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蜀道難 第七百零三章 心狠手辣

敬暉看上去,比之兩年前似乎蒼老了許多。

兩鬢已經透出斑白,額頭上的皺紋,看上去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不過,他的腰桿仍舊挺直,給人一種剛強的氣勢。看到楊守文,那張冷峻的臉上,頓時浮現出笑容。

不過,楊守文卻清楚的看到,那目光閃爍,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敬公,別來無恙。」

面對著眼前這位未來的『神龍五老』,楊守文頗為敬重。

他上前一步,躬身一揖。

敬暉是堅定的太子黨,自李顯入主東宮後,他就一直支持李顯,為此也承受了不少的壓力。

別看楊守文這兩年不太關心時局,但是卻聽說了不少關於敬暉的事情。

李旦在偷偷拉攏敬暉,武三思也在暗中拉攏敬暉……不過,敬暉最後都嚴詞拒絕。

據說,為此他還得罪了武三思和李旦。

敬暉道:「青之,你可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啊。」

他話裡有話,自有楊守文心裡明白,兩人相視一笑。旋即,楊守文的目光越過敬暉,便落在了他身後的一個中年男子身上。那中年人大約在四十左右,相貌俊朗。

他個頭不高,卻頗有一種雅緻之氣。

站在敬暉身後,面帶微笑,卻一言不發。

覺察到了楊守文的目光,他立刻拱手道:「久聞楊謫仙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下官鮮於士簡,援兵來遲,還請楊君海涵。」

遂州刺史鮮於士簡!

楊守文已經從高力士口中知道,鮮於士簡隨同敬暉一起過來,所以並不感覺吃驚。

而今的楊守文,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走出昌平的毛頭小子。

特別是在明秀的提醒下,他開始用心去思考事情。鮮於士簡前來,不會是為什麼慕名而來,而不可能真是如他所說,因為遂州沒有及時救援,所以前來向他請罪。

鮮於士簡作為鮮於燕之子,他會隨同敬暉來,怕是別有用心。

楊守文有一種預感,他隱姓埋名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這劍南道,說不得要變天了!

說起來,楊守文也不怨恨鮮於士簡。

他是遂州刺史,不是梓州刺史也不是普州刺史。

是否出兵馳援,要因情況而定。現在,鮮於士簡親率兵馬前來,也足以表明誠意。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楊守文也沒有拿捏架子,而是躬身還禮。

雙方在寒暄了一下之後,便進入了普慈縣城。

漢州司馬張脩因為得了楊守文的叮囑,所以並未開拔離去,而是留在縣城,迎接敬暉等人到來。

一行人進入了縣城之後,敬暉就蹙起眉頭。

雖然城門校場已經清理過,可是那地上的血跡,以及殘留的打鬥痕迹卻依舊清晰。

敬暉曾主政一方,更經歷過當年默啜入侵趙州的戰事,哪能看不出端倪。

一行人進入了縣衙後,敬暉便宣讀了聖旨。

武則天斥責梓州刺史倦怠政務,以至於梓州境內發生了諸多變故。但年資梓州刺史白大威年邁,所以命他告老還鄉,返回京兆故里頤養天年。也就是說,此前梓州發生的種種變故,朝廷不再追究……這對於白大威而言,也算是一個體面的結局。

任敬暉暫領梓州時,設西南典客署,處置劍南道歸化蠻人的事務。

同時,黜益州刺史鮮於燕益州刺史之職,命其領劍南道經略使,抗擊悉勃野人……這道旨意,其實也表明了,鮮於燕仕途終結。一般而言,經略使大都是各道首府刺史擔任。如今除了鮮於燕益州刺史的職務,也表明了朝廷要插手劍南道的決心。

所為經略使,不過是暫領。

一俟吐蕃人退走,鮮於燕也將卸下經略使的職務。

楊守文忍不住朝鮮於士簡看了一眼,卻見鮮於士簡非常平靜,對這道旨意也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楊守文就知道,鮮於士簡肯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而他這次前來的目的,也就隨之呼之欲出:結交楊守文,向太子李顯靠攏,以保存自身利益。

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楊守文也就鬆了口氣。

他實在是擔心,鮮於士簡來普州攪局……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擔憂似乎有些多餘。

「……命楊守文暫領八州軍事,領安夷軍軍使,劍南東道行軍總管,配合敬暉平息叛亂。」

楊守文聽了這道命令後,頓時傻了眼。

安夷軍軍使?

