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蜀道難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一刀了卻恩怨情仇

夜色如墨,漆黑身手不見五指。

孟凱深一腳淺一腳,在三個親隨的攙扶下,沿著崎嶇的山路踉蹌而行。

前面,就是七寶嶺山口!

只要進入七寶嶺,就多了一份保障。雖然七寶嶺內山巒疊張,道路難行,猶如一座迷宮。可正因為這樣,追兵要追上他並不容易,他也就能夠多了幾分活命的希望。

此時的孟凱,就如同一隻喪家之犬。

在兩個時辰前,他還是自信滿滿。誰料想到,如今卻變成了孤家寡人,身邊只剩下幾個親隨。

他的那些兒子,沒有一個跟隨他左右。

有的戰死了,有的跑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大體上就是這個樣子。這也讓孟凱感到心灰意冷,整個人看上去,都好像變得蒼老許多,更沒有了之前的精神氣。

「大王,歇一下吧。」

親隨氣喘吁吁,攙扶著孟凱說道。

孟凱也有點喘不過氣了。不過他還算清醒,擺手道:「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進山,只有進山,咱們才算是安全。」

說著話,他邁步就要走。

可就在這時候,夜空中卻傳來了一陣鷹唳。

「大王,是信隼,咱們的信隼。」

三個親隨抬頭看去,突然大聲喊叫起來。

飛烏蠻以鷹為自家圖騰,所以看到那十幾隻信隼翱翔夜空中,精神不由得振奮起來。

孟凱也跟著抬頭看,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從脖子上取下一支銅哨,含在口中剛想要吹響,卻突然間又停下來,臉上露出了驚慌之色。

「父親,要小心小六啊。」

「怎麼?」

「我總覺得,他並藏了一手,並沒有把馴鷹之術交出來。」

「不會吧,族裡的那些信隼不是訓練的很好嘛?」

「話是這麼說,可小六心思深沉,很難說他沒有留了一手……所以,我覺得,盡量不要讓他靠近那些信隼,最好是讓他離開私鎔山。他不是喜歡唐狗的書嗎?乾脆送他去飛烏讀書。這樣一來,對咱們也好,對小六也罷,我覺得都是一樁好事。」

孟淵活著的時候,曾與孟凱有過這樣一次交談。

孟凱對孟淵還是很信任的,為此還專門觀察了孟浣一段時間,確定他確實沒有留手之後,便把他送出了部落,讓他在縣城裡求學。這件事,孟凱幾乎都快忘記了……可不知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和孟淵的那一次對話。

今天信隼偵察,居然沒有發現敵人的伏兵?

要知道,鷹的視力很強,能夠在高空之中,發現各種情況,很少有犯錯的時候……

可是這一次,信隼的表現,有些古怪。

它們沒有發現敵情也就罷了,在戰鬥打響之後,就不見了蹤影,而今又突然出現。

「小六,是你嗎?」

孟凱握緊了腰間佩刀的刀柄。

三個親隨一愣,旋即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警惕看著四周。

「小六,我知道是你……沒想到,你這麼能忍,我真的是小看了你,出來吧。」

孟凱見沒有回應,於是再次開口。

黑暗中,傳來了一聲嘆息。

緊跟著從一塊山石後面走出一個人來,輕聲道:「父親,你這又是何必呢?」

只聽那聲音,孟凱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夜空中,十餘只灰隼盤旋,鷹唳聲此起彼伏。

「果然是你,好手段。」

孟凱咬牙切齒,一字一頓說道。

而孟浣則擦著了火摺子,然後點亮火把。

火光照耀下,他的面頰陰晴不定,給人一種恐怖的感受。

他微微一笑,道:「父親,不是我的手段高明,而是你太愚蠢,居然要造反……哈,飛烏蠻一共才多少人?而朝廷所治,三千萬人口,又豈是咱們可以對抗?如果你老老實實,留在那私鎔山中,我根本沒有機會。騙你不自量力,才使我有可乘之機。」

「你……」

孟凱握刀的手,在輕輕顫抖,同時另一隻手卻在背後,做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三名親隨,立刻心領神會。

「我本想讓你死在塔子山下,可沒想到,你運氣這麼好。

不過,我想你的運氣到此為止了……我等了十年,終於有機會,可以為母親報仇了。」

「小六,我是你父親!」

孟凱暴喝道,露出悲傷之色。

可是,孟浣卻一副平靜的表情,輕輕搖頭道:「父親?呵呵,也許吧……不過,在十年前,就已經不是了!我等了十年,就是等這一刻。看著你走投無路,看著你家破人亡,看著你妻離子散。感謝孟淵那個蠢貨,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孟凱一怔,露出愕然之色。

而孟浣卻笑道:「你以為,你在銅山伏擊唐軍,真的是孟淵的計策嗎?

