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蜀道難 第六百九十三章 鬧劇

已是傍晚,日頭夕照。

七寶嶺在落日的餘暉中,更顯巍峨。

「這該死的路!」

孟沅忍不住破口大罵,卻又不得不停下來,命人把堵在前方山路上的山石挪開。

一場大雨,令七寶嶺出現了滑坡。

許多地方被泥石流衝垮,以至於道路變得更加難行。

孟沅作為先鋒人馬,帶領六百人在前方開路。可這崎嶇的山路……一路下來,他手下的部曲因為各種原因,折損了二十餘人,也使得原本脾氣就不好的孟沅更加暴躁。

「都是那個混蛋出的主意,偷襲什麼安居。」

跟隨在孟沅身後的人,名叫孟游,是孟沅同父異母的兄弟。

不過兩人的關係卻非常好,再加上一個此前戰死在涪水畔的孟江,號稱飛烏三傑。

當然,這只是他們的自封。

而在部落里,人們會在私下稱呼他們做飛烏三鬼。

而今孟江死了,孟淵、孟河與孟津死的死,俘虜的俘虜,整個部落里能夠威脅到他們地位的人,已不復存在。此前,還有一個孟浣,年紀比孟沅大,不過不被孟凱所喜。現在,孟浣和孟涪兩兄弟留在了普慈,孟沅也隨之變成了孟凱的左膀右臂。

聽到孟游的話,孟沅笑了。

「十郎,話也不能這麼說。

若非六哥留在普慈,你我怎可能逃出生天?如今正好,咱們只要出了七寶嶺,抵達龍台鎮,就可以一路南下。等咱們到了安南站穩腳跟後,便可以逍遙快活……嘿嘿,這也要虧得六哥的功勞,你我可不能忘恩負義,日後定要初一十五,多多祭拜。」

孟沅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孟游也是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在他們看來,孟浣留在普慈,必死無疑。

那些唐人又怎可能放過他,要知道他們此前,可是接連偷襲射洪,還殺死了唐人的大將。

以他們對唐人的了解,孟浣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兩人一想到這些,心情頓時變得愉悅很多,就連催促部曲開路的聲音,也隨之響亮不少。

不過,崎嶇的山路,著實給了他們很多麻煩。

十里山路,足足用了快一個時辰才算是走出來。當他們走出山口後,天已徹底黑了。

孟沅人困馬乏,命部下在七寶嶺山口就地歇息。

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孟凱率領大隊人馬,也來到了七寶嶺山口。

「誰讓你們在這裡休息?」

孟凱帶著一隊扈從,縱馬來到孟沅的身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皮鞭,打得孟沅抱頭鼠竄。

「阿耶,兒郎們實在是太累了!」

孟沅哭訴道:「從離開飛烏縣城後,這一路上兒郎們就未能好好休息過。

這兩日,更是不停行軍,還連著兩場戰鬥。再加上七寶嶺的山路如此難行,兒郎們一路打通下來,都已是人困馬乏。再繼續趕路的話,只怕不到龍台,兒郎們便累死了。」

孟沅說的是涕淚橫流,一副為部曲著想的模樣。

可實際上,是他自己累了!

孟凱臉色緩和許多,沉聲道:「七郎,我知道大家都很累,可現在卻不是可以休息的時候。龍台鎮就在眼前,繞過前面的塔子山,就可以看見龍台鎮了!那裡有充足的糧食,可以讓大家飽食一頓,然後好好休息……我保證,等到了龍台鎮後,大家可以休息半天,然後咱們南下,攻打昌元。相信和蠻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孟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表示同意。

他叫上孟游,點齊六百人馬,趁著夜色繼續趕路。

而孟凱則在山口稍事休整,準備繼續出發……其實,孟凱也很累,累得快要死了!

