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高峽出平湖 第33章 淇門之變(五)

祁縣令回到縣衙,天已經黑了。吃過晚飯,祁縣令挑起燈,開始讀書。不過今日的書好似特別難讀,只一會兒,祁縣令便讀不下去,放下書開始在房間來回踱步。

他初到淇門上任,諸事未穩,是以家屬都還沒有接過來,在祁縣令的打算中,這回淇門軍鎮的事了了之後,他就會將嬌妻美妾都搬過來,這沒有人暖被窩的日子,可是不好過。

不過祁縣令好歹是一縣之長,有些事情即便沒有嬌妻美妾在旁,想要滿足也不是難事。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隨即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老爺,你還不開門么,這外面可是涼的很,奴家都快受不了了。」

那聲音嬌媚入骨,怕是任何男人聽了,都會受不了。

祁縣令喜上眉梢,兩步跨到門口,呼的一下拉開門,將門外的人一把拉了進來,嘴裡叫道:「小心肝兒,你可總算是來了,想死老爺我了。」

他面前的美人,生得體嬌腰小,前凸後翹卻分毫不差,難得的是皮膚白嫩,五官精緻,真當得顧盼生媚四字,也怪不得祁縣令如此衝動了。這幾日,他可就是靠眼前這「小梨花」度過漫漫長夜,早已不能自拔。

但小梨花進門之後,卻沒有像往日一樣逢迎祁縣令,而是獃獃的站在那裡,一張本來粉嫩的小臉,卻慘白慘白的。

祁縣令這才發現,小梨花後面還跟著一個人,一個男人。

男人關上門,這才笑著對祁縣令道:「祁縣令真是好興緻,眼光也不錯,就是警覺性太差了些。哦,對了,祁縣令乃是書生,不知兇險之事也屬正常。」

這人略高,略瘦,一身黑衣,笑起來人畜無害,彷彿還帶著幾分靦腆之色。但他背上卻背了一把刀,一把樣式簡單,卻極其實用的軍中制式橫刀。

「你,你是什麼人?」祁縣令大驚,手卻還沒放開小梨花。可憐那小梨花,此刻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當真是尷尬至極,「這是你帶來的人,你怎麼會帶人來?」

「祁縣令不用問她了,她並不認識我,我只是搭了她的順風車。」黑衣人臉上依舊掛著笑,彷彿他永遠不會生氣一般,但他卻逼近了祁縣令,「至於我是誰,祁縣令也不必知道,祁縣令今晚只需要聽我的話,就不會有事。」

他說聽話不會有事,言下之意就是不聽話就會有事。

祁縣令終於反應過來,來者不善,於是怒斥道:「混賬!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然敢擅闖縣衙,簡直是活膩了,來人!」

他練叫了幾聲,都沒人理會他。

黑衣人在桌旁坐下,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紙放到桌上,笑容不減,「祁縣令不用叫了,叫破喉嚨也沒人理你。你怎麼就看不出來,我既然敢大搖大擺坐到你面前,總是不能沒有準備的。」

祁縣令哪裡會聽他的話,邁開步子就要衝出門。

但他還沒挨到門沿,就被一隻手抓在肩膀上,像提小雞一般,給提起來丟到屋中,他身子撞在柱子上,發出一聲悶響,但不等他叫出聲,肚子猛然遭受重擊,硬生生將他叫聲給憋了回去。

祁縣令蝦米一般蜷縮在地上,只覺得呼吸困難,一張臉成了絳紫色,驚恐的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

「看來你不是一個聰明人,跟不聰明的人談事難免費勁一些。不過好在你並不會武功,不會武功,又要省事不少。」黑衣人將那張紙放到祁縣令眼前,「看清楚這上面寫得什麼,然後簽字畫押……恩,蓋印。」

祁縣令費了好大勁,才看完紙上寫得什麼,這回,他臉色更白了些,身子也抖得更加厲害,他低吼道:「休想,本官絕不會簽字,你這簡直是滿紙胡言亂語,本官絕不會讓你得逞!」

說罷,他還向伸出手去搶奪那張紙,只不過他的手伸到半路,就被一柄刀給釘在地上。不過還好刀未出鞘,所以祁縣令雖然疼得厲害,手說不定還能保住。

「看來這上面寫得東西讓你很為難,也難怪,讓人承認錯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衣說道,他就像跟人聊天一樣,「看來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既然如此,我割你一隻耳朵下來好了,若是還不夠,再割掉鼻子,再不夠,剁手好了,反正你這隻手也廢了一半了,再往後,我會一刀殺了你!」