那又是什麼來路!還有那劍南東道行軍總管,又是什麼意思?

楊守文呆愣愣看著敬暉,有些反應不過。

這也就是說,他暫時回不得洛陽,要留在劍南道?

「青之,還不接旨?」

「臣,遵旨。」

楊守文接過了聖旨,而後苦笑道:「敬公,聖人這是什麼意思?

我小小年紀,焉能擔當如此重任?而且,這飛烏蠻之亂已經平定,難不成讓我去瀘州督戰?」

「我離京時,和蠻尚未造反。

想必陛下也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平定了飛烏蠻之亂。不過,既然陛下委任你為劍南東道行軍總管,都督八州軍事,瀘州也是八州之一,而今有戰事,你當然責無旁貸。」

敬暉說完,朝楊守文使了一個眼色。

楊守文雖然不太明白,可終究是沒有反對。

「對了,我在飛烏時,就聽人說你已經平定了飛烏蠻之亂,為何今日來到普慈,卻看到一副才結束戰事的模樣?」

「敬公,你來的正好。」

楊守文立刻抖擻精神,沉聲道:「飛烏蠻之亂的確已經平定,賊酋孟凱業已授首。

至於這城中的戰亂痕迹,確是昨夜才有。

普慈縣令馮紹安在此前飛烏蠻來襲時,曾棄城而逃。後戰事結束,我率部前往龍台鎮追擊孟凱,卻不想馮紹安帶人突然返回,不但關押了之前協助我作戰的普慈縣尉蘇老萊,還試圖將之謀害,幸虧馮紹安的夫人康娘子知曉大義,將蘇老萊放走……馮紹安隨後,殺害了康娘子,還指使手下人偷襲城門校場,企圖焚燒糧草。」

敬暉和鮮於士簡聞聽,不禁大吃一驚。

特別是鮮於士簡,更露出了緊張之色。

所有人都知道,馮紹安走的是鮮於氏的門路。他如此行為,會不會連累到鮮於氏?

若是以前,鮮於士簡倒不會太擔心。

可現在,朝廷強力插手劍南道,更罷黜了鮮於燕。

如果馮紹安……那麼對於鮮於氏而言,絕對是一次致命打擊。

「楊君……」

鮮於士簡忍不住開口,想要繼續詢問。

不過敬暉卻將之攔阻,看著楊守文道:「你繼續說。」

「敬公,可還記得『穆先生』?」

「嗯?」

「就是那個之前曾在蘭州刺殺我的穆先生。」

「他?」敬暉眉毛一挑,沉聲道:「當然記得……怎麼,這穆先生又出現了不成?」

「正是。」

楊守文道:「據馮紹安交代,他棄城前往安岳求救,卻被普州刺史張尋求拒之門外。之後,那穆先生便出現了,蠱惑馮紹安挑起第二次飛烏蠻之亂,而後由張尋求率兵平定……而且,瀘州刺史趙師立派人向張尋求求援。按照馮紹安的說法,張尋求是不願意出兵,所以才要挑起飛烏蠻之亂,並以此為借口,拒絕趙師立……」

「混帳東西!」

敬暉聽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鮮於士簡則眉頭緊蹙,猶豫了一下之後,輕聲道:「楊君,這會不會是馮紹安為了脫罪,故意嫁禍張公呢?」

事到如今,馮紹安怕是已經無法開脫了,所以鮮於士簡也不準備救他。

但張尋求……終究是劍南道的豪族。鮮於士簡內心裡,不免生出了幾分幫忙的心思。

楊守文道:「馮紹安是否嫁禍張尋求,我不知道。

不過據張司馬的斥候回報,在距離普慈大約六十里外的柏山溝內,藏匿至少有三千以上的兵馬。我想在這普州境內,能夠調動如此兵馬而不為人知者,非『張公』莫屬。」

鮮於士簡聞聽,頓時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而敬暉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青之,你所言當真?」

「不信,敬公可問張司馬便是。」

張脩忙起身道:「敬公,楊君所言絕無半點虛假。

本來,末將準備開拔前往龍台鎮,不過被楊君勸說留下。隨後,他又讓末將派人前往柏山溝打探……如楊君所言,柏山溝中藏匿數千兵馬,而且都是官軍的打扮。」

「青之,你又如何知道……」

楊守文微微一笑,輕聲道:「敬公莫非忘了我的大玉嗎?」

敬暉聞聽,頓時露出恍然之色。

他當然知道大玉……當初楊守文路過趙州的時候,敬暉愛其神駿,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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