但他知道,這就是一口氣的事情。

如果在這裡徹底休整,只怕所有人都會隨之放鬆下來,再想把這口氣提起來,可就難了……

……

塔子山,重巒疊嶂,岩石峭立。

夜色之中,塔子山就好像一頭匍匐在平原上的一頭巨獸,守衛著龍台鎮的北面。

楊守文依稀記得,這塔子山似乎就是後世毗盧洞所在。

但如今,毗盧洞還未開鑿,所以顯得格外荒涼。盛夏時節的塔子山,頗為涼爽。帶著暑氣的風,穿過塔子山後,把暑氣幾乎消磨殆盡,只剩下一絲絲怡人的涼爽。

楊守文登上了塔子山的一塊山石,鳥瞰山腳下那條蜿蜒的小徑。

這小徑,一邊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下便是滾滾流淌的涪水;一邊則是巍峨高聳的塔子山,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寂靜。

「從這裡繼續南行,要拐過一個山灣,就可以看到龍台鎮。

咱們只要守住那個山灣,便可以攔住孟凱。那裡地勢高,孟凱想要強攻,絕非易事。」

孟浣蹲在楊守文的身旁,看著山下。

那雙眼睛,眸光格外深邃,透著一絲絲的冷意。

就在這時候,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鷹唳。大玉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了楊守文的手臂上。

「來了!」

楊守文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輕聲道。

說話間,他一擺手,示意蘇摩兒過來,「傳我命令,未得我的准許,任何人不得妄動。

待會兒,見到焰火出現,給我推動滾木,迫使他們下馬步行。」

「喏!」

蘇摩兒立刻轉身離去,而楊守文則抬起手,大玉便展翅騰空而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真是神鳥。」

孟浣看著大玉在夜空中變成了一個黑點,不禁發出感慨。

「你飛烏蠻不也擅長馴鷹嗎?」

「不是飛烏蠻擅長,而是我母親一族擅長。」

「哦?」

「我母親原本是飛烏蠻大祭司的女兒,自飛烏蠻落腳在私鎔山,族中的鷹隼便是由我阿舅負責馴養……孟凱娶我阿娘,就是為了那馴鷹的秘術。阿娘當然不願意給他,於是他就對阿娘各種虐待,後來還毒死了我阿娘……可即便如此,他也未能得到那馴鷹秘術。」

「既然如此,飛烏蠻的鷹隼,如何得來?」

孟浣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之色。

「那些灰隼,不過是半成品罷了,若是我阿娘馴養的灰隼,先生的那隻神鳥雖然神駿,一比一絕無對手,一對二可能占居上風,但一對三……神鳥也休想要活命。

阿娘死後,孟凱就把心思動到了我的頭上。

我為了保護小十二,於是把秘術交給了孟凱……不過,那最為關鍵的一步,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當然,現在小十二也已經知道了,這對他將來領導部落會有好處。」

「你倒是一個好兄長。」

孟浣站起來,看了楊守文一眼。

他個頭沒有楊守文高,以至於說話時,需要揚起腦袋才行。

他的笑容里,流露出一抹溫暖,輕聲道:「那是自然,小十二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來了!」

楊守文打斷了孟浣,從隨身的挎兜里,取出一支爆竹。

而這時候,沿著蜿蜒的山路,一隊人馬拖拖拉拉,有氣無力的行來。

「慢著!」

楊守文正要點燃爆竹,卻被孟浣阻攔。

「這是孟凱的前鋒軍,好像是孟沅的部眾……看樣子,孟凱的大隊人馬還在後面。」

「那怎麼辦?」

孟浣微微一笑,輕聲道:「放他們過去。」

「哦?」

「先生放心,我了解那孟沅。

此人生性涼薄,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傢伙。孟凱的那些兒子當中,我最佩服的是孟淵……孟淵活著的時候,我不敢輕舉妄動。幸虧他現在死了,否則孟凱豈能中計?」

居然還有這檔子事情嗎?

楊守文有些吃驚。

他從孟浣口中得知,那日幼娘刺殺的兩個飛烏蠻人,其中一個就是孟淵。

說實話,他對孟淵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可現在聽孟浣這麼說,他倒是暗自慶幸不已。

孟浣的手段,他已經見識到了!

毒士,一個妥妥的毒士……或許他還做不到算無遺策,但是那手段之毒辣,非同一般。這樣一個智謀之士,卻對孟淵忌憚無比,足以說明,孟淵的非同小可……

多虧了幼娘殺了他!

殺的好,殺的妙……若不然,不曉得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

「先生只管放孟沅過去就是,我可以保證,一旦這邊出事,那孟沅一定會棄孟凱而去。

而且看他們這模樣,怕已經快到了極限。

等他們過去後,一俟這邊戰事打響,這些烏合之眾的最後一口氣,也將會被泄掉。

我們,只等著孟凱就好!」

孟浣說的是格外自信,也讓楊守文改變了注意。

於是,他收起了爆竹,任憑那些前鋒軍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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