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蜀道難 第六百九十章 狗血劇

「六哥,你這一招真的能成嗎?」

普慈城下,孟浣和孟涪自縛跪地,低聲交談。

孟涪道:「別待會兒唐狗出來了,把咱們都給砍了。」

「閉嘴,唐狗唐狗的,你這才是找死。

待會兒客氣點,千萬不要莽撞。萬餘族人的性命,就在你我手中,怎地都要拼一拼。」

「早知如此,還不如隨父親離開呢。」

「離開?」孟浣露出嘲諷的笑容,輕聲道:「你道朝廷會放過他們嗎?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他們逃進深山老林里,否則必然難逃一死。」

「啊?」

「小十二,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飛烏蠻不過是一個小部落,如何能敵得過朝廷?沒看到,隨便跑出來一個人,就把咱們折騰的焦頭爛額。朝廷不理睬,不代表就可以為所欲為。父親當初與和蠻部合作,我就不同意……為什麼?那和蠻部,也不過是安南一個小小的部族而已。

朝廷真要剿滅鎮壓,輕而易舉。

你忘了早年李嗣仙在安南聲勢何等驚人?殺了安南大都護不說,更聚集數萬人造反,看上去似乎很厲害。可結果呢?朝廷只派出一支人馬,便輕而易舉將之擊潰。

你覺得,父親比得上李嗣仙,亦或者說是那和蠻部比得上當年的叛軍?

我們現在,雖有些兇險,但只要態度誠懇,對你我未嘗不是一次機遇,明白嗎?」

孟浣說完,看孟涪的樣子,就知道他其實不明白。

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他不明白也沒辦法……好在,自家這個同出一胞的兄弟對自己還算聽話,也願意留下來陪他赴死。如此的話,說什麼也要想辦法保他性命。

就在兩兄弟交談的時候,普慈城上,放下了兩個解釋的竹筐。

緊跟著,就聽到城上有人說話:「爾等兄弟若想要請降,便坐進來,登城商議。」

沒辦法,城門已經堵死,想要打開也需要時間。

孟浣兩兄弟相視一眼,旋即起身,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走到竹筐前,邁步坐進去。

隨後,城上的兵卒,便把二人拉到了城上。

到了城樓里之後,沒有人過來攙扶他二人。

就見一個青年走到他們身前,沉聲道:「負荊請罪?沒想到飛烏蠻人還知道這個典故。

你二人也不必出來了,有什麼話,便坐在裡面說。

如果被我發現你們在說謊,休怪我心狠手辣,把你二人從城上扔到城下去……」

說著話,青年身手,把孟浣背後的荊條取下,扔到一旁。

孟浣不敢怠慢,忙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將軍高姓大名,可能夠做的主嗎?」

楊守文眼睛一眯,旋即笑了。

他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身後眾人。

片刻後,他沉聲道:「我名楊守文,弘農楊氏子弟,家父楊承烈,官拜東都留守。

我乃前次武舉恩科武魁,之後奉聖人之名,替身太子出家。

此次前來劍南道,也是奉太子之命,前來找人……若非你飛烏蠻造反,我現在怕已返回洛陽。

你問我的身份能否做主?

那我不妨告訴你,我在洛陽出發之前,曾受太子之命,劍南道內五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不知道這樣的身份,能否讓你放心!我說完了,該你來說話了。」

楊守文身後,塗家兄弟、蘇老萊父子,有點發懵!

他們不曉得什麼弘農楊氏,也不清楚那東都留守是怎樣的官職。

可單單是武魁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們感到震驚,更不要說楊守文還是太子的替身和尚。

太子啊,那可是未來的皇帝。

眾人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不明覺厲的感受。

包括那塗山鷹,也頓生敬重之心。原本,他以為楊守文在洛陽有些地位,卻沒想到,自家阿郎竟然直接和皇室扯上了關係。雖然而今是武則天掌權,可在普通百姓的心裡,李唐始終都是正宗。只聽這些名頭,就知道自家阿郎,身份絕對高貴。