沒錯,那傢伙是有點本事,可又怎能想出如此妙計?他想要對你取而代之,可是又沒有足夠的力量。於是我主動投靠過去,用了三年才取得他的信任,然後為他出謀劃策。

孟淵那個痴貨,還以為我是真心幫他。

其實,我只是要通過他,了解你的舉動。當和蠻部的人過來後,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於是,我就暗中不斷鼓動孟淵,讓你起兵造反。

三打射洪,是我的計策;聲東擊西,是我的主意;伏擊唐軍,也是我一手設計出來。

可惜孟淵死的太突然,使得我好多手段都未能施展出來……不過這樣也好,能夠早一點看著你家破人亡,挺好!父親,要我說,你這種頭腦去了安南,也是被人玩弄。與其死在安南,倒不如就死在這裡,也算是為小十二還有族人們,留一條活路。」

剎那間,孟凱醒悟了。

他痴痴看著孟浣,臉上流露出了猙獰的表情。

「小六,你該死!」

「不是我該死,是你該死。

你害得飛烏蠻面臨滅族的危險;你害得族人們拋棄家園,只為了你那一點小小的野心;你害得大家妻離子散;你害得所有人跟著你一起奔赴黃泉路……你若不死,飛烏蠻又如何能夠存活?你若是不死,小十二又怎可能心安理得的做那族長?」

孟凱呆愣住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突然撲通跪在了地上。

「小六,放我一條生路吧,好歹我也是你親生父親啊。」

他說著話,又跪行兩步,老淚橫流。

「我知道錯了,你看我,已經這麼大年紀,牙齒都鬆動了,眼睛也看不清了……我保證,我會隱姓埋名,以後再也不給你添麻煩。小六,只求你能饒了我!小六……你去死吧。」

孟凱慢慢靠近孟浣,而他的三個親隨,也從兩邊慢慢向孟浣挪動。

眼看著孟浣露出了遲疑之色,孟凱卻突然變了臉,倉啷拔出佩刀,便惡狠狠向孟浣撲去。

孟浣躲閃不及,被孟凱一刀刺中了肚子。

不過,他的反應還是很快,順勢向後一倒,而後取出銀哨含在口中,發出一連串急促的哨聲。

三個親隨墊步上前想要殺死孟浣,卻在這時,只聽得頭上傳來一陣鷹唳。

八九隻鷹隼從空中俯衝而下,惡狠狠向他們發起了撲擊。這些鷹隼,先經過了孟凱的訓練,而後又被孟浣暗中調教。從某種程度上,它們就是一群戰隼,但只有在孟浣的指揮下,才會爆發出最為強大的力量。

一名親隨只覺眼睛一疼,隨即發出慘叫聲。

他的眼睛,被灰隼硬生生摳出來,沒等他做出反應,又一隻灰隼俯衝下來,利爪扣住了他的腦袋,而後鷹嘴狠狠的啄在他的頭上,直接就啄穿了他的顱骨……

不禁是他,其他兩個親隨,也被灰隼抓的遍體鱗傷。

而孟凱在刺傷了孟浣之後,身體暴起,揮刀想要再劈孟浣。

可是,六隻灰隼卻同時俯衝而下,把孟凱包圍在中間。孟凱一邊怒吼,一邊揮舞著手中的佩刀。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兩隻灰隼,被孟凱劈中,跌落在地上。

可是剩下的四隻灰隼,攻擊卻更加猛烈,眨眼間,孟凱就變成了如同血人一樣。

他突然慘叫一聲,眼睛變成了兩個血窟窿。

一隻灰隼抓瞎了他的眼睛,使得孟凱痛的大叫,佩刀亂舞。

孟浣掙扎著站起身來,再次吹響了銀哨。

灰隼紛紛飛起,兩個親隨,已氣絕身亡,只剩下一個遍體鱗傷,好像血人一樣的孟凱,在山路上吼叫連連。

孟浣捂著傷口,咬著牙走到一個親隨的屍體旁,從地上撿起了一口橫刀。

他就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孟凱。

直到,孟凱力氣耗盡,跌跌撞撞靠在一塊山石上,手中的佩刀再也拿捏不住,噹啷落在地上。

也就是在這時候,孟浣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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