃這件事,絲毫不怪罪,但對負責監視的人,卻是處罰得極為嚴厲。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喜宴上,段振林已是喝得面紅耳赤,猶自不肯停手。忽見夜空飄雪,更覺盡興。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將軍此番納妾,實乃普天同慶之事,末將再敬將軍!」段振林的副將又舉起酒杯,他已經喝得搖頭晃腦,杯子都端不穩,卻還不肯罷休。其實不僅是他,長和鎮軍上上下下,因主將大喜,都是醉得不成人樣。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世道,每個人都朝不保夕,能得一時歡愉,享人生之樂,誰也不會放過。更何況年關將至,喜上加喜,誰還會虧待了自己?

但有的人偏偏就例外,比如說指揮使段灝。他敬了段振林一杯之後,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喝。當下,與他交好的軍士勸他:「段指揮使,你我生逢兵荒馬亂的世道,拚命搏殺方有如今之貴,今日將軍大喜,又是年關將至,你還拘謹什麼,來,喝一杯!」

段灝推開酒杯,不冷不熱道:「正因為世道亂,求生不易,才更應該珍惜,不能有片刻放鬆,否則生死之差,只在一念之間。你想飲酒,找別人就是,恕段某不奉陪。」

那人見段灝如此作態,心中不快,冷冷道:「段指揮使,多心了吧。懷州本就不是四戰之地,且年關將至,今日又是難見之大雪,難道如此情況下,還有人會來攻打城池不成?」

「有沒有人攻打城池不重要,重要的是,戒備謹慎之心不可有片刻放鬆,否則今日因此放鬆,明日因彼放鬆,久而久之,便成習慣。到時縱有不虞,也來不及反應了!」段灝正色道。他本意是好心提醒,但這話在對方聽來,就是在罵他放縱了。

果然,那軍士冷哼一聲,「既然如此,段指揮使何不去城牆上守著,防備敵軍來襲!」說罷,再也不理他,去找他人了。

段灝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看著滿座職在隊正以上的將士,無不放肆醉酒,他氣不過,罵道:「一群粗鄙之輩,鼠目寸光,難成大事,必遭橫禍!」

說罷,段灝站起身,招呼自己親兵過來,道:「你調一隊人馬過來,在府外警戒。」段振林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不為他考慮。

親兵面有難色,道:「指揮使,外面大雪甚急,讓將士們在府外戍衛,不太好吧?況且今日將軍賞賜下不少酒肉,又是年關,大伙兒都盼著能放鬆片刻。」

「廢話什麼,按我說的去做!」段灝怒道,他怎會不知,今日軍營中,他麾下將士還好一些,雖然喝酒但不至於醉酒,但另外一指揮……

親兵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去照辦。

段灝正準備回營,走出沒幾步,一名管事模樣的人迎過來,對段灝道:「段指揮使,請留步。」

段灝認得此人,便停下腳步,「何事?」

那管事道:「聽說段指揮使準備安排人手戍衛府邸?此事恐怕不妥吧。」管事沒明說的是,你那是想保護段將軍,還是有其他心思?陳兵府外,保護人跟殺人,都只是在一念之間。你這樣做,犯忌諱了。

段灝道沉默一陣,道:「此事將軍但有罪責,段某一力承擔。」

管事嘆了口氣,道:「如此,請指揮使借一步說話。」

段灝只好跟著管事離開大廳,去了別處人少的地方。

……

長和城城牆。

戍守城牆的將士,大多已經縮到城牆之下,背靠厚實的城牆,為自己遮擋風雪。嘴裡一邊往手心哈著氣,一邊咒罵這該死的天氣。

但也有一部分將士,雖然也蹲著縮著身子,倒是好歹還是蹲在女牆後,沒有下城牆。

一個軍士抱著長槍,看著城牆下的那些軍士,三五十個圍成一堆,喝著小酒暖著身子,不平的向身邊年長的軍士抱怨:「伍長,憑什麼他們能縮在牆下面喝酒吃肉,我們卻要干蹲在這裡,被風雪吹得跟後娘養的一樣?」

伍長也正一肚子怨氣,聞言怒罵道:「給老子閉嘴,你以為老子想呆在這裡受凍?還不是指揮使的命令!」

年輕軍士道:「今日將軍大婚,賜下不少酒肉,聽說全軍隊正以上將官,都去喝喜酒了。可是我們卻在這受凍,你說指揮使怎麼如此殘忍?」

伍長正準備說什麼,旁邊已經有人罵道:「嚷嚷什麼嚷嚷?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這老天賊,你個直娘賊也賊,再說話老子撕爛你的嘴!」