「為免你不相信,我先割一隻你的耳朵給你看看。對了,我割得很慢,你可以慢慢體會那種肉被割掉的滋味,說不定你會喜歡上它。因為很多人其實都很喜歡受虐的。」

黑衣人的話好像很多,就像平時沒人跟他說話似的,但話說完,他的刀已經割進了祁縣令的耳朵,他真的沒有說謊,不管祁縣令怎麼叫喚、威脅、求饒,他的刀都沒有停一下,眼見那耳朵已經被割下三分之一,血跡已經流進了他的耳洞里。

「我簽,我簽,壯士停手!」祁縣令喊道,他的喉嚨被黑衣人捏著,所以聲音並不大。

黑衣人慢慢停了手,好像在猶豫要不要把割耳朵的工作完成,末了他嘆了口氣,有些惋惜道:「其實你可以慢些喊停的,那樣的話你就能看到自己的耳朵長什麼樣了,雖然它不好看,割下來也不能炒一盤菜,但總歸是你自己的一塊肉。」

黑衣人站起身,將紙拋在祁縣令面前。

半晌之後,黑衣人收好狀紙,臨走時向兩人道別:「今晚的合作總得來說很愉快,祁縣令,你今天簽了狀紙,日後肯定安枕無憂,我的保證是有效的,你應該看出我從不說謊的。還有你,小梨花,你是個美麗的娘子,你會有一個好歸宿的。」

他好像很快樂,離去的時候也不忘祝福別人。如果不是跟他為敵,相信他面前的兩人,應該很樂意跟他交往,因為他總在微笑,說話的聲音也總是那麼溫和,而且一直很有風度。

在黑衣人出門的剎那,小梨花鼓起勇氣跑出兩步,喏喏問道:「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黑衣人真就停下了腳步,他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好像在思考,「我的名字以前這裡還沒有人聽說過,你們也不會知道我是誰。不過沒關係,也許以後你們就會經常聽到,那時候或許我們就是朋友了。」

他笑了笑,躍上院牆離去,留下一句話飄蕩在院子里,「我叫孟平。」

在淇門,王趙何三家是當之無愧的大族,這話放在哪裡都不會有疑問。但要說王趙何三家之下,排在第四位的數哪家,可能沒一個人能說得准。說不準,原因很簡單,因為三族之下,有兩家的宗族力量差不多,難分伯仲。

在帝國的上層看來,淇門無疑是個小地方,那裡的大族在他們眼裡跟螻蟻沒有多大差別,但是小地方也有很多人,在這些人眼裡,帝國世家那是太遙遠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所以他們也不需要去管。但是眼前的勢力就不一樣了,他會直接影響到他們的生活。在這個小地方做事,也就避不開他們。

劉家,在淇門這個地方,曾今是最大的勢力,只不過因為族裡已有幾十年沒有出過大人物,所以被後來者居上,給王趙何三家擠了下去。但作為昔日的淇門王者,劉家仍然有不可小覷的實力。這從他們高大堂皇的聚居建築群就可以看出來。

劉家現任家主劉子佐才四十多歲,歲月滄桑雖也在他臉上留下痕迹,但還沒磨滅他眼中的銳氣,這一雙發亮的眸子,讓他看起來顯得年輕不少。

劉子佐端起茶碗淺啄了一口,目光又落在面前這位年輕的後生身上。這位後生著實年輕的很,但卻異常沉穩,自己許久不說話,他也不著急,他明明沒有笑,卻總能讓人感覺到他的笑意,讓人覺得分外可親。

放下茶碗,劉子佐輕嘆了口氣,道:「參軍的意思,老夫已經全都知曉,只不過茲體事大,老夫一時也不能抉擇,還望參軍容老夫一些時間,老夫也好與族人商議。」

即便對方是在表示遲疑,年輕的參軍也沒有著急說話,待劉子佐話說完,停頓了片刻,參軍才從容道:「先生的考量的確在理,若是放在平日,在下和都指揮使定然不會催促先生。但目下是非常之時,非常之時,自然有非常之法。在下斗膽問一句,還請先生告訴在下實話。」

「參軍但說無妨。」劉子佐道。

「都指揮使請先生辦的事,先生是否能夠辦到?」參軍問道。這話頗為不客氣,但年輕的參軍問下來,卻沒有半分遮掩,反倒非常坦率,讓人能感受到他的誠意。

劉子佐呵呵一笑,不無驕傲道:「劉家雖然不復昔日輝煌,但些許小事都辦不好,也就無法在淇門立足了。」

白衣參軍輕輕點頭,又道:「既然如此,那都指揮使允諾的條件,是否能表達我方的誠意?」

劉子佐頓了頓,道:「都指揮使的誠意,自然是無需懷疑的。」

「好。」參軍再次點頭,「在下最後一問,先生認為,晉王之恩,內外蕃漢副總管李老將軍之威,兩者加在一起,莫說淇門,便是放眼天下,有幾人能夠相比?」

劉子佐面色凝重起來,帶著幾分肅然,實誠道:「怕是沒有幾人能夠相比了。」

這回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