「你,是楊守文?」

不過,最吃驚的,卻並非塗家四兄弟和蘇家父子。

那孟浣一下子激動起來,顫聲道:「敢問,可是醉酒詩百篇,寫下《西遊》與《茶經》,名動兩京的青之先生嗎?」

這一次,輪到楊守文驚訝了。

他沒想到,孟浣居然知道他,的確讓他很吃驚。

沒等他開口,在他身後的桓道臣道:「除了楊君,洛陽城裡,還有哪個敢喚楊守文呢?」

他這倒不是誇張,因為楊守文的名字,在洛陽的確是盡人皆知。

這是一個文韜武略都極為出眾的人物,更不要說,他曾打得武崇訓跳河而逃,更一把火燒了天子欽賜給武崇訓的武家樓。這份文采,這份武略,這份膽量以及這份恩寵……

那洛陽城裡也有叫楊守文的。

不過在楊守文成名之後,身邊就會有人拿來取笑,以至於不少同名者,後來都改了名字。

孟浣更激動了,他掙扎著從竹筐里站起來,邁步走出,向楊守文欠身道:「學生久聞青之先生大名,仰慕已久。未曾想能在這普慈見到先生真顏,便死也心甘情願。」

那模樣,那還像是一個來和楊守文談判的人,簡直就是一個瘋狂的粉絲。

楊守文有點懵了,其餘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孟涪突然覺得,自己被坑了!

早知道自家兄長會變成這幅模樣……實在是太丟人了。

而楊守文卻笑了,他看得出,孟浣對自己的崇拜是真心真意,並非那種假裝出來的崇拜。

心情,頓時好很多。

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遇到這樣的事情,相信都會感到愉悅吧……

自己的敵人,原來還是自己的粉絲,這種感覺,不要太爽了!

不過,楊守文倒是沒有忘記正事,只示意桓道臣給孟浣披上了一件衣服,沉聲道:「看樣子,你也是讀書人,怎可以如此不重禮儀?好了,現在和我說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孟浣露出了苦澀笑容。

「楊君妙計,昨夜一把火,幾乎燒盡了我們的糧草和輜重。

這種情況下,學生便向家父獻計,請他帶著其他的兄弟,還有族中的青壯連夜東進,偷襲安居縣城,而後南下攻佔龍台鎮,設法與和蠻人匯合。而我,則留下來請降。」

楊守文面頰一抽搐,和桓道臣對視了一眼。

最害怕是這樣的結果,沒想到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如此說來,是你出謀劃策?

既然如此,何不隨孟凱離開,留下來莫非另有圖謀?」

「未知是先生坐鎮普慈之前,學生確有別的想法。

之所以讓家父東進,是因為學生知道,如果家父繼續統帥族人,飛烏恐怕會全軍覆沒。家父性子偏執,被和蠻人所蠱惑,難以回頭。可這些族人,卻是受了蒙蔽。

很多人甚至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只因信任家父,才跟隨家父起兵。

而今……

學生所圖簡單,只想為族人求一條生路。可如果家父留在部族內,學生根本無法改變局面。無奈之下,學生只好獻策,請家父離開。只有這樣,族人們才能有生路。」

楊守文,沉默了。

他閉上眼睛,思忖片刻後,轉身向城外看去。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

河對岸的飛烏蠻營地,變得清晰起來,遠遠看去,卻是一片狼藉。

楊守文道:「你可知道,你們犯下的是殺頭的罪。」

「學生知道,可學生還是想要嘗試一下。

學生在梓州時,曾在飛烏縣求學,對刑名之學也有涉獵。家父所犯的罪行,以及族人這些日子以來所犯下的事情,都是死罪……可上天有好生之地,聖朝以仁德而治天下。學生不求能得到寬恕,只求聖人念在那萬餘生靈的份上,饒過我的族人。

學生便萬死,也心甘情願。」

楊守文回身,看著孟浣。

他目光灼灼,好像要看透孟浣的心。

而孟浣也是昂著頭,沒有躲避楊守文的目光,一臉坦然之色。

「你,真不怕死嗎?」

「學生怕,但為了學生的族人,死又何妨?」

楊守文面無表情,手指輕輕敲擊女牆。

一旁孟涪看著自家兄長的目光,也透出了無比的崇敬。

不僅僅是孟涪,包括桓道臣等人,看孟浣也有些不一樣了,無不臉上流露敬佩之色。

「孟凱而今,兵馬幾何?」

「家父抽調出了五千青壯,馬匹前五,健騾三千,並帶走了全部糧草。」

「哈……原來,我若是接受你們的投降,還要給你們充足口糧才行!」楊守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著孟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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