伍長往旁邊看了一眼,眸子里也有忌憚之色,嘆了口氣,道:「睡吧,睡著就不知道冷了。」

城牆下忽然鬧騰起來,那脾氣火暴的軍士立即跳起來罵娘,不多時,下面有人喊道:「上面的,鄉親來給我們送酒肉了,下來喝一口!」

城牆上的軍士往下看去,就見下面來了不少人,還推著車,為首的人正笑著作揖,「諸位軍爺守城辛苦,我等平日里受諸位庇佑,得知今日將軍大喜,諸位卻要在這裡受凍挨餓,遂帶了些烈酒熱肉過來,與各位同慶將軍大喜!」

他這麼一說,這些正因為受凍滿肚子不爽的眾將士,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全都圍上來,「有甚酒肉,統統拿出來!」

這位中年模樣的人笑道:「軍爺不用心急,我等帶的酒肉多得是,管夠!只希望日後我等再運送商貨進城時,諸位軍爺能行個方便!」

「好說,好說!」一眾軍士,聽到這人這樣說,心道原來是個商戶,倒是會與我等攀交情,心中尚存的那點疑惑也煙消雲散。

城牆上,那些段灝麾下的軍士,早就不爽到了極點,這時哪裡還顧得許多,紛紛跑下來搶酒搶肉。

城外。

「公子,時辰到了。」孟平對李從璟道。

李從璟點點頭,一揮手,「攻城!」

君子都眾將士得令,嘴裡叼著小木棍,抬著雲梯,趁著大雪遮目,疾步小心向長和城而去。軍靴踩在雪地里,沙沙作響,但在呼嘯的寒風裡,卻又如此細不可聞。

他們像是奔行在黑夜中的幽靈,正在瘋狂湧向自己的食物,小心翼翼,卻又急不可耐。他們的血液早已沸騰,他們的肚子,早已飢餓難耐,他們的面目,猙獰而嗜血。黑夜,大雪,寒風,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四野俱寂,唯余茫茫大雪,天地無聲,只剩下無家可歸的野風在呼號,他們不知道十步之外有什麼,他們甚至看不清同行的人。但在眼前,在不遠處,有一座城,一座城中心正燈火通明的城。

那是他們的目的地,他是他們前進的方向,他是他們將要廝殺的地方。

他們握緊了手中的雲梯,握緊了手中的弓弩,握緊了手中的橫刀: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東西。他們弓著身子,眼神卻盯著前方,就如同野狼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專註,他們快速靠近,卻又步伐穩健,他們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血液沸騰的聲音。

終於,他們觸碰到了城牆。城牆何其冰冷,但對這些將士來說,簡直比小娘子的胸脯,還要能溫暖人心。

多達十幾架雲梯豎起來,悄無聲息靠上城牆,他們嘴裡叼著已經出鞘的橫刀,像猿猴一樣,順著一根根階梯,風一般向上攀援而去。

李從璟眼睛眯起,在城樓依稀的燈火下,他能看到,攀行在最前的孟平,一隻手已經塔上了女牆。然後他看到,孟平的身子就那麼消失在黑夜中,躍入了女牆內。

孟平貓著身子落地,他落地的地方,左右幾步都沒有人。他頓了一頓,最先的十幾人,幾乎是同時已經鬼魅一般落入城牆內。

城牆上有積雪,白色的積雪。

林英落地時,眼角已經撇到自己身側就有一名蹲著的軍士,但不等那軍士反應過來,他的刀鋒已經抹過了對方的咽喉!

一抹鮮紅,飈撒在城牆上,落入白雪中,異樣顯眼,又格外美艷。

那軍士捂著脖子倒下,雙腿不停彈動,眼中儘是恐懼和不解。

孟平帶人解決完城牆上的零星戍衛瞬息之間,上牆的人,已經達到近五十。孟平抬起手,左右一揮。隨即,人都湧向通道。

而這時,城牆下的戍衛軍士,也都反應過來。

「什麼人?!」一名伍長率先反應過來,然後回答他的,卻不是城牆上的同袍,而是面前那位,方才還一臉和氣的中年人。伍長不可置信的低下頭,就看到一柄長刀,已經穿透了自己的腹腔。面前的人還在微笑,但是刀子卻毫不留情拔了出來,這位伍長,就此倒在了積了厚厚一層白雪的地上。

「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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